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

  五条悟在鹿儿岛整整呆了七天,动用五条积攒的政治根基,将鹿儿岛搅得天翻地覆。

  甚至不惜将手伸向非术师,息事宁人的警察,违规操作的渔船老板,运送高崎的货车司机,以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政府人员……

  旅游胜地维持表面安宁,内里却因他这番动作,搞的某些人人心惶惶。

  对他的投诉声越来越大,咒监部出面,搬出繁缛条令,点名五条悟违规干涉非术师生活,要求五条家立刻解决。

  大家长的电话打到他这。

  “悟,收手吧。”

  “还没到收手的时候,”五条悟猜到他想说的话,“咒术师也好,非术师也罢,也许罪行轻重不同,但他们都不无辜,出了人命,就得有人来还。”

  老人声音沙哑:“我是通知你,没时间了。你再不回来,咒监部准备派人逮捕你。”

  “凭他们?怎么可能抓到我。”五条悟不为所动。

  “你说的什么话!”老人家压制怒火,“这是抓不抓的到的事?你是咒术师,是五条未来的家主,必须注意影响,闹得不能太过分。”

  五条悟冷笑: “我闹什么了?我只是在找该对这起事件负责的人。”

  “在规则范围内解决问题,是家族对你起码的要求,”老人说彻底怒了,隔着话筒都能听到他拍桌的声音,“你可以不敬畏高层的人,但你要敬畏他们所处的位置,他们有决策权,你没有。”

  “没做好成为诅咒师的准备,现在就给我滚回来!!”

  五条悟梗着脖子,没说话。

  那人也知道他性格,语气强硬,但给他递了台阶:“回家,加茂那边,有新线索了。”

  刚巧,鹿儿岛的线索捋的差不多了。

  五条悟答应:“好,我现在买票!”

  “所谓的线索,是账户信息?”五条悟捧着匝文件,满脸嫌弃,“老头子,想叫我回来,好歹找点新讯息糊弄吧,这玩意不早就查到了吗?”

  五条辉端坐在于宽大座椅,写满岁月痕迹的脸上,青筋跳动清晰可见:“往后翻。”

  “哦。”五条悟碾着纸张边角,快速朝后翻阅,资金交易记录不重要,银行卡开户信息也不重要,持有人身份信息也看过……直到最后的最后,有一笔新鲜的转账记录,来自曾经朝加茂司打款的账号,现在,他又打款给了另一人。

  “虎杖倭助,这谁?”

  五条悟朝后翻,银行监控画面截图,画面很模糊,只能看到女人纤细背影。

  他又朝后翻了页,是被贴心附上的身份信息。

  【虎杖香织,女,29岁,无咒力,常驻地……】

  这便是最后一页。

  五条悟把厚重资料卷了卷,塞进裤兜里:“这种重要的东西不应该放在第一页吗?”

  轻挑的模样,看的五条辉气不打一处来。修身养性好几年,一碰到这小子就破功,他怒斥道:“少给我得了便宜还卖乖,东西给你了,给我在家老实呆着!”

  五条悟态度很好:“是!”

  答应的事转头就忘,仗着在五条家没人敢拦他,五条悟大摇大摆走出门,此时距离他回家不过20分钟。

  有了线索,他一刻也没耽搁,按照信息地址出发。

  凌晨1点,他敲响了位于仙台的虎杖家。

  挂着不着调的笑容:“打搅啦~虎杖香织小姐在吗,在吗?有急事,很急的事哟~”

  开门的是个灰白头发的男人,估计刚从床上起来,睡衣外披着羽织外套,三白眼从下往上瞅着人,看起来凶得很。

  “她不在!!大晚上吵什么吵!”

  五条悟一眼认出他是收款人,虎杖倭助。

  “老爷子,你知道香织小姐在哪吗?”

