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桑丛就这样得到了应不迟的默许,成功混进了他的圈子里。

  然而很快桑丛就发现,应不迟这个人实在表里如一,外表和内里都是如出一辙的冷淡,没有什么朋友,生活也是千篇一律,他和何大壮计划着趁刚开学事情少的时候去郊游,便想着喊上应不迟,对方很明显心动了,但思索片刻,仍然还是拒绝,“算了吧,桑丛。”

  如果不是应不迟眼神里的光亮起又熄灭,桑丛几乎要信以为真;他近期对应不迟的愈发得了如指掌了,对方虽然看起来又凶又酷,实则简单好懂,例如此时,于是他不自觉地放软了语气,“去呗,咱们一块玩。”

  应不迟:缓缓动摇。

  他最终还是没舍得把话说死,只是思索了一会儿之后,告诉桑丛自己要回去问问家长;但在桑从看来这事差不多就是成了,毕竟同学之间出来聚聚再正常不过,大家又都不是几岁小孩子,有什么好担心的?

  结果第二天上学就惨遭打脸,应不迟十分肯定地告知他:家长不同意。

  何大壮一直对应不迟有点意见,此时听了这个结果也不像桑丛一样失落,只是凑他耳朵边说话,跟古代那吹枕头风的妃子一样:“丛子,别费劲儿了,我看人家就是不想来,你邀请他干嘛,净热脸贴冷屁股。”

  桑丛没说话,何大壮再接再厉,继续怂恿道:“咱们找找别人,组个团,人多才玩得爽。”

  最后,他们又陆陆续续叫来了几个平时相熟的同学,呼朋引伴地定了郊游地点,桑丛是有点生气的,说话也不避着应不迟,只不过看到对方瘦削的侧影,还是有点莫名的心虚;放学后,他和应不迟一起走着,冷不防问道:“真不想跟我一起啊?”

  应不迟虽然平常反应不怎么快,但显然已经在吃味这件事上自学成才,这次他沉默良久,才点点头,违心地说,“不想。”

  得了,何大壮说得真是对,自己在这兢兢业业地想要和对方拉近关系,结果人家兴许根本对有没有他这个人都不在意。

  饶是桑丛这样的好性格,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滤镜加成,他这次也是真的不太高兴了,接下来没再跟应不迟提过这件事,等到约定好的那天,背了个包,就直接出发了。

  他们约在城市靠近郊区那边的一个小山丘上,勉强称得上是一座不怎么陡峭的山,大家都很兴奋,就显得心不在焉的桑丛有点格格不入,渐渐落在了后面;何大壮今天也玩嗨了,两个人没站在一起,他们走过曲折的石阶,途径一块嶙峋突起,桑丛一个不小心,直接踩空,从坡上滚了下去。

  万幸的是没有大伤,不幸的是,他因为落在后面,连摔下去都悄无声息,桑丛灰头土脸地站在原地懵了一会儿,才大喊道:“救命!”

  没人回答他,只有一阵微弱细小的回声,层层叠在一起,像某只鸟雀的惊动。

  他摸出手机,信号很微弱,但不是完全没有,信息转了好几圈才发出去,何大壮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他唉声叹气地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坐下来,而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朝上喊几声,没抱什么希望,结果还真有人应他:“桑丛?”

  桑丛一下子蹦起来,结果约莫是崴到了脚,疼得他一声痛呼,上头那位明显不知所措了,还有点着急:“你怎么在这里?”

  声音很耳熟,他透过密集的树叶往上看,隐隐约约望到一双熟悉的眼睛。

  应不迟怎么会在这儿?

  来不及多问了,他看见应不迟的那一刻就开始觉得委屈,恨不得长八张嘴,先把自己倒霉催的经过给完完整整叙述一遍,可他刚打好腹稿,嘴还没张开,就看见上面的应不迟往后退了一步,原先能看见半个头,现在已经只能看见一点发顶。

  他心里有个不太妙的预感,然后下一秒,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

  桑丛:……

  他坐在不远处,和不知道脑子抽了什么筋非要往下跳的应不迟面面相觑,第一次觉得人生未免也太艰难,也有他无敌话题王小丛救不了的场,半晌,才摸摸脑袋瓜干笑道:“那什么…你跳下来干嘛?”

  “……不知道。”

  “……”

  桑丛又沉默了,他在沉默的间隙里绞尽脑汁地思索应该说什么,结果对方身上某个小物件一闪而过,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目光循着往上看,看见应不迟脖颈间惯常被衣服遮盖着的那个素链现在正悬挂在衣服外面,正中间是一个格外眼熟的坠子,他在自己家见过,在数学老师的镜链上也见过。

  所以说这玩意果然还是批发的吧!

  应不迟注意到他的目光,也跟着低下头,坠子一晃一晃,他听见桑丛说:“你的项链真好看,哪里买的?”

  “妈妈庙里求的。”

  好家伙,桑丛在心里先痛斥了一顿自己那个不靠谱的老爹,买东西就算了竟然还在地摊上买人家寺庙的盗版,一边面不改色地说:“真巧,我有个跟你差不多的手链,等咱们回了学校,我带给你看。”

  与此同时,终于看到自己好哥们消息的何大壮终于带着一堆人姗姗来迟,桑丛和应不迟像大熊猫似的被围观,许久,有人轻声表达了自己的疑惑:“应不迟一直在吗?”

  还真没人知道应不迟怎么会在这里,和桑丛像难兄难弟似的坐在一块,两个人额发间都是掉下来沾上的草叶,脸上也尽是深一道浅一道的灰痕;下来容易上去难,上面那一群同学商议无果,最后还是打电话叫来了专业的营救人员。

  这事闹大发了,不可能不惊动家长,桑丛和应不迟的家长都被临时叫了过来,桑家父母倒还好,只是略带责怪之意地埋怨了几句;应妈妈就不一样了,这位中年女人的反应似乎格外激烈,全身都剧烈地发着抖,她看向应不迟,后者正低头,不知道是不是又在跑神。

  而后凌空一个清脆的巴掌,落在了应不迟的脸上。

  围观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得一哆嗦,桑丛更是下意识一个箭步就要往前冲,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应不迟竟然也没什么反应,仍低着头,像木偶似的说:“对不起,妈妈。”

  眼看应妈妈没解气,似乎还想再来一次,桑丛终于趁机拉着应不迟往后退了一步,他对上应妈妈的目光,中气十足地说道:“阿姨,再着急也不能打人呀。”

  应妈妈上下打量他,脸色十分古怪地突然问道:“你是应不迟的朋友吗?”

  “呃…是的。”

  这位妇人终于堪堪将自己的情绪从崩溃边缘拉回来了一点,她朝众人点头示意,才款款说道:“我家小孩——”

  讲到这里,她看了应不迟一眼,后者依然没跟她对视,似乎对所发生的一切都无知无觉,她叹了口气,复又讲:“性格有些问题,今天真是麻烦诸位了。”

  何大壮跟着忙活了半天,此时终于有空和桑丛咬耳朵:“他妈也太严了吧,又不是什么大事,至于这么让人下不来台么?”

  “说什么性格问题,谁被这样对待,都得有点心理变态。”

  桑丛没搭话,被拽走的最后一眼,还停留在应不迟身上。对方还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他却微妙的有些难过起来。

  这就是被压迫的酷哥吗,真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