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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嗯。”哭过之后,谈与修的反应还有点迟钝,他此时眼尾飞上一抹薄薄的艳红,抬起头看比他高了一点的樊迟,哭过的眼睛水润明亮,好像漆黑夜空里两盏小小的灯火,他慢吞吞地问,“你来这里…也是吃饭吗?”

  樊迟笑了一下,忽略这个自己早已经说过的问题,看对方已经差不多缓过来了,就将手放在谈与修头发上揉了揉,“嗯,我过来和朋友吃饭。”

  谈与修点了点头,将水龙头打开洗脸,哗哗的水声将他的声音衬得更小,然后他忽然关上,又将视线转移到镜子里的樊迟身上,他尽可能地让自己显得十分轻松,“樊先生,今天的事情可不要告诉别人哦。”

  “什么事情,我已经忘记了。”樊迟道。

  这下谈与修真的感觉自己放松了不少,他短促地笑了一下,脸颊还滴着水,“那我先走了。”

  趁樊迟还没说话之前,他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下次有空,可以一起看电影。”

  声音又低又含糊,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他在说什么。

  樊迟却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一般,当即愣在原地,然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而后仿佛又生怕这样的回应仍然不够肯定,连说了三个好字,英俊的面孔在厕所灯光的照射下并不显得十分明显,但很显然,这样的邀请已经出乎了他的预料,令他连反应都仓促羞怯。

  就这一句话,仅仅是个没有日期的邀约,在更多成年人的世界里,大家往往都默契地不把它当真,但樊迟偏要将它当真,偏觉得今晚实在是一刻值千金;因为在谈与修不知情的时刻里,他已经等待这个瞬间很多年。

  手机还在他口袋里疯狂震动,来电显示不用看也知道是他那个功成名就的亲爹,他再次挂断,说话难得有点结巴:“……再见?”

  “再见。”

  谈与修这才要离开,他迈着大步走出洗手间,在拐角的墙壁处打开前置摄像头照了照,确认自己没有因为哭过而留下的任何痕迹,才放心地回到包间;包间里仲囡和燕归南好像正在说着什么,仲囡显得十分垂头丧气,他走过去拍了拍燕归南的肩膀,轻巧地说:“你不要总欺负囡囡。”

  “都是nan,谁欺负谁了?”燕归南挑了一下眉毛,然后忽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盯着谈与修清俊的眉眼看,这让他觉得十分紧张,毕竟面前的人做了好几年讲师,捕捉细节实在很有一手,但燕归南什么也没说,好像并没发现,只轻描淡写地道,“与修,我看你最近是有些上火,眼里都出了红血丝了。”

  仲囡原本还在一种垂头丧气的状态中,这下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瞪大眼睛凑近谈与修,“咻咻,你的脸可是门面,红血丝都不能有……我回头给你带点眼药水吧,我妈说好用的那款。”

  谈与修没好气地说:“我就一张脸是门面么?”

  仲囡连忙赔笑,“哪能啊,您才华横溢,您才高八斗……但这不最近感情生活有情况吗?”

  “囡囡,”燕归南坐在对面喊她,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仲囡还是不情不愿地住了嘴,端起旁边的水杯,可是却听谈与修紧接着说:“我刚刚在厕所碰到樊迟了。”

  仲囡一口水没咽下去,呛了个昏天黑地,“什么?!你在这儿都能碰见他?不是我说,也太有缘分了吧。”

  “大概吧。”谈与修双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好朋友们都习惯了他突然的发呆,也没去打扰他,等到一餐饭吃完,他主动站起来说,“今晚麻烦你们都来听我讲烦心事……我买单吧。”

  仲囡拉住他,燕归南已经掏出钱包,小姑娘一边拉着他一边没好气地翻白眼,“多少年了,你能不能偶尔也不要那么客气一点啊?”

  “嗯,”燕归南破天荒地对仲囡的话表示赞同,他抬脚往包间外走,“我对象刚好过来接我……这顿饭我请,就当给这段时间的重色轻友赔个不是。”

  “喔!是我小时嫂子吗!”仲囡欢呼一声,“你把他捂得也太严了,我到现在都只见过照片,狗南,一点义气都没有!”

  “怪我啊…他最近有个小比赛,忙得要死,我都见不到几面。”

  总之仲囡拉着谈与修一起出门看帅哥了,燕归南去结账,两个人在路对面看到一个穿灰色连帽衫的男人,看身高和燕归南差不多,脸比照片上还要好看,对方站在路灯下,灯光洒在他头顶,他专心致志地玩手机,仲囡松开了谈与修的胳膊,撒欢跑过去,“嫂子!”

  时翩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一步将手机收起来,看见仲囡之后也是眉开眼笑,“仲囡是吗?你比照片上还漂亮。”

  仲囡开心得像小孩子,她总是很讨人喜欢的,谁见了都忍不住逗一下,此时她得意地看着和谈与修一起走过来的燕归南,“嫂子说我好看呢。”

  “我家楼下那条狗他也觉得好看。”燕归南气定神闲地说。

  “……”

  在仲囡的吱哇乱叫中,谈与修和时翩握了个手,“幸会。”

  “总听归南说起来你。”

  燕归南将时翩的手牢牢握在掌心,两个人走到一边说了会儿小话,期间时翩一直笑着,燕归南的表情倒是很严肃,最后谈与修眼睁睁看着时翩凑过去,拍了拍燕归南的发顶,还伴随着“……我这不是不忙了嘛…以后天天都陪着你…”这种像哄小孩的话。

  他忽然突兀地想起了樊迟在洗手间里面将宽大的手掌放在他发顶,力道很轻,是一个单纯的安慰,不知道有没有掺杂一点茫然的怜悯,但总之,应该是没有爱的。

  人总是有这样的坏毛病,对不应该讨要爱的人抱有爱的期望,如果不能给,又会很快地对此失望。

  谈与修觉得自己真是个十足十的坏蛋。

  这时,燕归南和时翩说了句什么,朝着他走过来,也将手放在他肩膀上,低声地说:“不开心就跟我和仲囡说,跟时翩也行,我们都愿意做你的家人,别自己憋着。”

  谈与修鼻子一酸,他知道燕归南还是看出来了,并且对方那么聪明,肯定也知道他在为什么掉眼泪。

  太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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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与修和樊迟是我写过最治愈的故事,很轻松也很放松,希望你们也可以被治愈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