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沿海一代匪寇众多,隐隐形成气候。乌涂尔在上京也不敢多待下去,没过几天就要启程。走之前程束给他一份手书,又给他一枚调令:“若有危急,可向南老将军求助。”

  乌涂尔道:“南老将军驻军是为海军,为何不求助洪将军的东南大营?”

  “南老将军刚正不阿,洪尚涛却是个左右逢源的小人。”程束冷笑道:“指不定东南有乱还不上报的人里,就有他的一份。”

  “我也会提前知会南老将军。”程束说:“上次谢琢出去调查市舶司,后来才知是陷阱。德王就为调虎离山,还把他控制起来,只为我身边孤立无援。若非当初谢琢留了后手,我也不可能将德王的计谋知道得那么清楚。”

  “从前我不动世家,到底是时候未到。可现在不一样……乌涂尔,你等于替我当了先锋,那些人就算有观望态度,恐怕手段也会不妙。”程束眉间都带了些忧心:“谢琢身上发生的事情,在你身上可万万不能再来一次了。”

  乌涂尔知道他担忧,就笑着安慰:“殿下不必劳神。谢大人比我聪明,可我比谢大人厉害。我在小心些,应当不会出问题。”

  程束道:“你最好如此。”说完,他又道:“听闻你前段时间在京郊东大营好一阵威风,不如从那里抽调几个人手,算是帮衬。至于人选,你自己安排就是。”

  “好。”乌涂尔郑重应下,知道时间紧迫,转头就像去往东大营。

  不想太子拉住他手,扯过他身子,深深吻了。

  “该写信的时候也得写。”

  乌涂尔微微憋了笑:“好。”

  后来到了东大营,乌涂尔才说了来意,就有人上前领命。一看,居然是赵钱和张洞知,这俩人不知怎么,现在倒没有以前那么争锋相对了。或许是被乌涂尔打服,面对这样危险的事儿也不退缩。乌涂尔瞧见他们有了变化,心里也高兴,当即又挑了几个人,让他们一起准备。

  等到了走的那一日,一行人从简出了城门。乌涂尔频频回望,惹得柳效云问他:“大人这是想看谁?”

  乌涂尔微微一笑,大大方方讲:“心上人。”

  柳效云虽然知道他与太子关系匪浅,但到底没往那方面去想。因此听了这话,开玩笑道:“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能得了大人的青眼。等这回事情办成,大人求了殿下,风风光光把人娶回家。”

  乌涂尔见他这么说,有心逗他:“可我那心上人比我强了百倍不止,我根本没什么本钱娶人家。倒是能入赘。”

  “啊?”柳效云面色一改,可能也是没想到乌涂尔对“入赘”根本不在意。他左思右想,这上京城中哪有比乌涂尔关系还硬的女儿。想了半天,隐隐觉得莫非是皇室中人?所以太子与他才关系甚好?

  他因此试探乌涂尔:“大人,这当驸马……可不是一件好差事啊。”

  乌涂尔被逗得开怀,只是大笑,不说其他了。

  他才不管旁人怎么想,照旧是回望。等回望到第五次的时候,好像隐约在城门楼上看到了什么。

  两个身着内侍衣服的人,一个架梯子,一个爬上去,将手中的红灯笼挂在了城门楼檐的一角。

  红灯笼随风一晃,像是能看见里面绰约的火光。

  乌涂尔心中一暖,知道了原委,这才放下心,不去看了。

  倒是柳效云也跟着回首,自然也看到了那灯笼。心中直犯嘀咕,这也不是节庆,怎么还挂灯笼?这李参将瞧见灯笼,怎么又和见了情人一般?

  嗯,实在捉摸不透。

  一路南下,走着官道是没什么太大危险的。一路上人也多,乌涂尔没让他们把钦差的牌子举起来,反而显得这一队人像是富贵人家出游一般。也少了很多打探的目光。

  渐渐到了东南地界,时间已过去一月有余。

  这日,乌涂尔瞧见路旁有茶摊,有心想旁敲侧击问问匪寇一事。因此当即停了马,翻身下去,走到茶小二跟前问道:“我们这里二十几个人,可有位子坐?”

  茶摊毕竟地方小,虽然有位置,但需要和人家拼座。

  茶小二见乌涂尔气质样貌都不似普通人,怕他听到拼座要发怒。不料乌涂尔只是点点头,招呼众人都来坐下。

  这一下,把小小的茶摊算是挤满了。

  茶小二这才放心,谄媚上前问:“这位客官,需要什么茶?咱这里虽然没什么上好的名茶,可也品种齐全,您瞧瞧?”

