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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与修这次很久没说话,眉心皱出浅浅的沟壑,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安静,只能听在雨水拍打在车窗上,过了很久很久,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谈与修才终于开口说话了,“樊迟,我……”

  “没关系。”樊迟像抢答似的说,“没关系,不想说也不要紧,我只是问一问。”

  樊迟似乎觉得,只要赶在谈与修拒绝他之间,自己先装得满不在乎一点,这样受到的伤害就能小一些,可是他见谈与修的表情还是很犹豫,片刻后竟然十分纠结的说,“我回家再告诉你好吗?”

  樊迟当然…求之不得。

  两个人回到家,雨还下得正大,尽管一路上都十分小心,也难以避免被水淋湿了衣服和头发,这种情境下开展坦白局似乎不太妙,樊迟去冲了杯热牛奶,看向有点心不在焉的谈与修,“喝点热的,不然要着凉。”

  谈与修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啜饮,樊迟没顾上自己也还在滴水的头发,先拿了一条干燥的毛巾,给谈与修擦脸颊,对方小而精致的脸被整个包在毛巾里面,显得乖顺懵懂,樊迟盯着谈与修看,觉得愈发口干舌燥,他咽了口口水,含糊地说:“好了,这样就好一点,想要现在洗热水澡吗?”

  谈与修摇头,像终于做好心理准备了,只不过说出来的话可不是那么一回事,他像个刚学会告状的小孩儿,一脸严肃低落地说:“是我妈妈,她在跟我吵架。”

  “嗯,因为这个不开心吗?”樊迟试图安慰,“吵架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也经常和家里人吵架,我爸每次都被我气得吹胡子瞪眼。”

  “不是那样的,也不止是吵架,我甚至不想见她,不想和她有任何的交流。”谈与修看向他,“樊迟,我之前不告诉你,是因为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的还是错的,我是不是不应该这样抗拒和我妈妈交流,但是、但是,我真的太害怕了。”

  令人难堪的话开了个头,后面也就显得不是那么生涩,谈与修近乎是颠三倒四地说:“我害怕她不许我做我想做的职业,也不许我做我真正喜欢的事情;我害怕我无论做得再成功,只要和她想象得不一样,她还是会觉得很丢人。”

  “从小就是这样,直到今天。我…我也是很自私的,我想要快乐一点,我的快乐之前有一个永恒的前提,就是离开她。”

  所以,才会在谈笑晏晏的餐桌上变了脸色,樊迟也忽然想起更早以前,自己曾经撞见谈与修在洗手间里,握着手机无声地掉眼泪。

  这次,他很久没能说出点什么。

  樊迟也曾设想过,让谈与修这么恐惧或者焦虑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甚至有那么万分之一秒,他恶毒地揣测电话对面是不是谈与修某位喜欢很久的心上人,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与修,我不知道是这样的……”樊迟终于缓缓地开口,他用温热的手掌揉搓谈与修的发顶,对方却低着头,声音小小地说,“樊迟,你别同情我。”

  你爱我吧。

  后半句,谈与修说不出口,他当然知道樊迟会给他爱,但是他活了二十多年,一大半的人生里,都在祈求母亲爱他,祈求爱不是高标准和严要求,上天没有给他回馈,母亲也没有,他是最无能的乞丐,现在樊迟慷慨赐予他爱情,他却宁愿选择体面一点。

  “没关系,与修,我爱你,我很爱你。”樊迟顾不上许多地将谈与修抱住,不住地在他耳边重复这句话,他知道也许这话不是那么有说服力,但此刻也说不了别的,他只能说,“我们一起逃得远远的好不好?与修,我好希望你每天都开心。”

  樊迟心里忽然有一个猜测,让他忍不住问道:“…其实,不是不喜欢动漫的吧?”

  谈与修一愣,忍了很久的眼泪当即顺着脸颊流下来,他哽咽着说:“喜欢…特别喜欢。”

  他永远记得自己曾经穿过大街小巷,也永远记得自己在漫展里,摄像机对准自己的那一刻欢欣,他像一条生活在水面之下的溺水的鱼,一直都在等着重见天日的那一刻;他也很想大声地说:他喜欢看妈妈所说的小孩子才爱的动画片,他也喜欢穿妈妈口中的奇装异服。

  他在等这一刻,哪怕只能存活几秒,也要在光天白日之下喘上一口未尽的不甘。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樊迟抱着他,“宝宝,我一直为你好好保管着,现在它还是你的,去做你想做的吧,什么我都陪着你。”

  “可我已经…快要三十岁了。”谈与修闭着眼睛,在樊迟怀里流泪。

  他不再是十七岁,甚至开怀大笑的时候,眼角已经有细细的皱纹,他的青春被原生家庭过早地终结,也永远无法与过去和解;谈与修已经不剩什么可挥霍的东西了,并且在这一刻无法自抑地对一切都心怀怨怼,他想:我没什么想做的了,我一辈子都只是一只缩头乌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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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有没有人信反正我是真的写到两千又删删减减才到了一千七!【挺起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