  “不知道。”撂下这话,虎杖倭助连忙把门关上,大半夜来找人,怪异的绷带绑眼,一眼就不是正经人。

  门被关上了,五条悟手撑着围墙,借身高优势轻巧一跳,顺利翻进别人家院子。

  完全没有不请自入的自觉,面对又惊又怒的虎杖倭助,他笑容欢快:“老爷子,和你聊也是一样~”

  “立刻给我出去,我要报警了!!”虎杖倭助剑眉倒竖,一把抓起旁边的大扫帚,挥舞的虎虎生风。

  “哎!我只想问点事,不必这么暴躁嘛。”边说着,五条悟边跳着躲避乱飞的大扫帚。

  “给我,滚!!”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虎杖倭助挥扫把的动作愈来愈吃力,而五条悟的动作依旧游刃有余,看似每次只差一点,实际是由被打的人控制的人体描边。

  他俩的动作吵醒了屋里睡觉的小孩,门枢旋转发出咯吱声响,紧接着是稚童困惑的声音。

  “爷爷,你在玩游戏吗?”

  棕褐门板遮住稚童半个身体,赭粉色短发毛绒绒的,一手抓着门把手,另一只小手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看向门外“玩游戏”的大人。

  五条悟被扫把打了个正着。

  细竹梢捆绑的扫把,划过他的脸,原本无下限是能轻松阻隔的,但他悄然解除术式,任粗糙的竹叶剐蹭一片红痕。

  皮肤表层刮破,从颧骨到鼻梁,皮下毛细血管出血,排线般细小划痕,好几处渗出红色小血珠。

  “好疼!”他捂住没受伤的那边脸。

  举着大扫帚的虎杖倭助愣住了,细皮嫩肉的年轻人伤着脸了,伤口很浅,但面积近乎是半张脸,有点严重。

  在悠仁面前,打伤了别人,虽然这人大半夜吵吵闹闹,未经许可进入自家院子,但毕竟没太过分的事。

  虎杖倭助把扫帚靠回墙边,搓了搓手,走到门口对自家孙子嘱咐着:“回去睡觉,明天还要上学。”

  小脑斧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明亮的眼睛精神气十足:“爷爷,我一点也不困,我也想玩游戏!”

  虎杖倭助可不敢让他玩,何况这本来就不是游戏,只是把非法入侵的家伙赶出门的方式。

  他粗糙的掌心落在虎杖悠仁脑袋上:“听话,我和这个叔叔有事要谈。”

  “不是叔叔,我是哥哥!”五条悟凑过来,不知何时摘下了阻碍视线的绷带,漂亮的蓝眼睛冲小孩比了个wink。

  虎杖悠仁脆生生喊道:“哥哥!”

  “乖,”五条悟捏住他脸蛋的软肉,“你爷爷不陪你玩,哥哥陪你玩,来!”

  “好~”

  虎杖倭助拽回朝怪人跑的小朋友,提溜小猫似的拎着他,凶巴巴冲五条悟吼道:“有事说事。”

  被吼得一震,五条悟稍稍正经了点,“嗯,是这样,我怀疑你的儿媳妇和一起案件有关,所以想找她了解情况。”

  虎杖倭助语气不耐:“那你找她去,她常年不在家,在这找不到的。”

  “但是吧,”五条悟蹲下身,摊开的手掌上放着一颗糖果,镭射纸包装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小弟弟,要不要?”

  虎杖悠仁嘴角溜出亮晶晶的口水,仰头看着爷爷:“我想吃!”

  眼看他口水拉成丝,都快滴到地上去了,虎杖倭助满脸写着无语,挥了挥手:“拿吧。”

  “谢谢哥哥!”虎杖悠仁有礼貌的道了谢,才伸出小肉手抓走糖果,和包装纸做斗争去了。

  五条悟站起来,目光仍落在虎杖悠仁身上,继续前面的话题:“但是,我发现了个有意思的事情,你的孙子,有改变世界的天赋。”

  他的蓝眼睛一眨不眨望着悠仁,直叫虎杖倭助心底发毛,并不强壮的身体挡在悠仁前面,挺着胸膛,将五条悟探寻的目光遮得一干二净。

  “悠仁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孩子,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昏暗的深夜,小而有神的瞳仁,和大面积的眼白,让他刻意营造的强大,多出几分凶狠。

  五条悟点破他拙劣谎言:“他并不普通,能理解你想把他藏起来的心情,但是随着年龄的增大,他的天赋会促使他脱颖而出。你不可能阻挡了的。”

