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失去意识的男人突然暴起, 握住笹月惠的手臂一扯一带,瞬间将人禁锢在怀里,右手卡着她喉咙, 根本不像受伤的人。

  “谁?”声音狠厉冷酷, 是从没在笹月惠面前展示的模样。

  骤然浓郁的血腥味让她克制住身体下意识的反击,忍着不适开口,“是你吗, 阿光?”

  男人身体僵硬住, 卡在她喉间的手蓦然一松,被反剪的手臂也恢复自由,证明她的猜测没错。

  绿川光不开口, 笹月惠只能继续主动出击,“你受伤了对吗?跟我回去好不好?”

  隔得近了, 血腥味越发浓郁, 几乎淹没他身上原本清爽好闻的气息。

  还是不说话吗?

  “好冷啊, 阿光。”笹月惠动了动脚,察觉身后之人投来的视线, 故意道, “怕你听到声音,我只能把靴子脱掉,赤脚走进来啦。”

  言语中带着几分得意,似乎还挺骄傲。

  绿川光觉得头更疼了。

  今晚的任务里,他不小心受了点伤, 导致失去行动能力。

  原本联系了Zero等他来接, 谁知道幼驯染被人绊住脚不说, 平时鸟不拉屎的地方竟然接二连三有人进来, 还都是熟人。

  单独碰到同期或者惠都好说, 偏偏三个人撞到一起。

  他能怎么办?

  还不是只能躲着不出声。

  好不容易有一只小猫咪主动献身,帮他把人引走,谁知笹月惠竟然杀了个回马枪。

  这么暗的天色,她到底怎么认出自己的?

  绿川光百思不得其解。

  继续否认毫无意义,支走惠更是天方夜谭。

  ——她要是愿意离开,也不会再跑回来一趟。

  这种危险事件高发地带,是她一个女孩子能来的吗?

  萩原和松田也是,干嘛带她来这种地方啊?

  要不是相信两位同期的人品,他肯定想歪。

  青年腹诽着,叹息一声,选择妥协,“走吧。”

  “车停在附近,我扶你过去。”

  笹月惠圈住他的腰,却摸到一手湿润。手指一颤,抿着嘴不说话。

  绿川光下意识闪躲,到底没有推开她的手。

  他伤得不轻,小腿被子弹擦伤,上身还有几处刀伤。

  幸运的是子弹没卡到身体里,不需要手术取出,不幸的是伤口较长,出血量略有些惊人。

  他已经尽量止血,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恢复到自行走动的程度,有些强人所难。

  嗯,不怕失血过多的话,大可以试试。

  大不了,试试就逝世喽。

  走了两步,笹月惠便大致判断出这人伤在哪里。也懒得多此一举问他意见,直接弯腰将人打横抱起。

  嘴上虽然没说,脚步却透出焦急,一步快过一步。

  绿川光:……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

  “惠……”

  “到了。”

  笹月惠打开车门,小心护着人坐好,这才有空回他的话,“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

  绿川光噤声,一句话都不想说。

  “那里……要处理一下吗?”

  听明白她的意思,绿川光又是一顿,“……不用,会有人来处理的。”

  再给Zero发一封短信就行。

  他看过来的眼神太直白,笹月惠想装看不懂都不行。

  扯了扯嘴唇,淡淡道:“我没你想的那么单纯的,阿光。”

  也不知绿川光脑补了什么,看向惠的眼神越发怜惜,“没关系,以后不会了。”

  有这一茬在,当笹月惠拿出整套医用物品,要替绿川光处理伤口时,男人红着脸推脱说自己来,其他多余的话一句都没说。

  Yes!萌混过关!

  但放任绿川光自己处理伤口是不可能的。

  不顾他的阻拦,惠强过剪刀,欻拉一下将他的上衣剪开,露出青年肌理分明的脊背,还有背上狰狞的伤口。

  “你够不到,我帮你。”

