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川光醒来时, 外面早已天光大亮。几缕阳光避开窗帘,从缝隙里跳进来,好奇地落在他脸上, 留下恰到好处的温暖。

  床边放着一套衣服, 深蓝色的半高领羊绒上衣,黑色的休闲长裤,是他常穿的颜色。

  没有新衣服惯有的气味, 取而代之的是洗衣剂淡淡的清香, 代表它们事先被细心清洗烘干后才拿过来的事实。

  ‘惠酱~’

  绿川光忍不住在心里亲昵的叫她的名字,看着衣服怔怔出神。

  和惠酱变得如此亲密,本是不该发生的事。

  一夜过去, 出走的理智回归,他终于能好好思考这件事, 思考如何拿捏他们之间的距离。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 敲门声响起, 笹月惠从门后探出的脑袋,形容稚气可爱。

  “你醒了吗, 阿光?”她小小声问道。

  听到他答应这才推门进来, 自然地在绿川光床边坐下,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已经退热了呢,太好了~”

  昨天半夜绿川光突然发起高热,笹月惠虽然早有准备,还是担心地不行。

  好在青年身体底子好, 在她的照料下, 天明后温度便慢慢退去。

  惠长出一口气, 顺手替绿川光拨开遮挡眼睛的发丝, 对他火烧般的脸颊视而不见, 温声询问:“肚子饿吗?我准备了早饭。”

  四肢还残留有高温后的酸软,身体却干净清爽感觉不到黏腻,绿川光不用猜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羞涩窘迫之余,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地奇怪感受在心底悄然滋生,肆意蔓延。

  “……辛苦你了,我好多了。”

  说完这句话,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没动静。

  “惠……”

  绿川光强忍羞赧,尽可能自然地开口。不等他说出后面的话,笹月惠噗呲一声笑出来,“好啦,不逗你。把衣服换上,我在外面等你。”

  转身之际,故意小声念叨,“害羞啊,真可爱。昨晚我不仅看到了,还摸到了呢,阿光身材真棒~”

  “惠!!”绿川光羞愤欲死。

  “呀,炉子上还炖着汤呢,我得去瞧瞧~”

  笹月惠一溜小跑,眨眼消失在门外。

  绿川光:……

  衣服大小很合身,就算绿川光亲自去买,也不过这个程度。

  肌理分明的脊背和层层包裹的绷带被深蓝色的布料包裹,一并掩去男人身为卧底的强悍,只留下通身的书卷气,看着越发温和俊秀。

  听到脚步声,站在窗边的笹月惠回头,微微看愣了一秒,笑道:“很适合你。”

  视线从他身上滑过,明明并不炙热,却让绿川光背脊发麻,浑身不自在。

  有心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洗漱用品我放在卫生间,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好。”

  青年听话的转身,按照她的指令行事。

  早餐依然遵循营养学原则,品类丰富适合伤员。

  两人分坐在餐桌两边,各自吃着盘中食物。偶尔笹月惠会起身,帮绿川光添加一些食物。

  没有刻意地聊些什么,也没有从头到尾保持安静,一切都那么自然和谐,好像他们就该这样生活在一起。

  笹月惠吃着吃着就忍不住抬头看绿川光,嘴角噙着笑,入口的食物仿佛沾了蜜糖,从嘴巴一直甜到心里。

  绿川光都被她看的无奈了,伸手摸摸她的头发,“专心吃饭。”

  “哦。”答得倒快,可惜屡教不改。

  吃完早餐,告别时刻也随之而来。

  “我该走了,惠。”绿川光拎着琴盒,从楼上下来,“抱歉,我们还是不要……”

  “阿光,”笹月惠打断他的话,“我不想听。”

  绿川光握紧拳头,放任自己在清醒后享受惠的照顾,已经是他最后的放肆。

  在组织里,他隶属于行动组。和大多奉行神秘主义的情报组不一样,组织对他的动向不说一清二楚,真想查没有查不到的。

  不甘心又如何,现在的他根本保护不了喜欢的人。走得太近,只会给彼此带来危险。

  “你听我说……”

  笹月惠捂着耳朵,“不要!没一句我爱听的!”

