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杜明心低头抿着唇，内心一阵翻涌，一阵难受。
杜康生都走出去好远，她还是不甘心地抬起头。
望着她眼神里的幽怨，杜明堂有预感又要出事！
他还没来得及拉住明心，就见她踩着高跟鞋，追上杜康生，拦在他面前，攥住他的袖子。
一股酸馊味的酒气袭来，旁边的大哥杜明泉立马拿手掩了掩鼻子。
杜康生目不斜视，无动于衷。
杜明泉这个亲哥倒先不乐意了，嫌弃妹妹耽误时间。
于是，杜明泉开口道：“明心啊，你要没什么事，就回去吧。我和爸还忙着呢，一会tຊ儿还要开神武的视频会议。全是‘正’事，耽误不得！”
杜明心还是一副很不甘心地模样，目光盈盈地盯着亲爸杜康生。
她就像是一个渴求得到家长表扬的小学生，期待且纯粹。
那是他亲爹啊！
不能如此冷漠。
杜明堂原地跺脚，真的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凭什么不能。
怎么都到这个程度了， 杜明心还对这家人抱有希冀呢？
土豆永远是土豆，变不成西瓜。
渣男和原生家庭，是两个永远无法调教的客体。
他未来得及上前解围，就又被他大嫂钻了空子。
杜明泉老婆撇下婆婆褚灵灵，走过来，想把杜明心拉走。
“明心，别胡闹！别耽误爸跟你哥的正事儿！有什么事儿，你跟嫂子回房说，好不好？”
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杜明心。明知她没安好心。
明心到底是千金小姐，又是窝里横的那一种。
她甩开大嫂的手，又像青春期那样，叛逆地忤逆起杜康生：“爸！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不满意？我在家混吃等死，你嫌我丢人；我出去工作了，你还是嫌我给杜家丢人！是不是我杜明心在你眼里，生出来就是丢人的，干啥啥不行！那既然这样，你和妈，把我生出来干什么？！！”
“哎呀，明心，你怎么又来。”杜明泉满脸写着不耐烦。
但杜明心根本就控制不住，继续道：“爸，是不是在你眼里，只有大哥和小弟是亲生的！我是捡来的？！您从小就重男轻女，把我当联姻工具培养，逼着我学钢琴学芭蕾！你知道我有多讨厌那些惺惺作态的课程吗？？”
杜康生依旧是面无表情，仿佛一尊威严的雕塑。
“又来！”杜明泉忍无可忍，烦躁地反讥她，“明心！你这些废话到底还要说多少遍？！你自己要发疯，就去自己的房子里发！不要三天两头地来家里搅和我们！祥林嫂啊你！”
“是啊。”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一旁的大嫂赶紧顺着话头帮腔：“明心，你是不是昨晚又喝醉了？回来发酒疯来了？”
“我没发疯。”
杜明心怒瞪大哥大嫂。
大嫂也不甘示弱地出言继续讥讽道：“是是是。你厉害，谈成了一笔‘大生意’！我们都很佩服你。”
反正她把杜明心这个恪纯没有心机的小姑当软柿子捏惯了。
“在这个家里，大家都很忙的。爸和大哥要操心集团的事，妈要管家，我要带孩子。明心啊，你要是真觉得没事干，就去恒隆，买几个包！买点珠宝！反正家里每个月给你的零花钱也不少。”
大嫂话里话外揶揄杜明心，她每个月一两百万的零花钱，一直是大嫂的心头刺。
她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就是未来杜家的女主人，这钱就跟提前从她兜儿里掏出来似的。
杜明堂站在一旁也恼火！
恼火的点，一方面是他们一直在挤兑明心；
另一方面，他们似乎在讨论杜家的家事，却故意把杜明堂晾在一边，没有人看他一眼，他就是个外人！
习惯了习惯了。
杜明堂狠力压住心底的洪荒之气。
过了三十岁，他确实越来越能沉住气了。
一时的情绪不重要，嘴巴上的输赢更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谁能拿到真正的实惠。
于是，杜明堂默默吸了一口气，笑靥盈盈地上前，先奉承杜明泉老婆道：“大嫂说的对！确实，在这个家里，最贵的就是时间成本。明心，别闹了，跟我回去。”
见杜明心不动，杜明堂又暗暗挑眉招手：“走啦。”
但杜明心今天就跟吃错药似的，摆出一副非要和杜家人一决高下的样子，哭闹起来道：“你们对我不好！你们都对我不好！把我赶出去！不管我死活！爸，你已经多久没看我一眼了！你眼里除了钱和神武，还有什么？”
“杜明心！”杜明泉一声厉呵，强行替亲爹挽尊，“胡说八道什么呢！没有爸辛辛苦苦地经营神武，我们全家人吃什么喝什么？！你现在哪还有资格不去上班，站在这里胡搅蛮缠？！你太不懂事了！赶紧走！别惹爸生气！”
不得不说，杜明泉是懂拍马屁的。
杜明堂看得真切，他们两口子这些年在杜家也不容易。
就像太子想熬死皇帝一样，一方面极尽奉承，一方面心底有暗暗盼着杜康生早点归西。
