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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丛总觉得应不迟最近有点说不上来的变化。

  例如现在,距离学校还有一个路口的街上,他碰见了应不迟。

  对方好像一直在跑神,没有发现他,他狐疑地缀在应不迟后面,就看到应不迟一直慢悠悠地走在马路边,可旁边恰好过来一辆三轮车,刚下过雨的地面积了不少水洼,路人都纷纷避让;只有应不迟还像个没事人似的低头走路,那三轮车的主人忍不住叫他:“喂——”

  他才茫然地抬头,可已经躲闪不及,水洼里过了夜肮脏腥臭的污水溅了他半个裤腿,他才缓慢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似的,皱着眉头蹲下来,拿袖子往湿漉漉的地方擦了擦,然而并没有什么效果,反倒把袖子也给弄脏了。

  桑丛一声呼喊都要到嗓子眼了,见此情状,悬之又悬地咽回了肚子,看着应不迟似乎发现这点污渍没法擦掉,很挫败地将衣袖也卷了上去,露出一截颇有线条感的手臂来。

  桑丛顿时没吭声,感觉自己的视线灼热起来,刚才发生的事情被他抛到脑后,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谁还没个犯癔症的时候——他在心里已经给对方找好了理由,同时很明显,现在有更重要的东西。

  不愧是他看中的酷哥,连挽袖子都这么帅,真是个纯爷们儿。

  一束视线直勾勾地望着应不迟那一节小臂,片刻后又颓丧地掐了掐自己嫩得像能流出来的小细胳膊,毫不掩饰对于应不迟身材的渴望,等进了学校里面,才装作不经意地从背后拍应不迟的肩:“嘿!好巧啊。”

  应不迟整个人震了一下——被吓的,然后才由上到下地细细打量了一眼桑丛。

  桑丛今天穿了个水青色的打底,外面是稍显松垮的背带裤,衬得整个人更显青春活泼,往那儿一站,就像是株茁壮成长的小树苗;应不迟的心情于是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显著地好了起来,他们并肩走进教室,桑丛这才寻了个借口,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我看你裤子上怎么有块脏兮兮的,不小心吗?”

  应不迟又十分不明显地震了一下,这次是紧张的;由于怕露馅,本就不怎么好使的脑子更加转不过来弯,但皱着眉思考的样子倒是格外唬人,桑丛觑着他的面色,还以为他是心烦不想说,连忙给他找台阶:“我就随口一问,没事儿。”

  “打架摔的。”应不迟轻描淡写的声音与他自己的同时响起。

  桑丛呆了,且不说应不迟今天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溅了脏水,怎么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学会撒谎了?

  许是他的表情太过惊讶,应不迟喉结微微动了一下,随即强硬补充道:“就是有点脏,洗一洗就好了。”

  “啊……好。”桑丛还沉浸在应不迟居然也会编瞎话这个事实中久久不能回神,下意识就应了,回到座位上,面对再度卡点进班的何大壮,才找回一点精气神,十分悲怆地同他说道:“不得了了壮壮哥,要变天了。”

  何大壮听他说完了事情始末,十分不以为意,甚至带着一点小小鄙视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应不迟骗你的原因还不简单,男生都好面子,要你去,你乐意承认大清早的就遇倒霉事啊?”

  “也是这个道理…”桑丛忧心忡忡地认同了这个说法,“但是也没必要说打架吧,难道他以为我会信他是那种大清早起床先和别人打一架的二百五?他又不是你。”

  何大壮:……

  “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固粉吧。”何大壮耸肩,“毕竟就你一个活粉,可不得好好经营一下人设。”

  不管怎样,桑丛勉强接受了何大壮的安抚。但是往后,这样的事竟然越来越多,到最后,已经演变成了但凡应不迟身上有新伤口,或者狼狈不堪的时候,都要搬出打架这个永恒的理由用来搪塞;桑丛也从一开始的担忧,到变成后来的面无表情,甚至仔细品,还能品出点咬牙切齿。

  他终于忍不了了。

  呵呵难道他们学校的混混还是一茬一茬的往外冒,怎么他就从来没遇见过?

  哄人也要有个限度吧。他在某天回家的路上试图跟应不迟讲道理,“高中生也不要总是打打杀杀。”

  应不迟本来专注地盯着前方的一块石头看,这会反应倒是快了起来,他眨了眨眼睛,似乎有点不解:“不喜欢吗?”

  桑丛简直崩溃,甚至很想问,到底是谁给你这么大误解的?

  可是他和应不迟对视,看到对方认真的目光,是真的在感到不解,就下意识放缓语气,慢慢解释给他听:“也不是……就是我们现在在上学,不要总是、总是——”

  “嗯?”

  “我觉得你平常那样已经很酷了!我还是喜欢深藏不露的你!”

  桑丛一口气说完,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脸噌地红了:“呃我…那个……”

  他结结巴巴的,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倒是应不迟若有所感地向前看了一眼,发现自己刚刚盯着的那枚小石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双帆布鞋,他视线上移,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

  这不是之前在厕所门口堵应不迟的那几个人吗,怎么又来了?

  桑丛顿时像只小兔子一样警惕地竖起耳朵,十分没有威慑力地道:“你们干嘛,上次被处分还嫌不够吗?”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那几个混混气焰立马上来了,他们彼此互看了一眼,纷纷哼笑:“你当还在学校里呢?这儿可没人帮你们。”

  混混们步步紧逼,桑丛扯着应不迟往后退,可对方哪里会给他俩这个机会,直接围了上来,仓促间只见得应不迟下意识把桑丛护在怀里,自己的后背被重重一踹,发出了痛苦的一声闷哼。

  桑丛眼圈都急红了,他使劲挣扎,可应不迟就是不放手,一根筋似的抱着他,仗着比桑丛大一圈的体型,将他严丝合缝地按在了怀里,中间不知道又受到多少拳打脚踢,连声音也不出,要不是桑丛能感受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几乎要以为应不迟已经晕了过去。

  他在战场正中间大叫:“应不迟,你别管我,打他们丫的!”

  直到此刻,桑丛仍然一心一意地认为应不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酷哥中的酷哥,只是自己将他拖累了,为了保护自己,才在这里憋屈地被几个菜鸡欺负。

  可是应不迟没吭声,他感到怀抱着自己的人倏然一僵,随即像没听到似的动都没动;桑丛哪里能猜到呢,自以为的酷哥,其实只是假象,万一现在出手,约莫下场比现在只坏不好,还不如不动,最起码桑丛是安全的。

  不知过了多久,那几个混混终于泄了气,骂骂咧咧地走开了,应不迟还抱着桑丛不撒手,直到确认那些人已经走远,才慢吞吞地松开桑丛,将外套脱了下来,“有点脏。”

  桑丛要气疯了。

  他一边生气,一边抽抽嗒嗒地掉眼泪,手也不闲着,从应不迟宽松的卫衣下摆探入,摸索着到他后背,鼻音很重地问道:“疼么?”

  “还好。”

  巨大的后怕将桑丛淹没,让他甚至很不看场合地发起了脾气:“都说了别管我啊,揍他们,怎么就是不听。”

  他继续嘀咕:“平常说打架说得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真遇上了动都不动一下,笨不笨?”

  他看见应不迟陡然暗淡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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