  虎杖倭助警惕地望着他,严防死守的姿态仿佛下一秒孙子就会被拐走。

  “建议仅供参考,我这趟并非为他而来,”五条悟露出糖分超标的笑容,递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哪天虎杖香织回来了,或者这小孩没地方托付的时候,欢迎致电~”

  并不是交托名片就完成任务,五条悟不是会被动的等电话的人。上门拜访的路子被切断,他自然会选取别的路子确认情况。

  而且,那个小孩超乎常人的体质,虽然并未发现咒力痕迹,但与盗取咒物相关的虎杖香织,以及被改造成容器的高崎父女,五条悟疑心她有问题。

  安排完人员搜索虎杖香织行踪,他又忙活起另一件同样苦恼的事情。

  “老爷子,五条樱住哪来着?”他拨通电话,张口就问。

  电话那头明显安静几秒,五条辉咽下嘴边的“那是谁”,选择更为靠谱的回答:“我查查,给你回电话。”

  “现在就问,我正在车站呢。”

  对面冷漠的掐断电话。

  五条悟在车站前的马路牙子蹲着,多半是因为他英俊潇洒的外表,来往行人视线总在他身上滞留几秒。

  常人被打量时多半觉得不自在,他却泰然自若,还对目光粘住他的小孩挥手示意,那架势,跟皇帝巡查领地、慰问庶民似的。

  看到他回应,小孩拽了拽大人衣角。

  “妈妈,那个哥哥瞎了怎么还给我打招呼啊,他怎么看到我的呀?”

  五条悟动作一顿,在大人看过来之前把手收回,敏锐五感听到小孩妈妈的解释:“小星,没有跟你打招呼呀,而且这么说话不礼貌哦。”

  小孩瘪嘴不服:“刚刚明明有的,他冲我挥手,特别明显的!”

  电话铃声响起,五条悟没顾这个小小插曲。

  “老爷子,怎么说?”

  “地址短信发你。”五条辉办事效率一向很高,说完这句,急性子的他并没有挂电话的意思,而是从嗓子眼,断断续续吭出几个音节。

  五条悟知道他没说完,保持接通电话的状态,朝着售票口走去。

  “你,不小了……”

  见过大场面的人也觉得这个话题有点尴尬:“小樱她,是个乖姑娘,虽然姓五条,但实际上和你血缘关系很远,如果你觉得她还成的话,咳,接触下也挺好。”

  话说到这,五条悟明白他表达的意思了,干脆拒绝:“我对谈恋爱没兴趣,别瞎点鸳鸯谱。”

  一棒子打死,五条辉尴尬不再,全变成天天给这小子擦屁股的气愤:“是,你对谈恋爱没兴趣,就对搞事情、搅浑水有兴趣是吧,你自己算算,这一年你捅了多少篓子,我就弄不懂了,学也不去上,五条家的事你也不关心,就天天惦记上面那点烂事,我倒宁愿你把精力放在找对象上!”

  一顿输出猛如虎,犹如泥沙入海,没溅起半点水花。

  “五条悟,你人呢?!”

  依旧安静一片,连先前车站沸腾人声都听不见了。

  这小子,又不听电话!

  五条辉愤然压断电话,决定等他回家秋后算账。

  电话那头,捂住话筒买完票,五条悟才慢慢悠悠拿起手机,连续的嘟嘟声——既然老爷子自己挂了电话,就怪不了他。

  他把手机塞进口袋,哼着小曲进了站。

  提前通知分家他会来,那边迎接的阵仗不可谓不宏大。

  特意清出一条路,分家但凡沾了五条姓氏的男宾都到站迎接。

  绣着族徽的传统和服,整齐划一的队形,标标准准的鞠躬九十度,别说远处的路人目瞪口呆,便是五条悟本人,也对着逼格拉满的架势默喊卧槽。

  “恭迎悟少爷!!”

