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季明灵无奈地摊手,黏在背后的人形挂件立刻伸爪,和他贴着掌心。
他承认自己有前科,坑蒙拐骗惯了,不常说真话,喜欢把经历过的事讲得天花乱坠,要么搪塞别人,要么有意让别人敬畏自己。
这回句句属实,却完全没有可信度——围巾融进火山岩浆之后产生质变,得到了一个小男孩?
谁信啊!
学生石化了半天,刺猬率先打破沉默:“我怎么觉着这孩子和你长得好像。”
“私生子!?”其他人跟着大呼小叫。
“乱说什么呢。”季明灵惊恐地回头,看向身后的小傻子。
男孩搂着他的脖子晃来晃去,没心没肺地咧嘴笑。
他们除了发色鲜红,皮肤偏黑(估计是火烤成这样的)这两个明显共同点外,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
可学生们并不这么认为,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视力出了问题,一边打量着一边点头,十分认可刺猬的观点。
“简直一模一样。”每个人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一样个头啊!
季明灵必须为自己的婚育状况严重声明:“我根本不认识他!再说了,我跟谁生去啊!前天你们不是给我一堆礼物吗,这条围巾就在里面,就是不知道谁送的。这家伙特别不耐寒,反过来要靠我保暖。”还骗走他不少体能,虽然后来又成倍归还了回来。
学生们面面相觑:“我们没准备过这个礼物啊。”
的确,季明灵刚开始猜测,可能哪个孩子买错了东西怕被骂,于是选择隐瞒。但和浅灰相处久了之后,他就否决了之前的想法,这围巾极通人性,战斗时攻防兼备,绝非一中学生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
“难道他一直藏在学校里?就等时机成熟,混进礼物堆?可是它怎么能掐得这么准,算到季哥会直接带上它出门呢。”求知欲旺盛的人如是说。
“难道是暗恋季哥已久,他只缠着季哥一个人哎!”恶趣味的人眨着星星眼如是说。
不管怎么说,浅灰看起来人畜无害,一般不轻易出手,除了对储文仁很暴躁之外,态度还算温和。
记得那个晚上,幻境崩塌的前一刻,是郭清祈为他系上了这条围巾。
那它一定对他无害。
所以他不用纠结围巾的来源,只想知道它是怎么在瞬间转换形态的。
莫非,那火山里有什么奇特物质?
本来不打算带这个身份不明的家伙回一中,男孩却像强力胶一样黏性十足,水汪汪的眼睛跟小狗一样,委屈得让季明灵不忍心动手。
就是台词实在让他起鸡皮疙瘩:“主人,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你这孩子跟谁学的啊!能不能好好叫人!”季明灵红着脸把外套扔给他。
被宽大衣服挡住了脸,男孩差点掉下去,季明灵赶紧把人从火山口拉出来,闭着眼,手忙脚乱地替他穿好衣服。
“对不起,那我该怎么称呼您?”男孩问。
“叫我名字就行了,你都跟我一路了,总该知道吧。”
“嗯,我知道你叫季明灵,名字特好听。”浅灰格外真挚地说。
然而一直到学校,这孩子还是满口“主人”地叫他。季明灵没工夫每次都改正,只好无视,等安顿好了辛百和白馨,他来不及歇着,又要被学生们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外面偷偷有狗。
他默默调快时钟,好让上课铃早点响。
只有回声镇定自若,很快接受了现状。她一边涂指甲油,一边懒洋洋地说:“既然要把人留下来,还叫浅灰是不是太幼稚了点,得起个人名啊。”
“我要主人帮我取名字。”小男孩立刻讨好地抱住季明灵的胳膊。
“严飓你是不是叹了口气。”季明灵冷漠地看过去。
“没有没有。”严飓顿时慌张。
“我都听到了,当我耳背啊!”
邓赏月捂嘴偷笑。
季明灵端详着小男孩。他还是一条围巾的时候,就从天而降,后来变成人也猝不及防。
“你姓什么?”
“季。”
“……”
男孩十分执拗地坚持:“我就要跟主人同姓。”
这话听着挺不对劲,季明灵挠挠头:“那你以后叫季天吧。”
“好!”男孩欣欣然接受。
严飓扶额,犹豫着提醒:“不好吧,季天……”和祭天同音了。
季明灵想了想,听取他的意见:“嗯,是不太好。那就叫季围巾怎么样?”
全场被这个笑话冷得直哆嗦,只有回声笑岔了气。她捂住肚子,抹去眼角的泪,说:“幸好他不是鞋带变的。”
“能不能不要总是嘲笑我的起名水平。”季明灵无奈。
季围巾十分狗腿地替他说话:“就是!你们不许笑……”
季明灵赶紧捂住这个新人的嘴。
在他们一中,初来乍到还这么嚣张,不怕半夜被拖出去揍一顿吗。
幸好季围巾还是个小孩儿的样貌,一张娃娃脸,长长的红发自然带卷,还挺像洋娃娃。只要不说话,就万事大吉。
高年级学生都喜欢得不行,好奇心过去后,就是无尽的宠爱。好几个女孩想凑上去捏捏软糯柔嫩的小脸,都被季围巾气哼哼地躲开了。
“不要碰我。”小孩奶声奶气地拒绝。
“那季哥可以碰吗?”
