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ll将绿釉陶楼清理了一番。因为知道是价值昂贵的古董,他没有将它搬进厨房或者卫生间清洗,而是用棉签蘸清水将瓷缝里的灰尘和污垢擦拭。
他没搞清楚这陶炉值多少钱,上午OB来过,把一张照片交给他,那上面是陈列在中国博物馆的郎窑釉陶炉,和这座几乎一模一样。
OB说:“你的或者这一座,其中有一个是假的,真品是国家文物,意味着就算你出价一亿人家也不会卖。国宝,私人持有它就是违法。但你要留下没问题,因为我不相信这一座才是真的,也不用检验了。”
中午之前,Will把陶楼抬进了汽车后备箱。
昨晚他没有住在Hannibal那儿,特地回来包扎被小孩咬出来的伤口,顺便收拾东西,把衣服和日用品塞进行李箱,但没有带走那纸医疗报告。
他决定不和Hannibal提起自己在半山腰的发现,他不会和任何人说有关于那些尸体的事情。
没有语言能形容他看见“尸体堡垒”时的感受,他还以为眼前的所有东西都是他的幻觉。
于是他有了一个疯狂成谜的对手:『东方医生』幕后的大老板。
经过1个小时路程,他已经在Hannibal的车库里了。
天上下了零星的雪花。
他把第一件包裹抱进客厅后,Hannibal走出来帮他把其他东西搬进屋子,他们用了半个小时时间,拆开箱子,将东西摆放在它们应有的位置。
衣物是必须放进衣帽间的,Hannibal在一扇复古镜子前打开Will的旅行箱,把衣服挂进早上腾出来的格子,还有那些内衣,全部被叠放整齐摆在抽屉里。
他走出来时,Will正对着窗台上的陶楼发呆,他先后给它换了三四个位置,最后又搬回书柜一旁的架子上。
Hannibal仔细看了那座陶炉一眼,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它,第一次在Will家的时候,他也曾近距离见到它,但并没注意到这东西有什么名堂,这时想起来,和他在一本古董杂志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你决定把它摆在这里?”
“是的,窗台似乎是更好的位置。”
“这儿比窗台安全。”Hannibal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Will笑了:“难道你可能从窗户跳出去?”
“太古老的瓷器是怕光热的。”Hannibal说,“这就算只是仿品,也应该是非近期生产,它至少有几百年那么古老,看器型和镂空花纹。”
“你会鉴定中国古董?”
“一点点,对于特别名贵的。你确定把它摆在这里?”
“是的,你是对的,架子比窗台好。”
“不,我是说你确定把它摆在我家。”
“不,我是要把它送给你,如果OB不会带人来没收它的话。”Will说,“这很可能这是我所有的价值最高的东西了,我死后它也是我最值钱的遗产。”
Hannibal笑着问:“那你为什么把它送给我?”
“因为你了解并欣赏它,更适合做它的主人。”Will来到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香槟酒。
Hannibal从未正面收到过来自于Will的礼物,这是一件极具欣赏收藏性、价值连城、仅此一样的东西,而且Will说“我要把它送给你”,这句话才是关键。
它使这样东西成为一件真正的礼物。
Hannibal抚摸着陶炉,看向窗口的Will。
光射透杯身,桌面有了晃动的白色光块,Will穿了一件墨绿色的旧衬衣,领子已经洗的变色,左手的袖扣掉了一颗……他自己大概没发现。
他的汗毛在光中变成浅金色的绒毛,睫毛缓慢地颤抖。
Hannibal不记得Will曾经穿过这件衬衣,绿衣服非常衬他的气质。东西不是越新越名贵越值得欣赏,人也和古董一样,年轻一些的总是好看,而老的才有故事,珐琅巧夺天工,但没有容易破碎的瓷器更昂贵。
Will在遇到Hannibal时也不是全新而闪耀的,在Hannibal看来,他的性格是天赋与另类经历共同缔造的奇迹,如果说他是因为Will对原罪的发掘天赋而注意到他,那只是一开始。
现在,他迷恋Will的肤色、眼睛、头发、关节、皮肤、气味,和他下咽香槟酒时,喉结的蠕动。
这一切使他丧失控制,不可自拔。
猎获他。
这是Hannibal做得最有难度的事,他那么做了。
Hannibal没有承认:自从开始,Will就令他失去了很多自制,其实他想靠近他的念头,那时起就超出了极限。他是以蛇为食的猫鼬,而他却想尽一切办法缠住他。
“虽然我得到礼物很感动,但这是『东方医生』的东西。”Hannibal说。
“你介意它是『东方医生』送给我的?”
“到此为止它是我收到价值最高昂的礼物,但它随时可能变成一地碎片。”
“你想试试它能不能自动复原?”