  坐上连号车队的第二辆,比他年纪大几轮的叔叔辈,顶着慕斯定型背头造型,嘘寒问暖,点头哈腰,将他恭迎上车。

  五条悟开始反思之前对禅院的评价是否有失偏颇,毕竟他来五条分家的场面也不比禅院小。

  进入分家所处街道时,两侧路边全挂上簇新的大红灯笼,分家门口更不必说,门楣擦得锃亮发光,纤尘不染,老幼妇孺皆着正统和服,发髻高束。

  在人群中,他一眼瞧见那个少女,亭亭玉立,乌发柔顺,面若敷粉,是极讨人喜欢的类型。

  五条悟半阖着眼,视线长久的停留在她身上。

  他边上的都是人精,加上家主吩咐时提了嘴“是来看看五条樱的”。

  腆着肚子的五条吉良躬着腰,姿态摆的很低:“悟少爷,您是先休息会,还是到处转转,需不需要,我找个人给你介绍介绍?”

  五条悟也不客气,抬手一指:“她陪我,你们随意。”

  五条吉良笑容和蔼,冲少女招招手:“小樱,叫你呢,赶快过来。”

  五条樱羞涩的低下头,红霞浮在瓷白的脸颊上,女士和服下装比较紧,迈不开步子,她便踩着木屐尽可能加快步频。

  她停在五条悟面前:“悟少爷,我叫五条樱。”

  她的声音有点怯,行礼时上身微倾,显露天鹅般优美的后颈。

  “找个地方聊聊。”五条悟说。

  “是,悟少爷。”

  五条吉良两手交握,压下心底的激动:“小樱啊,带悟少爷去竹林,那安静。”

  “是,”五条樱俯身,“悟少爷,这边请。”

  他们将她的礼仪教导的很好,处处周全,指望着哪位大人物能欣赏到她的美,能在这高墙深院中活的更尊贵。

  今日接到五条悟会来的消息,立刻被拉去打扮一通。因着她年轻,只勾了细眉便好看得紧,特意搭了身藕粉色和服,轻软织布包裹感很强,走路时身姿摇曳瞧得一清二楚。

  他们的想法很好,但五条悟对于头发丝都梳的一丝不苟的少女,只觉得索然无味。

  竹林里,凉亭下。

  清风将竹叶吹得沙沙作响,一壶茶、三两茶点摆于石桌,仆从懂事地退下,独留他们两人。

  五条悟能看到她规矩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尖细白,正悄悄着摩挲布料。

  “别紧张,”五条悟把一杯茶放到她面前,“我来是为了拜托你件事。”

  他说着别紧张,对面的少女却如同惊弓之鸟,吐字都有点卡:“您,您说。”

  五条悟斟酌着词句:“是这样的,我需要你去见一个人。你和他在网上认识一年多了,每天都会聊天问好,现在你要去和他线下见面。”

  “啊,”五条樱低呼出声,杏核形的眼睛透出惊惶,“我没在网上和陌生人聊过天,您说得这个人可能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你,”五条悟敲着桌面,“我刚刚说得是你的设定,你需要去扮演这个角色,你可以理解为配合我演一场戏。”

  五条樱微微颔首:“好的,悟少爷。”

  “现在我来给讲讲你要扮演的角色,”五条悟打开手机,翻出小喵和杰的聊天记录,把手机推给她,“简单来说,性格嘛,活泼可爱,具体情况你参照聊天的来。”

  五条悟啜饮茶水,看少女修长脖颈垂下,大而圆的眼睛浏览着聊天记录,卷翘的睫毛时不时扑闪一下,看起来乖得很。

  心里无端有点烦躁。

  所以说,干嘛要答应杰的无理要求。

  一杯杯茶水下肚,五条樱终于将聊天通览一遍,恭恭敬敬将手机递回去。

  “知道怎么做了没。”五条悟问。

  少女轻咬下唇,面露迟疑:“有点难度,我怕我做不好。”

  “哈?哪里有问题?”

  他拽着臭脸,跟欺负无辜少女的街头恶霸似的。

  五条樱缩了下脖子,嗓音轻轻柔柔:“聊天信息很多,万一被问到,我担心我回答不上来,而且,这个女生的性格会更活泼张扬一些,和我,不太一样。”

  知道她说得有道理,但五条悟只关心:“怎么解决?”