  “无妨,落脚歇歇罢了。”乌涂尔道:“上你们家最贵的茶就好。”

  茶小二笑得嘴巴合不拢,赶忙应了去斟茶。

  乌涂尔看他忙活,趁机问道:“我从北面一路而来,怎么瞧着官道上人越来越少?就连做买卖的都不多了。走了老远,才看见你这一家。”

  他这一问,茶小二手一哆嗦,差点没把茶壶弄倒。可他忍住了,将茶端过来,挤出一个笑容:“客官说的这是哪里话?官道上的人总是这么些,哪有什么越来越少?这人就这么点,肯定也没什么人做买卖了呗。”

  “哦,原来是这回事。”乌涂尔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咦?你这茶倒是不错。”

  “那是,那是。”茶小二奉承完,刚想走,就听见乌涂尔又说话了。

  “那你们这边闹匪寇吗?”

  坐在他旁边的柳效云差点没滑到桌子下头去。这到了东南地界,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再看这家茶摊,的确有些古怪。因此更应该小心行事,怎么乌涂尔直直就问出去了?也不怕招惹什么麻烦?!

  那茶小二果然一抖,却又强笑道:“客官怎么这么爱开玩笑?哪里有什么匪寇?”

  可下一刻,乌涂尔忽然一把将茶小二的手腕抓住,另一只手翻起了他的袖口。只见这人瘦弱的胳膊上,竟然有一处烫伤,但也不是寻常烫伤,竟是有形状的!

  乌涂尔冷道:“刚才看你走那两步,不似寻常人。倒像是有些功夫在身上。还有你这店里的其他客人,自从我们进来,就不断打量。还说自己不是居心叵测?!”

  柳效云大惊,道:“怎么会这样?”

  果然,茶小二见事情败露,面上神色一变,也没有之前唯唯诺诺的感觉了。冷笑道:“被你识破又怎么样?你们不过才二十几人,想走?没门儿!”

  随着他这一句,茶摊里的人果然纷纷拔了刀出来。再一听外头,不知道埋伏了多少人!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可没有乌涂尔的命令,也没有人敢亮兵器。两方人马就这么对峙着,都不确定接下来的发展。

  乌涂尔却是没那么紧张,对着茶小二道:“你们要怎么样?要钱?”

  “匪寇匪寇,不要钱要什么?”茶小二斜他一眼:“难不成还劫你的色?”

  乌涂尔问:“要多少?”

  “我说你这人有点意思。”茶小二笑道:“刚才那么厉害,现在说给就给?”

  他看了看乌涂尔以及其他人,咬牙:“瞧你们都有钱得紧,怎么好只讹了一笔?”

  “刚刚下的蒙汗药应当也要发作了……”

  他狞笑着,果然见乌涂尔带来的几个人手脚发麻,眼瞅着就要跌倒。

  乌涂尔更是脸色一沉,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了。两眼发昏,顿时跌在了地上。

  茶小二哈哈一笑,招呼外头的匪寇:“把他们的马车搜一遍!再来几个人,把这些小金蛋子带回咱们窝儿里去!”

  那些匪寇自然也高兴得很,对他说:“是!二当家的!”

  这茶小二竟是个贼窝里的二当家,和他那瘦削弱小的模样十分不搭调。他眼尖得很,早就瞧见乌涂尔耳朵上带着的那枚耳坠。虽是没见过的玉石式样,可一眼就能看出是个价值连城的东西。

  茶小二心底高兴,想着这些冤大头,看着厉害,实际上都是绣花枕头!

  他这么想着,伸手就要去拿那枚耳坠。可不料,手尚未碰到那东西,就忽然察觉到一道视线。

  他定睛一看,发现本应该昏过去的乌涂尔,正睁着眼睛看他!

  这可把他吓个半死,当即大叫出声。乌涂尔反应却比他还快,瞬息从地上蹦起来,一把就捏住了他的喉咙:“你还敢动我的东西,找死。”

  也正是因为乌涂尔的暴起,周遭他带来的人也纷纷从地上站起来,还都亮了刀。

  茶小二恨道:“你,你骗我!”

  “你好意思说这话?”乌涂尔道:“当真以为我们没心眼是吗?光天化日之下,敢这么做,你有几个胆子?”

  他说完,手中用力,只见茶小二脸上忽然涨红,下一刻居然已经没气了!

  乌涂尔将这人的尸体丢在地上,冲着愣住的匪寇们说道:“你们二当家的已经死了,剩下的人若也想死,都可以来试试!”

  柳效云看完全程,只觉目瞪口呆。但又一想,这些匪寇穷凶极恶,若是拿住二当家威胁他们,他们根本不在乎。唯有杀了人,才能叫他们发现可怕之处。

  果然,匪寇们当即“咣咣”扔下武器,求爷爷告奶奶起来。

  乌涂尔嘴角滑出一丝笑,点了一个离自己最近的匪寇道:“你们贼窝在哪儿?带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