“它不值得我等待复原。”Hannibal说,“但我会享受它破碎时带给我的感觉。”
Will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Hannibal走过来,拉开一张皮椅,用眼色示意Will坐在桌旁。
Will虽然不解其意,但是照办。
Hannibal把手搭在Will的肩膀上,沿着他的右臂揉下来。
他慢慢触碰着Will,使他放松下来,接受他的靠近。
Will萌生了一点儿倦意,他嗅到了Hannibal的香水味。他们的皮肤隔着两件衬衣的袖子,发生了摩擦。
光线仿佛比刚才刺眼了,Will的喉咙里发出连续的哮鸣,他的呼吸在变快。
他垂下眼帘,咬了一下嘴唇。
Hannibal探下身子,轻捏Will的小臂。Will有点儿担忧Hannibal会发现自己的伤口,但那几根修长的手指,很快从袖子鼓起的地方滑过,盖上他的手背。
Hannibal用指肚压住他五指的指甲,手指缓慢错位,悄然合拢,他握住了Will的手。
他的呼吸扑着Will的耳鬓,厮磨还没开始,Will的意志已经被软化了。
Hannibal近距离地打量着Will的耳廓,熟悉的气味在刺激他的神经,他享受这样的暧昧,就像入口之前嗅到酒的香味,使人更容易沉沦。
他用另一只手按摩着Will的左肩,用不轻不重的力道。他不是一个按摩高手,但是他知道怎样使人放松。
隔着那件墨绿色衬衫,他捏着Will的肩窝,Will被“Hannibal”包围了。他在他的地盘上,他的影子笼罩他,周围的空气、光、以及他能感受到的力量,都带上了Hannibal的标签。
Hannibal又闯进了他的世界,方式越来越直接,总令他在不知不觉中卸除防备。
手指碰到Will的脖子,在Hannibal的注视下,Will的皮肤表面起了一层小疙瘩,他还是非常敏感的,也许『东方医生』的实验真的改变了他的体质。
Hannibal摘掉Will的眼镜,在他耳边问:“你受伤了?”
Will本已经为自己的伤势构建了合理的谎言,但他此刻竟想不起来那个理由了,他的记忆力正减退。
“我被温斯顿咬了一口。”
Hannibal低下头,埋在Will的肩窝里吸了口气。
浓郁的甜味,低烧的温度。
Will的胸腔有些窒闷,这种闷和疾病带来的不同,他并不难受,只是在期待更实在的接触。他的脖颈麻了,光是气息和发丝安抚不了皮肤的需要。
Will侧过脸,迷蒙地看着Hannibal。
“我在为你按摩。”Hannibal说。
Will闭上眼睛,抬起下巴,用嘴碰了一下Hannibal的鼻尖,他希望Hannibal在这个时候吻他。
Hannibal笑了:
Will的情况不太好,耳朵发红,双腿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变成了受驱使的猫鼬,因配偶的吸引而发情,现在的Will是没有防备的,也没有抵抗力。
他很想给他一点刺激,使他被兴奋冲昏头脑,最好连底线也失去,由他诱到卧室……他想见他全身赤裸的样子,不可抑制地想象着他躺在那张柔软床垫上,急促地呼吸,征服的快感一定会使他疯狂。
食人魔的警惕秉性,使Hannibal可以在吃主菜前等待几个月,他现在又是为什么而忍耐?
他并不是很清楚,事实是:他在探索Will的过程中节节迷失。
他希望自己足够吸引Will,担心他不接受。
他想表现最有魅力的一面,又总被魅惑。
他刻意抑制贪欲,却对Will越来越贪婪。
在一段以亲情、友谊、爱情命名的关系里,Hannibal从没有这样谨慎过。
他没收了Will的吻,只给了他一次若有若无的触碰。
Will感到自己的脖子被揉了一下,然后,那只手滑进他的衣领,经过锁骨和衬衣第二枚扣子。
扣子被从衬衣内部解开,Hannibal的手指开始抚摸他的胸膛。
Will为自己胸膛的起伏频率感到难堪,而Hannibal的安抚又使他头脑昏聩。他紧张地抓住Hannibal的手腕,似乎是想把他的手从自己胸口拿开,但力道明显不够,最后,他搂住Hannibal的脖子,迫使他低头吻住自己。
面具已经变成薄膜,他们的身体再也等候不了太久。
这是个实实在在的吻,Will很用力地吻了Hannibal的嘴唇,Hannibal即将离开的时候,他还咬了他一下以示挽留。
“你不想吻我吗?”Will看着Hannibal的嘴唇,咽了口吐沫。
“你感觉不到危险吗?”