  少女清甜的声音微微发颤:“能换其他人吗?”

  “不能。”

  五条樱眼睫扑闪一下,温暖的棕栗色眼瞳看向他的下颌:“悟少爷,我可以把聊天记录拷出来,多看几次吗?”

  五条悟沉默了会,开口:“不可以,想多读几次,就在这看。”

  五条樱也不坚持:“谢谢悟少爷。”

  她又埋头看下去。

  不知又过了多久,反正五条悟喝光了一壶茶,特别提示音突然响起。

  五条樱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手机就被人一把拿起。

  “搞什么嘛,真把自己当天气预报员了,下雨也要特意说,我又不在东京。”

  五条樱望过去,依照规矩不可以直视六眼的她,第一回看清那双眼睛——流光溢彩的苍蓝,绚烂得惊心动魄。

  “看”到她的打量,五条悟头也不抬:“我先回个消息,你休息下,等会继续。”

  他说这话时唇边带着笑,是遇见以来的两个小时里,最轻松愉悦的表情。

  五条樱静候了十几分钟,手机才又放到她面前。

  “杰的废话太多,回复稍微用了点时间。”不是被占用时间的郁躁,而是不自觉炫耀的口吻。

  被悟少爷重视的人。

  五条樱的视线落在屏幕上方的称呼上。

  【Suguru】

  【杰】

  她好像知道了悟少爷的秘密。

  两人单独相处近4个小时,引五条悟去吃饭时,五条吉良春风满面,掩着唇小声问:“小樱她,您还满意吗,不如吃完晚饭也让她带您参观?”

  “挺好的,晚上不必吧,白天帮我忙也很累,让她休息吧。”五条悟回答,毕竟小姑娘背了一下午台词,还和他试了两场戏,的确挺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的,”五条吉良挤着眼睛,“这是她的荣幸,小樱,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很单纯,没接触过外面的脏东西。”

  五条悟侧目:“什么脏东西?”

  五条吉良嘿嘿笑了两声:“我是说,您懂的,她还是干净的。”

  的确听懂了他的暗示,五条悟冷笑一声:“是不是,我和堂妹喝个茶聊个天,都会传出闲话,编排出个小作文,你要这样讲的话,你们这我不敢再来了。”

  “悟少爷,是我不对,我恶意揣测,我脏。”五条吉良说着就要跪下,却被五条悟止住。

  “别跪,你要是跪了,我和那个小混蛋有什么区别?”

  虽然不懂他所说小混蛋是谁,但五条吉良明白了他的指示,忧心忡忡卖惨道:“悟少爷,我好好说,小樱,她芳华正好,您别怪我冒犯,就算她姓五条,可她和她的兄弟姐妹都没有咒力,想找个好亲事真不容易,我倒是能养她一辈子,但她不能呆在这熬成老姑娘呀,就得趁年轻,攀个高枝。”

  次日,五条悟将见面地点约到了JR涩谷站。

  他随便套了个T恤,紧随其后的五条樱却是从头打扮到脚,为了符合“人设”,齐腰黑发盘成花苞头,卡通耳饰夸张,浅粉吊带裙很短,露出大片瓷白的皮肤。

  五条悟嚼着泡泡糖,看她时刻注意裙摆的动作就觉得累。

  “为什么穿这身?”他吹出个泡泡,“穿你平时的就好了。”

  “更符合人设,”少女嘴角下压,语气也拽拽的,“悟!”

  五条悟微微挑眉,小喵给人的印象是这样的?

  没这么笨吧,也不会这么欠揍。

  他打量的时间太久,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少女开始自我怀疑。

  眉尾垂下半分,是惹人心疼的温婉。

  五条樱放轻嗓音:“悟少爷,是我表现的不好吗?”

  “很好,按你理解的来,”五条悟竖起大拇指,“等会见面就保持这种状态。”

  “嗯!”

