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陈月被刘同喊醒吃饭。
她抱着孩子一直笑。
刘同笑她，女儿奴一个。
陈月只是笑。
她眼神直直看着孩子，不敢偏一点。
可能是在害怕吧。
也可能是心虚。
刘同又笑了。
你哭什么啊，这么早就舍不得姑娘了？
等长大她嫁人，你要哭成什么样子？
旁边的女人听见了两人说话。
笑着开口，你们一家真幸福。
你们的小姑娘会幸福的长大。
刘同回道，你们家也是。
小姑娘们都会幸福的。
*
旁边的女人只在这个病房住了两天就走了。
听说是转院了。
刘同笑着说，以后就见不到了。
陈月也说。
是啊。
以后就见不到了。
你怎么又哭了？
又舍不得姑娘了？
*
陈月回到家，发现房间很整洁。
他们床旁边还多了一个木头小床。
刘同不好意思笑着。
这是我从工地拿的木材自己做的。
做的不好看。
陈月小心将孩子放在小床里。
刘同在一旁拿着玩偶逗着她。
日佳日佳。
我是爸爸。
这是妈妈。
日佳日佳。
快快长大。
日佳日佳。
幸福快乐。
*
陈月感觉她对不起好多人。
但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来。
她对日佳很好。
她希望日佳幸福快乐长大。
快点长大。
长出漂亮的翅膀飞出去。
飞出那个困着她的田地。
飞出那个困着她的房间。
她又开始工作了，她要赚钱。
她要让日佳上学，要让日佳穿漂亮裙子。
等未来日佳结婚，要让日佳穿婚纱。
日佳日佳。
快快长大。
日佳日佳。
幸福快乐。
*
陈月没有想过她会再怀孕。
她得知这个消息时，没有激动，反而有些迟疑。
她要生下这个孩子吗？
日佳还没有长大。
她还要赚钱。
两人回到家，日佳正在写作业。
小小的女孩坐的端端正正。
知道陈月怀孕后一直在说话。
妈妈妈妈，这是弟弟还是妹妹？
妈妈妈妈，我可以摸一下肚子吗？
妈妈妈妈。
日佳像一只小鸟，叽叽喳喳的。
陈月摸着小女孩的头。
你希望有一个弟弟或妹妹吗？
希望。
这样就有人跟我一起保护妈妈了。
陈月笑着，日佳真乖。
*
陈月对这个孩子很上心。
可能是这是日佳期待的孩子。
可能是这是她的孩子。
等这个孩子生下来，她还会对日佳很好。
她要更努力赚钱。
她要让两个孩子都幸福快乐。
*
日佳很依赖她。
喜欢对陈月撒娇。
也喜欢轻轻摸着她的肚子。
小声跟那个孩子说着悄悄话。
陈月很开心。
她希望两个孩子关系很好很好。
一起长大。
一直幸福。
这是一个母亲很简单的愿望。
希望可以实现。
*
日佳说没有人来接她放学，同学们都在笑话她。
刘同笑着将日佳抱起来。
不要伤心。
爸去接你。
陈月笑着锤了刘同一下。
你好好工作去，我去接日佳。
日佳笑着说好呀。
妈要说话算话。
陈月笑着点头。
说话算话。
*
陈月在医院醒来时，刘同肿着眼守在一旁。
孩子呢？
孩子呢？
孩子呢？
陈月哭到断气，刘同也在一旁哭着。
孩子没有了。
再也不会有了。
没有了。
自己为什么要出去呢？
为什么要去人多的地方呢？
为什么不多注意一下呢？
陈月躺在病床上偏头。
是老天在惩罚她吗？
*
陈月不知道怎么面对日佳。
干脆不跟她说话。
日佳在她面前跑来跑去。
伤心妈妈为什么不理自己。
刘同只能摸着日佳的头安慰。
妈妈只是有些伤心。
等妈妈开心就好了。
妈妈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理你。
妈妈也不知道。
妈妈好像做错了事。
妈妈做错了事。
对不起日佳。
对不起。
*
陈月开始喜欢把自己锁在房间睡觉。
她开始忘了很多事情。
她性格也变了好多。
她开始跟日佳生气。
开始怨恨日佳。
日佳一哭，她居然有些畅快。
陈月觉得自己病了，只能把自己关的更紧，让自己睡得更久。
刘同工作摔了腿，失去了工作。
他感觉对不起陈月，对不起日佳。
晚上睡觉时会咬着牙压抑着哭声。
不要哭。
陈月应该安慰他的，可是一开口却是你真烦人。
你真烦人。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这是她心里一直想说的吗？
*
刘同开始整夜整夜不回家。
就算回家也是一身酒味。
陈月越来越烦。
他为什么一直出去？
他为什么一直喝酒？
他为什么不出去工作？
为什么不去赚钱？
陈月又梦见自己小时候了，又听见陈母对她的教导。
上学没有用的。
好好干活才能吃饱饭。
外面没有家里好。
要找个有钱人家嫁过去。
嫁个好人家才能幸福。
你结婚后要好好顾家。
陈月忘的事情更多了。
她记得她的孩子没了，她记得日佳不是自己孩子。
她好像变成了陈母。
她对日佳说，上学有什么用？
还没有出去赚钱好。
她对日佳说，女人嫁个有钱人才会幸福。
她对日佳说，都怨你！
都怨你我才失去了孩子。
*
日佳有好长好长时间没有跟她说话了。
果然还是自己太烦人了吗？
果然还是老天在惩罚她。
她一直在跟刘同吵架。
他们也有好长时间没有坐下说话了。
刘同还打她了。
打了好多好多次。
要是在以前。
要是在以前。
可是回不去以前了。
都回不去了。
*
陈月离开了。
她收拾了所有关于她的东西。
在走到客厅时，她看着日佳的房间。
对不起日佳。
妈妈骂了你，还生了你的气。
对不起日佳。
妈妈砸了你的门锁，还总是嫌弃你。
对不起日佳。
妈妈欠了你好多好多，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还你。
陈月一边走一边哭。
要是在以前。
刘同会帮她擦掉眼泪吧。
要是在以前。
日佳会抱着她安慰她吧。
*
陈月准备离开这个城市了。
但她又遇见了刘同。
她发疯似的大喊。
我不要回去。
我不要回去。
她打了刘同一巴掌。
又离开了。
老天在惩罚她。
她不能回去。
*
陈月坐上了火车，她靠着车窗。
外面的风景飞快后退。
她是个胆小的人。
她不敢面对做错事后的惩罚。
对不起日佳。
我不是一个好妈妈。
你要快快长大。
快点长出漂亮的翅膀。
快点飞出去。
*
陈母又在教导陈月了。
陈月打断了她的话。
可是妈妈，我想上学，我想出去。
我不想嫁给有钱人家。
我想长出漂亮的翅膀。
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