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发出的声音很轻、很脆,说的话却两道惊雷炸在廖远和宋时耳边。
让两个成年男人的耳边嗡嗡直响。
不止是震惊,更多的是心疼。
胡颖颖眼底的泪光被夜风吹干,只留下嘴角还挂着的笑。
“远哥,宋老师,你们不用想着怎么安慰我,我没事。我和我妈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没了他我们会更好的!”
压在心底的话吐露完,胡颖颖整个人都轻快下来,就像积压数年的担子一朝卸下。
许久不见的青春朝气也在胡颖颖眉眼间迸发。
“远哥,宋老师,我先去睡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道完晚安,胡颖颖如同倦鸟归林离开露台。
直到胡颖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廖远堵在心里的那口担心的气才散干净。
廖远转过身,曲起的手臂搭在涂着嫩黄油漆的铁栏杆上。
丝丝缕缕的凉意顺着搭在杆上的那截皮,透到了心。
宋时站在旁边,同廖远一起继续赏着天上的景儿。
“我没想到,颖颖比我想象中的更坚强。”
“也是被逼的。”廖远看着天上乌云散去后的星,“要不是胡老四事儿做的太绝,颖颖那么孝顺的小姑娘怎么会如此狠,冷了心肠。”
“你当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宋时冷不丁的一句话,说的模棱两可,但还是让廖远瞳孔紧缩。
廖远整个后背的肌肉绷直,像应了激的小兽。
宋时懊恼的心口一堵,伸手将廖远的后背靠在自己的怀里。
“抱歉,是我不好,我不该问。”
默默喜欢廖远这些年,他把能查到的都查了一遍。
他什么都知道,就算廖远什么都不说。
但只要廖远不主动提,他就当做自己不知道。
他也从来不在廖远面前仗着他俩在一起的关系主动过问廖远以前的事。
他知道那是廖远心中的禁区,轻易不可逾越。
而现在他竟然没能管住自己的嘴,踩到了禁区的边界线。
廖远在宋时怀里直起身,拍拍宋时环住他腰的手臂,示意宋时别太紧张。
“没事,就算你现在不问,我早晚也得跟你交代交代我以前的事儿。”
廖远在宋时的怀中转过身,伸出手臂,搂住宋时的后背,将脸埋在宋时的颈窝。
深深吸一口被他沐浴露味儿搅合淡了的檀香,眼底一酸。
“只是,宋老师,我要是说完了,你别不要我。”
宋时被颈窝处两点湿润的凉意,顺着颈侧的动脉一路激到心。
宋时眼底一红,一把按住廖远的后脑勺,嘴唇上两片颤抖的皮肉,焦急的想要在廖远的脸上寻一个安稳处。
廖远闭着眼任由宋时在他的唇齿间攻城略地。
宋时也未睁开,只想用最原始的方式温暖对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两人就在露台上,伴着漫天星光。
两个成年男人四片皮肉间的取暖微弱又千钧。
直到廖远胸腔的空气被宋时消耗殆尽,宋时才松开唇瓣,将廖远紧紧抱在怀里。
像失而复得的宝贝,像夜半旧梦的成真。
“廖远,什么都不用说,我只要有你。”
***
廖远还是说了。
是在床上,在宋时坚定有力的怀里。
廖远在最安全的地方,把他最脆弱的破碎摊开、展平。
“当年我妈是十里八村的一枝花,漂亮、能干,那个混蛋就盯上了我妈。他就用一篮子鸡蛋,跟我妈的亲爹——那老混蛋一起骗我妈结了婚,有了我。”
“那混蛋就是胡老四的翻版,甚至比胡老四还恶劣。其实我妈她有能逃走的机会,但那混蛋就用我威胁我妈。我那时候太小了,没能力,所以在我有能力的那一天,我就带着我妈跑了。”
“那混蛋知道我把我妈送走,就用棍子抽我,然后不管我死活,扔我一人在家淌着血就去赌,我就带着浑身的伤爬到楼下报了警。”
“他被抓起来,顶着家暴和赌博两项罪,关进了监狱,结果就弯腰捡个筷子的工夫,心脏骤停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之后我就把他的骨灰领出来,全部冲进了下水道!猪狗不如的东西,不配入土为安!”
“后来我就把房子卖了,带着钱到处流浪,直到遇到了师父,学了调酒,看到新闻知道我妈在宁山,总算活出了个人样儿来,我才来到宁山,盘了家店守着她。”
剔除掉所有的情绪,廖远把他以前的故事讲的很干。
没有比喻,没有夸张……没有任何修辞手法。
就像是一个旁观者在阐述一件已经发生过的既定事实。
谁都改变不了事实的走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件事走向已经定好的结局。
只是再像,那也只是比喻,廖远依旧忍不住咬了下牙。
廖远不敢抬头看抱着他的宋老师。
因为他不想从宋老师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同情。
更不想用这份同情绊住宋老师的脚。
他廖远不需要!
活到现在,他的店,亲妈的自由……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廖远用命挣出来的东西。
就算他活在社会的最底层,他依然没放弃,挣扎着向上游!
他是垃圾,但他的爱,从来不是。
房间里很安静,从廖远讲完以前后,就一直没有其他的动静。
时间滴滴答答的往前走着,宋老师一直没有反应。
廖远心里拿不稳,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没有动。
直到宋老师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对不起,我出现得太晚了。”
廖远猛的一下抬起头,撞进他眼底的是宋老师含着泪的一双眼。
宋老师的眼睛很漂亮,漂亮的像一幅被水打湿的水墨画。
那副画里有心疼、有喜欢,有懊悔、有毅然……唯独没有同情。
廖远刚刚没红的眼眶,瞬间被泪水冲溃堤坝。
他狠狠搂住宋老师,把自己埋在宋老师的怀里,白色的上衣瞬间成为透明。
“艹!”
廖远用力在宋时衣服上蹭了下。
然后他顶着蹭红的眼睛和脸,廖远抬腿跨坐在宋时的腰腹上,撕扯着宋时的皮带。
他现在迫切的想要和宋时融为一体,迫切的想要疼。
只有疼了,他才能确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宋时,上、、、我。”
宋时翻身将廖远压在身下。
在不属于宁山的夜风中,两个成年男人极致的疯狂。
用最野蛮的行径覆盖最深沉的伤痛。
用欲望的烈火将腐烂的伤疤燃成灰烬。
当烈火烧到最后,只留下星星点点的余温。
宋时搂着怀中已经沉睡的廖远,擦掉挂在廖远眼角上的泪珠。
用只有夜风和星辰能听清的声音小心的问着廖远——他的爱人。
“廖远,你的以前真的没有我的痕迹吗?哪怕只是模糊的一个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