  夏油杰比他们晚到十五分钟,他是真做好了坦白心迹的准备,第不知道多少次确认花束的状态,最后一次对着列车窗玻璃整理衣服。

  花束选的是玫瑰,娇艳欲滴的热烈的红。本来没准备买的,刚巧路过了家花卉店,驻足几秒后,被老板拉着一顿忽悠,鬼使神差捧了这束花出来。

  其实他更想选蓝色的,今年5月世界玫瑰大会上首次亮相的蓝玫瑰,虽然没实际观赏过,但他记得去大阪出差时看到的巨幅宣传画,令人迷醉的幽蓝,让他联系到悟的瞳色。

  可惜是他支付不起的价格。

  刚到出站口他就见到熟悉人影,懒洋洋地靠着栏杆,腮帮子一动一动的,吐出个粉色圆泡泡。

  “悟!”夏油杰挥手。

  几乎同一时间,五条悟看到了他,遇见挚友的喜悦刚升起,就被鲜艳的红色吸引。

  玫瑰花。

  五条悟危险地眯起眼,再定睛一看,挚友并未像平日那般一身校服,而是浅米衬衫内搭纯白T恤,九分休闲裤露出脚踝,看得出是刻意搭配的。

  甚至,脑袋上丸子都更圆了些。

  五条悟失去搭理的欲望,一动不动等着他跑过来。

  “悟,我很高兴你能来。”

  夏油杰微低着头,从这个角度,能清楚看到他眉梢眼尾的春意,和嘴角抿出的细小弧度。

  他是真的很开心。

  握着花束的双手紧张的不知朝哪放,视线缥缈半天不敢落在五条悟脸上。

  夏油杰犹豫挺久,终于下定决心把花递出:“悟,其实我知道,”

  “我很喜欢,杰。”

  侧方伸出一双细白的手,接过他递过去的花束。

  夏油杰惊愕地睁大双眼,既为抢花的动作,又为亲昵的称呼。

  他抬眼看去,扎着花苞头的少女满抱花束,探头嗅闻的动作无比自然,甚至在意识到他的注意时,鹿儿般的清澈杏眼弯弯,露出活泼肆意的笑容。

  夏油杰看了好几眼,才陌生脸上找到点熟悉的痕迹,和孔时雨提供给他的照片主人公一模一样,只是迥然的气质打扮,让他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来。

  “你是?”他呼吸有点乱。

  少女大大方方的微笑着:“我是五条樱,当然,我更习惯你喊我小喵。”

  “小喵?”

  “没错,是我!”她的声音元气满满。

  夏油杰很懵。

  之前确认过的,小喵就是悟。五条樱这个名字不过是悟的托词,不管是简历还是性格都和“小喵”完全不同。

  可是现在,名为五条樱的少女站在他面前,活泼又灵动,他心里觉出几分怪异来——悟在做什么?

  五条悟正心烦呢。

  第一次见面带什么花,还是含义直白的红玫瑰,生怕别人看不出来有多喜欢小喵?!

  他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眼不见为净在他这就是不准出现的意思。

  五条悟蛮横夺过花束,径直甩给夏油杰,理由都懒得编排一个。

  “自己的东西自己拿着!”

  被细心呵护的花束,经由他粗鲁的动作,明艳花瓣掉落好几片,因着惯性扑到夏油杰怀中,又受重力簌簌落下。

  夏油杰按住砸到胸口的花束,调整过的正圆变形,坚硬的刺扎破包装纸,贴着白T有点咯。

  他低头看了眼,没说话。

  “抱歉,是我对玫瑰有点过敏。”五条樱连忙打着圆场,暖棕眼瞳书写焦急和忐忑。

  夏油杰回神:“没事,我拿着就行。”

  见气氛缓和过来,五条樱悄悄松了口气,柔声补充着:“悟是太关心我,才会这样的。”

  “我知道。”夏油杰看了她眼。

  刚才一瞬间的犹疑烟消云散,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悟那种唯我独尊的任性,很少有人能模仿出来。

  被砸得不完美的花束。

  悟看上去并不喜欢。

  夏油杰不再迟疑,视线逡巡到街角的垃圾桶,将花束丢进去。

  他笑了笑:“怪我没提前考虑到,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花,有的人还会对花粉过敏。”

  见他两手空空,五条悟脸色好了点:“下次别买了,走,去吃冰。”