“嗯,只有他可以。”季围巾靠在季明灵身上,严肃地说。
女孩子们被这份可爱攻击得捧心捂脸连连感叹。
上课铃及时响起,季明灵赶鸭子一般送他们回了教室,单独带着季围巾去宿舍。
知道小孩怕冷,季明灵特地等水烧热再给他洗干净脸。
和邓赏月的那头熊不一样,水洗不掉色,看来皮肤偏黑是天生的。
“你头发是不是太长了点?”
“那主……季哥哥帮我剪。”季围巾自觉地改了口。
季明灵身兼数职,既要看门、带人去上实践课,也要负责孩子们的日常起居,剪头发和做手工一样,都是他擅长的。
搬了块镜子到跟前,他让围巾到凳子上坐好。怕小孩儿爱乱动,季明灵没拿剪刀,而是调动异能,将力量集中在指间,亲手帮他修头发。
季围巾的小短腿轻轻蹬着,眼睛四处瞟。
“这羽绒服买多久了,怎么跟从来没穿过一样。”他指着墙上那件崭新的衣服,问季明灵。
季明灵专心理发,随便糊弄了一句:“太厚了,穿着捂燥得慌。”
“马上天越来越冷了,应该穿了。”
“别安排我。看镜子,这样行了吧?”季明灵点了点他的后脑勺。
季围巾抬着下巴,左右欣赏自己的新发型,开心地直点头:“很好看,谢谢你。”
“喜欢就行。”季明灵撤走罩衣,伸了个懒腰。
季围巾殷勤地替他捶背,并主动拿扫帚清理掉一地碎发。
“哥哥你要午休了吗?”
“还早,我要写工作报告了,你出去找别的小动物玩儿别打扰我。”
“我不要,困了,先睡一觉。”季围巾穿着他的睡衣,明显大了好几号,只是一件上衣就够遮到膝弯了。
季明灵拿他没办法,只能让定音出来看着他。
小兔子本来只是想替他铺好被子,却被抱了个满怀,它纵容着季围巾任人薅着毛,和他一起懒懒地躺在床上。
围巾钻出来一点,露出眼睛,确定季明灵没有盯着这边,他才小心翼翼地抱着枕头,反复嗅着上面好闻的气息。
房间里很静,只有门卫先生写字的声音,听着如同风微微揉着树叶,让人十分安心。
小兔子睡熟了,胡须一抖一抖的,不知道可爱的它梦到了什么?
刚还喊着困了的男孩却十分清醒,默默看着季明灵的背影。
直到有人推门进来,他赶紧闭眼装睡,季明灵走过来帮他掖好被子,和那个人出去了。
好在他们没走远,门也没完全合上,季围巾伸长耳朵开始偷听。
是那个女人在跟他家季明灵说话。
“昨天没来得及问,你是不是恢复了一些记忆?你的心声变复杂了,我能感觉出来。”
“在幻境,我遇到郭清祈两次,但是不太清楚那些是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万一是谁在找你的弱点怎么办?季明灵,你还是小心点,一直沉溺在过去和幻想里是很危险的。灰瞳那边可能会再找借口,寻你麻烦,那个女人可比你了解郭清祈。”
“知道,我会注意的,只是好久没有见过他了……哪怕是在梦里。”
听起来,季明灵的情绪很低落。
“他会回来的。”又是句苍白的安慰。
“嗯,我会好好活着,继续等下去。”
季明灵回到门卫室,想起走的时候压了点钱在台灯下面,等会儿要给回声付账。他踮着脚走到床边,取出小红包,看了看季围巾。
才给盖好的被子,这下又跑外边来了,男孩背对着他,大半个身子都没盖严实。
小屁孩,真让人操心。
季明灵弯下腰来,刚伸出手,男孩就一头钻进怀里,用力抱着他。
还没来得及叫他别调皮,季明灵就怔住了。
“你怎么……哭了?”
男孩颤抖着,哽咽却还拼命压抑情绪,像是受了伤的小兽。
衬衫打湿了一大片,季明灵有些手足无措,一条腿跪在床上,勉强拍了拍他的后背,柔声问:“做噩梦了?”
“我想你了。”围巾哽咽着说。
季明灵哭笑不得:“我不就出去了一会儿而已?”
“对我而言,太久了。”
还真是个脆弱的人类幼崽,哭起来都不停的,虽然不像其他小孩儿嚎啕大哭吵得耳膜疼,季围巾只是安安静静掉金豆子,眼睛红红的,更让人怜爱。
就是他这种冷酷无情的人都看不下去,隔着被子抱住他哄了又哄。
“不要哭了,以后我可不能无时无刻陪着你,你得成熟一点,不然我就不喜欢你了?”说完才发现自己这样好像根本不算哄人。
好在季围巾肯给他面子,止住了哭泣,在他怀里蹭了蹭,可怜兮兮地叫他名字:“明灵。”
“嗯。”
男孩子的睫毛被泪水打湿,还有一颗摇摇欲坠的落在末梢,像是雨里孱弱将落下的桃花。
“我会努力变得更强,以后好好地保护你,不要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