  声音含糊,不似平常。

  绿川光只怨自己是个木头,一时竟想不到像样的话安慰她。

  笹月惠见过的伤员很多,从前在西西里岛,跟着叔伯们出任务,也不是没受过伤。觉得鲜血的颜色如此难以忍受,是第一次。

  仿佛有一粒种子在她心里生根发芽,张牙舞爪地伸出长长的藤蔓,刺穿她的心房。,将它层层包裹起来。看似保护的密不透风,实则轻轻碰一下,就牵动整颗心脏,无处不痛。

  惠别开脸,借口打水平复心情。

  衣物与干涸的血渍黏在一起,须得用温水浸湿化开,然后撕扯下来。

  笹月惠速度极快,绿川光感觉到疼痛时,她已经拿着纱布为他沾去流出的新鲜血液。

  然后清理创口,消毒、上药,一步步,有条不紊。

  动作又轻又快,希望尽可能为他减少一些痛苦。

  “……我没事。”绿川光思考半天,只从喉间挤出这三个字。

  “嗯。”身后之人也不知信了没有,轻声道,“手举起来。”

  绿川光乖乖听话,熟悉的温软气息袭来,几乎贴在他背上,让他有种被她拢在怀里的错觉。

  属于笹月惠的气息争先恐后想要渗入他体内,从眼、耳、口、鼻,甚至每一个毛孔,将他团团包围,要他俯首称臣。

  眼前白光闪过,绿川光定睛细看——是绷带。

  缠、缠绷带啊?

  他脸颊烧红,垂头不敢让笹月惠发现。

  “好了。”

  笹月惠退开几步,瞧着他裸露在外的肩背,难得没有趁机调戏一把,而是捡了自己脱下的披肩替他围好,生怕人冻着。

  十几万円的纯羊绒披肩,就这么随意地披在绿川光肩头。她满意的点头,拿起剪刀就要剪他的裤子,被青年握住手腕,坚决拒绝。

  笹月惠只好蹲在他身边,美其名曰帮忙打下手。

  实则视线调皮地在他腿上来回打转,有同实质,看得绿川光握着镊子的手都开始颤抖不稳。

  “惠……”绿川光叫她的名字,语气很是无奈。

  “嗯?有什么要我帮忙吗,阿光?”

  笹月惠似乎已经调整好心情,又或者不想让气氛太沉闷,双手捧脸,眨巴眨巴大眼睛,撒娇扮痴。

  你能离开一会儿吗?

  緑川光话到嘴边,又停住。

  这么说,似乎有点生硬?她会误会的吧?

  再三思考后,他婉转地开口,“……我有点饿了,可以帮我准备一些吃的吗?”

  笹月惠深深看他一眼,仿佛能直接看到绿川光心里,看到他的窘迫与羞涩。她轻笑一声,选择暂且放过他。

  “好,这就为阿光准备营养又丰盛的食物~”

  哒哒哒跑开,白嫩的脚丫子在原木色地板的映衬下可爱非常,让人有握在手心把玩的冲动。

  绿川光仿佛被烫到一样,迅速收回视线,“你……你把鞋穿上。”

  “知道了~”

  笹月惠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听话的穿上室内拖鞋,也给绿川光拿来一双。

  这里是她的住所,每一处都沾染着对方的气息,包括他呼吸的空气。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绿川光更加无法保持冷静。

  血液沸腾着,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寻找出口。

  他屏住呼吸,握着镊子的手毫不犹豫往伤口上一戳,骤然降临的剧痛仿佛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唤醒岌岌可危的理智。

  呼~~绿川光长出一口气,终于能做到心无杂念目不斜视,专心包扎伤口。

  枪伤和刀伤不一样,索性惠这里药物齐全,不难处理。

  他三下五除二将伤口包好,疼得满脑门冷汗,愣是一声不吭,连脸色都不曾变过,一副把受伤当家常便饭的样子。

  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从他身上窥见一丝不同,和大街上的普通男性区分开来。

  隔着餐厅,笹月惠将他的神态动作尽收眼底,垂眸不语。

  食物还在锅里烹煮,她便支使绿川光去洗漱,换身干净衣服。

  目送人走进卫生间,到了门边还犹自不死,“会碰到伤口吧?一个人是不是不太方便?”

  眼睛滴溜溜转,光芒大盛。大有绿川光点一下头,马上冲进去帮忙的意思。

  绿川光虎躯一震,立即带上门。

  “卡达”一声,门被反锁了。

  听见外面惠故意大声失望的叹息,青年满脸通红,捂着额头不想说话。

  惠……胆子是不是大过头了?

  就算受伤,他也是个正常的年轻男人啊,还是个对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