  身高外形优越的三人组,漫步在步行街上,吸引了大批颜控的注意力。

  但他们的表情太冷,尤其开头那人,身上煞气几乎实质化,劝退了一批批前来搭讪的人。

  五条悟不高兴的时候话很少,往常夏油杰肯定会主动关心安慰,但此时,身旁坠了个更加紧张不安的女孩子,难免要分出精力照顾一下。

  每逢坡道或者楼梯时,五条樱的手总压在裙摆上。

  前后一片安静,加上悟少爷冷淡的表情,让她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表现太差惹悟少爷不高兴了。

  她以为自己表情控制的很好,但肢体的局促早把她的不安说了出来。

  夏油杰看在眼里,脱下外套:“小喵。”

  他只喊了声名字,前面两人却是齐齐转身。

  一人面目森寒,一人心惊胆战,好像他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错事。

  夏油杰顿了下,改口道:“五条小姐,我看你有点冷的样子,要不外套借你搭一下?”

  五条樱迷茫地眨了下眼,如果是小喵的口吻,应该——

  爽快的套上外套,露出可爱笑容:“杰,网上一口一个‘小喵’,见面了变得这么生疏?是害羞了吗~~”

  她尴尬到脚趾抠地,还得面对更可怕的沉寂。

  为什么悟少爷挑中她了啊,她宁可不要这份幸运,呆在家里面对严苛的礼仪老师,也好过在悟少爷和他朋友面前社死!

  突兀笑声打破寂静。

  五条悟有被尬到:“是有点生疏,跟我一样,叫小樱吧。”

  夏油杰从善如流:“小樱,你有想去玩的地方吗?”

  五条樱恨不得扒拉个缝钻进去,迷瞪大脑也顾不上人设了:“你们定。”

  她把自己排除在外后,事情就变得简单起来。

  夏油杰适时给出建议:“悟,想去游戏厅吗?”

  五条樱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震耳欲聋的背景乐,激烈叫喊的人声,砸桌声,他们不讲礼仪,不用恪守规矩,无所顾忌宣泄着。

  夏油杰怀抱着两盒沉甸甸的游戏币,见到五条樱像只小动物似的,探着脑袋观察世界陌生的一面。

  “小樱,”他声音加大了点,“有你想玩的吗?”

  五条樱转头看他,活泼的声线,晶亮的杏眼:“我都想玩。”

  夏油杰笑着说:“那就一个个玩好了,我们先去抓娃娃吧。”

  “杰,”五条悟从他后方贴过来,“去比赛骑车嘛,这次我会胜过你一圈哦~”

  夏油杰侧头:“可是你妹妹在,得照顾她。”

  “不用啦,”五条悟从他怀里抽走盒游戏币,“小樱,这个给你,自己玩去。”

  夏油杰很不赞同:“她一个女孩子,长得漂亮,出来的也少,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悟,你去玩想玩的,我得陪着她。”

  五条悟的声音阴恻恻的:“不是你叫我来游戏厅的吗?连比赛骑车都不愿意……”

  “我只说来游戏厅,又没说要比赛?”

  “你宁可陪别人去无聊的抓娃娃,都不和我比赛。”

  夏油杰把他扒拉下来:“都说了,玩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把妹妹带出来,总得保护好她,把她平安送回家吧。”

  “她比你大,你得叫她姐姐!!”

  “这是重点吗!”

  “那个,”话题主人公插话道,“虽然我没有咒力,但是从小有学格斗,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

  “听到没?!”五条悟理直气壮,“游戏厅就这么大点,全在我视野范围内,能有什么危险?”

  夏油杰不服:“你早也没说啊。”

  五条悟无理取闹:“我不说你就不知道吗?”

  “你不说我当然不知道!”夏油杰气得牙痒痒。

  五条樱全程旁观,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小学鸡吵架。

  这次接触悟少爷之前,她对悟少爷的印象,停留于族会时的惊鸿一瞥——通身圣洁的白,高高在上,仿若世间庸庸碌碌不入他眼。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她看到了“另一个”五条悟,会被他人影响情绪,神子坠入凡尘,有了常人悲欢喜怒。

  她抿了抿唇,这样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