杜明泉事业上最大的桎梏和瓶颈，就是这些年他一味地害怕和奉承杜康生，对他言听计从，所以很多关键节点上毫无自己的想法。
在神武遇到问题的时候，他最大的想法，就是揣测杜康生的想法。
“就是啊！明心，快别胡闹了！你大哥也是为你好！你快跟明堂回去！”
大嫂乐得扇风。
他们回回都是这样，已经形成套路了。
就是杜明心发疯，他们就 PUA 是她自己不懂事，然后冷暴力，逼退她。
但是跳脱出来想想，若不是他们过去对明心做的种种，明心的性格也不会变得如此极端，且毫无情商。
亲人之间的 PUA 最难分辨。
这完全就是赤裸裸的家庭霸凌！
杜明堂看不下去了，他一把拉开杜明心，冲上去询问杜康生道：“爸！我能说句话吗？”
“说。”
杜康生齿缝里吐出允许，但不多。
“明心昨天确实帮杨叶谈成了生意！爸，你应该看到明心的进步。”明堂道，“而且以我对杨叶和洋溢建设的了解，米叔和他们合作不亏的。洋溢虽是初创，但杨叶这个人有能力！未来米叔赚了钱，也会感念是杜家的面子。如此双赢，我觉得明心做的很好！”
此言一出，有理有据。
气氛立马从之前杜明泉夫妇打发小孩儿急不可耐的尴尬，转变为游刃商场和人情的冷静。
杜康生虽然没说话，但表情明显绵软缓和了许多。
他至少不再是一尊“冰雕”了，而是回过头来，目光看向杜明堂他们。
“爸！我姐回来，就是和你汇报一声。既然您知道这事儿了，我们就走了。”
说完，杜明堂冲长辈们点了个头，拉起委屈的杜明心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
一个凌厉的声音，锁住了他们的脚步。
杜明泉夫妇的心，也被这一声，明显又提了起来。
这回开口的是褚灵灵。
要说这个家里，杜明泉夫妇是耍心眼的铂金钻石星耀，那褚灵灵就是妥妥的王者。
她和杜康生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对老头子心思的拿捏，不能说是 100%，但也至少是八九不离十。
方才她一言不发地站在岸上冷冷看戏，此时却突然换了副面孔，笑容逐渐绽放地迎上来，拉住杜明心和杜明堂。
“走啥走？这都快到饭点儿了。我们一家人也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正好！中午我让阿姨烧一桌菜，昨天刚到鲍鱼和牛肉！大家一起品尝品尝。”
面对褚灵灵态度的转变，杜明泉夫妇还看不懂。
杜明泉强辩道：“妈！吃啥吃啊！爸和我还要去书房开会呢！”
大嫂也道：“妈！明心不是喝多了嘛。你让明堂先带她回去醒醒酒。牛肉鲍鱼放在冷冻坏不了，等周末再叫他们回来吃也不迟！我下午一点半也要去参加学校的家委会，参加东东的期末颁奖，顺便讨论班级暑假去新加坡游学的事……”
大嫂巴拉巴拉一大通，主旨就是，她一刻也不想这俩所谓的“弟弟妹妹”在这个家里多待。
抢了杜明泉的风头是一回事，内心深处深深的看不起也是眼藏不住的。
大嫂家也是两姊妹，她们家的生意仅次于神武，所以她打心眼底，是看不起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杜明心和“私生子”杜明堂。
从小惯于家族争斗，她比杜明泉更深谙“见面三分情”的道理。就怕老爷子动心。
但她太急躁了，也太看不透了。
“杜家什么时候轮到媳妇当家了？！老褚，你是死了么。”
杜康生脸色一黑，冷冷地说。
就这一句，吓得刚才还“嘚啵嘚”的杜明泉夫妇连个屁也不敢再放！
褚灵灵和大嫂乖乖溜去厨房，开始和保姆一起准备午饭。
厨房里，大嫂还不死心，又说话给褚灵灵听：“明心怎么还跟小孩儿似的？靠杜家谈成了生意，有啥可骄傲的？非得逼着爸妈表扬。要我说，女人还是要独立自强，哪能靠别人的评价活着呢？妈，我也是为了明心好。说句您不爱听的，明心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咱们小时候太骄纵她了！”
褚灵灵当然知道儿媳妇什么意思，她虽然现在也不待见杜明心，但到底是亲闺女。
于是她很不客气地回了一句：“那你还参加什么东东的颁奖？！别骄纵她呀！”
大嫂瘪嘴。
褚灵灵趁机补了一句：“早就和你说了！别把心思放在乱七八糟的事上！赶快给杜家生个孙子是正经！”
褚灵灵之所以现在由着杜明泉两口子胡闹，不分青红皂白地给他们撑腰。
是因tຊ为她心里门清儿：她要想稳稳当当地一直是杜家的当家人，杜明泉两口子就得给杜家生出个长孙来！
杜康生是传统男人，最在意这个！
只要长孙出来，杜明堂那个幺子就等于彻底出局了！
为了这个长孙，她就是牺牲女儿也无关紧要。
但奈何，东东现在都上小学一年级了，这两口子肚子还是没动静！
可不叫褚灵灵逮着机会，时时就借题发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