  绿川光差点被气笑,怎么以前没发现惠还有这么任性的一面。

  自诩是年长的姐姐,她一向体贴周到又温柔。虽然有些恶趣味,还喜欢打趣他,也无法掩盖属于成熟女性的魅力。

  绿川光:“我……”

  还说!

  笹月惠上前一步,右手勾着他的脖子往下一拉,以吻封缄。

  这一次不再是蜻蜓点水,浅尝辄止。

  柔软的红唇在贴上绿川光,辗转流连,慢慢在气息交融中染上相同的温度。

  笹月惠双眼微阖,失去视觉后,视觉和听觉被无限放大。

  果冻一样柔软的触感,呼吸间全是属于对方的气息。大脑晕陶陶的,好像掉进了云朵里,想要就此沉沦。

  大约她的动作太过出乎意料,绿川光呼吸一滞,随后变得粗重许多。

  灼热的视线落在她脸上,久久不去。

  竟然连唇瓣都带着犹豫的味道,笹月惠忍不住心疼自己。

  就在这时,一双充满力量的手臂揽住她的腰,一点点收紧,仿佛要将她融进自己的身体。

  脸颊晕红的女人嘴角微勾,左手紧跟着缠上男人的脖子。

  大约男人天生便擅长情.事,明明是笹月惠开的头,最后被亲到近乎窒息,站都站不稳的人也是她。

  即便如此,她还是依然倔强地捧着绿川光的脸不放,雨点般地轻吻依次落在他鼻尖、唇角、下巴。

  “阿光……”

  “嗯?”

  笹月惠抱着他的背,脸颊紧贴着胸口,“好好休养身体,及时换药。”

  “嗯。”

  “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

  “嗯。”

  “要读我的邮件,给我回信。”

  “嗯。”

  “我一直在这里,记得回来。”

  “……好。”

  笹月惠为他披上深色的长风衣,一路送到庭院外,目送绿川光背着琴盒走远。

  寒风中,女人倚门挥手,目光殷殷,有千种柔情万般不舍。

  绿川光走了,但他的心留下了。

  “没事吧,hiro?”一条街外,成功接到幼驯染的安室透,察觉到他的不对。

  “Zero,我……”绿川光眼中满是挣扎,“我做错了一件事。”

  一件明知做错,还想继续错下去的事。

  安室透转身,一脸正色,“很严重?”

  “很严重。”

  一不小心,或许会葬送惠的生命。

  至于自己,早在成为卧底的那天,绿川光便做好随时殉职的准备。

  为了掀开笼罩着这个国家的黑暗,难免会有牺牲。

  可这其中,绝不包括惠。

  “还有纠正的机会吗?”

  绿川光感受着自己此刻的心情,苦笑,“大概,不能了。”

  之前他还能狠下心不联系惠,告诉自己她有更好的选择。见识她的执著大胆热情后,他没办法再欺骗自己,把她推给别人。

  ——绿川光喜欢笹月惠,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了。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少去见她,不要让组织的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我想有一个家,一个永远能回去的地方,Zero。”

  听到幼驯染的话,安室透心头蓦然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hiro自小父母双亡,不得不寄养在东京的亲戚家,连唯一的兄长都鲜少能见。

  如果没有成为卧底,以他温柔的性格和俊秀的外表,一定能取到很好的妻子,有一个温馨和美的家庭。

  25岁,说不定连第一个孩子都出生了。

  他会是最好的丈夫、父亲,不会让年幼时的缺失遗憾在孩子身上重演。

  “会有的,hiro,”安室透看着他,眼神无比坚定,“我保证。”

  绿川光笑笑,目光透过车厢,似乎看到那个依依不舍送他离开的纤细身影。

  不能随随便便就死了啊,绿川光,还有人在等你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