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月与刘同是在工作时候认识的，两人当时都在青城的一个小加工厂里。
刘同个子高，长的还壮，浓眉，眼很大，很讨厂里的女员工喜欢。
陈月是从农村来的，她中等身高，很瘦，眼尾有些上挑。因为小时候农活干多了，她的皮肤很黑很糙。
陈月刚来大城市，一切都很新奇。她刚进厂没多久，性子唯唯诺诺的。
刘同在厂里挺出名的，可能是厂里员工也不多，有什么人什么事不到半天全厂人都知道了。
陈月在员工餐厅吃饭时见了刘同几面，也觉得他长的挺好看的，再加上听其他女员工说的多了，就注意上了他。
陈月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因为整天闷在厂里，白了一些，再加上厂里的饭比老家好，她也长了一些肉。
这样倒显得她越来越标致了。
厂里又开始传刚来没多久的陈月很好看。
男员工下了班在宿舍里聚着喝酒，喝醉了就开始说荤话。
他们说陈月长的好看，想跟她谈个朋友。
他们说陈月性子软，适合娶回家。
他们说把陈月娶回去挺长面子的。
他们说的多了，刘同也开始注意她。
后来还是刘同先开口问好，陈月也支支吾吾回了一句。
刘同想，她胆子真小，但确实长的很好看。
不出一年，两人居然成了男女朋友，厂里员工都挺支持他们的，说他们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后来两人准备结婚，陈月带刘同回了老家。
一家人坐在木凳上，陈父陈母一开口就是问刘同买房没有，买车没有，给多少彩礼。
刘同父母早就离开了，他自己上到初中就去打工了，攒了一些钱，在青城租房子住。
陈父跟刘同喝酒聊天，陈母拉着陈月到厨房里说悄悄话。
不是说让你找个有钱人家吗？
找对象也不找有钱的。
长的好看有什么用？
他一看就没钱。
怎么付彩礼？
辛苦将你拉扯大就是为了让你嫁个有钱人。
听妈的话，跟他分了。
妈再给你介绍一个。
你也别再出去了。
就留在家里等着嫁人。
陈月听的愣愣的，居然觉得妈说的有理。
但她见识过了大城市，已经生出要远离的心思。
她东扯西扯，将她妈糊弄过去。
后来刘同把这些年他所有的积蓄拿来当彩礼，两人领了证。
几人在刘同的出租屋里吃了一顿饭，就算一家人了。
两人送走了陈父陈母，回到房间收拾桌子。
刘同当时说，放心吧，我会好好赚钱，让你过上好日子。
陈月刷着碗，有些累，但也笑着。
好。
我等着。
*
陈月怀孕时候两人激动坏了，刘同抱着她亲了又亲，说一定努力赚钱。
陈月笑着说好。
我等着。
后来月份大了，陈月就辞了工作，刘同嫌厂里工资太少，也辞了，跑去工地干活。
他每晚回来一身的灰，陈月总是假装嫌弃的让他先去洗澡再上床。
刘同哈哈笑着。
陈月假装着假装着，有一天真的开始嫌弃他了。
她抚摸着肚子，看着窗外。
嫁给他是对的吗？
他会赚很多钱吗？
未来他们一家生活会怎么样？
孩子从长大到成家要花很多钱。
他们养的起吗？
要是有女儿，她长大要找一个有钱人家。
要是有儿子，他长大还要准备娶媳妇的彩礼。
越来越接近产期，陈月越来越忧郁。
刘同每天工作回来还要逗陈月开心，他也开始力不从心。
家里气氛有些压抑。
*
陈月快要生了，刘同提前两天将她送进了医院。
他提前了解了一下，这个医院是他们承受范围内最好的医院。
陈月生产那天，刘同在门外祈祷。
希望她和孩子平平安安。
孩子出生后他一定更加努力的挣钱。
医生将陈月和孩子推出来时，刘同松了口气。
他见陈月睡了过去，就小心接过了医生抱着的孩子。
是个小姑娘。
就叫刘日佳吧。
今天是晴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
希望他女儿往后，总是遇见晴天。
陈月睡醒看了一眼孩子，她小小一个，躺在一旁睡着。
好丑的小孩。
跟我长的一点都不像。
刘同反驳她，不能这么说小姑娘。
小姑娘长成什么样子都是好看的。
不管怎么样都是父母的心头肉。
陈月笑他，女儿奴一个。
*
当天病房里又进来一个女人，也生了一个女儿。
听护士说，他们一家在附近逛商场，突然要生了，就近找了一个医院。
他们一家好像姓顾。
她的丈夫长的俊朗，坐在病床旁看着她，也不说话。
她的儿子看着七八岁，穿着小西装，坐在一旁，脸上全是担忧。
她笑着安慰两人。
别担心。
我没有事。
生了个小女孩，小览给妹妹起个名字吗？
小男孩板着脸说自己新学了一句诗。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太阳也快要睡觉了，就叫山夕吧。
她笑着说，很好听的名字，妹妹会喜欢的。
刘同出去买饭了，陈月躺在病床上听着。
她没有上过学，没有听过这句诗。
很好听的一句诗，只是不知道什么意思。
她没有文化，想不起来好听的名字。
刘同给女儿起名叫日佳，这两个字跟那一句诗里的两个字听起来一样。
那也算一个有文化的名字了。
*
陈月晚上做了一个梦。
梦见小时候的自己在地里干活。
希望有个好收成，这样就可以卖了粮食换钱，她就可以上学了。
她妈已经同意了。
卖了粮食后她也去没上成学。
她妈说还要买面粉，还要买明年的种子，实在没有钱。
上学也没用。
很多人都没有上学。
他们照样能挣钱。
后来陈月结婚，没有婚纱，没有去食堂。
就是简单的一顿饭。
吃完饭还要她自己洗碗。
再之后陈月怀孕。
很多想吃的零食忍住不买。
刘同回来时一身的汗臭味。
最后是陈月忙着给女儿准备嫁妆。
她东借西借，凑齐了嫁妆。
女儿刚嫁出去，她又在努力工作给儿子买房。
儿子在饭桌上念叨。
什么时候买好房？
对方一直在催。
再等等。
马上就攒齐钱了。
陈月从梦中醒来。
现在应该是凌晨吧。
病房很暗。
陈月偏头看了一眼那个有钱人家的妻子。
为什么人的这一生都离不开钱呢？
为什么有的人家里会这么有钱呢？
他们一有钱是不是少了很多烦恼？
她为什么出生在没有钱的家里呢？
为什么呢？
今晚两个女人的孩子都在病房里。
两个小女孩都在一旁睡得好好的。
她们的父亲正好都不在病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