“……危险让我沦落。”
“你不再怕我。”
“我仍然怕你,害怕……越是想要。”
“我喜欢恐惧,尤其是你的。”
“你还喜欢死亡。”
“也许。”
“你喜欢我的恐惧吗?”
“……令我欲罢不能。”
“你喜欢我的死亡吗?”
“是的,如果它出自我之手。”
“你认为现在还不到时间。”
Hannibal认真地点了点头。
“如果我告诉你,现在就是最好的时间了呢?”
Hannibal没有出声。
“你在等着什么……”Will的语气并不是问的,“那么它现在是你的了。”
“我想要一样你与生俱来的东西。”
“什么?”
Hannibal吻住了Will。
在他探进去之前,Will失去了底线。
他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Hannibal闭上眼睛。
不同于刚才的暧昧接触,这个吻是实在而温柔的,他们在进行一种步步为营的迂回游戏。
Will的手指关节触摸到Hannibal的皮肤。他的身体非常结实,上帝给他最宠爱的孩子磐石一样的骨骼和肌肉,Hannibal是不是他所制造的?
蠕动、呼吸、湿度、气味,在这样的时刻,堕落这件事对于天使和恶魔是平等的——性的吸引使大家平等。
时间失去了约束效力,抚摸继续,Hannibal的力量越来越重,思维离开了Will的脑子,他被某种会传染的情绪灌满了,所能感觉到的,也只是Hannibal制造的感觉,他起了生理反应。
“唔哦,我们干了什么……”Will喘息起来,但是他没有离开Hannibal的吻,他还在被舔触。
Hannibal意识到:如果再进行下去,他就必须把Will抱进卧室。
他看着Will的眼睛:“我给了你更多的东西,是你喜欢的。”
“我不确定我想要,我好像坏了,出了毛病。”Will的大脑仍然不够清醒,他分析不了自己为什么会对Hannibal产生程度如此的感觉,他或许是了解犯罪心理的,但他不了解自己。
“你想要我。”Hannibal说。
“不,我不想要……”惶惶之中,Will不由想起东方人的话“他的宠爱使你快乐,他用他特有的方式治疗你……”他恐惧自己对Hannibal的感觉变成真正的欲望。
“我没有想要你,我是指我的脑子它不太灵活了,意识不清醒,可是我……”Will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好。
“Will,清醒是需要代价的。”Hannibal问,“你和其他情人在一起的时候,是清醒的吗?”
Will点了点头。
这是值得惊喜的答案。
“那你就是第一次。”Hannibal的眼睛闪烁起来,“我是你的真命天子。”
“……你有处女情结?”Will皱起眉头。
“在你面前我的一切缺点总是明显无比。”Hannibal问,“告诉我,你为什么吻我。”
“我……被吸引,变得很糟糕,这不是我第一次无法自控,我会梦游……我是说,我控制不了这具身体,它有时并不像是我的,还有我的大脑……”
“可你不能违背自己的意愿。”
Will显得有点迷茫:“如果这就是我,那你呢?”
“你所看见的我是从你心里投射出的影像,Will,你爱上我了。”
Will并没有不服气。
面对感觉种种,他知道自己必须承认爱。只是他还接受不了自己和Hannibal有更深一层次的关系。
他琢磨了一会儿,问:“那你想要的是什么?”
“你知道答案,你逃开了。”Hannibal说,“我在等待你的顺应。”
他安抚性地轻吻了一下Will的脖子,说:“猫鼬的求偶行为异常暴力。雄猫鼬必须征服雌性,用暴力行为向它证明自己是足够有资格的,而优雅如麋鹿,他在一年中最炎热的日子里等待数月,并且驱逐其他靠近领地的麋鹿,而雌鹿的发情只能维持几个小时……”他没有再把话说下去他的意思已经很清楚。
暴力和等候等于本性追逐等于求偶等于爱等于——我在等待你。
Will郁闷地低下了头,他的脸在发烧,这种暗示比直述更令人感到羞耻。
Hannibal险恶地观察Will:Will已经到了他手里,他在按照他想要的模式思考他想要让他思考的事情。
Will沉默了好一会儿,抬起头尴尬地问:“为什么不清醒的只是我。”
Hannibal被他的问题触动了一下。
伪装的欺骗作用是双向的,其他人发现不了Hannibal的内涵,他们无法透过他伪装的表面解读他的心,而现在他的改变已经明显到自己能够发现的程度。
他说给了Will的那样东西也许要不回来了。
爱总是抹杀人的权衡能力。
Will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了奇怪的事情,警觉地问:“你改变了?”
“没有。”Hannibal拍了拍Will的肩膀,“我去厨房准备午饭。”
Will的身体渐渐冷却,脑子重新清醒,这时候他发现了Hannibal的改变之处。
没法用人类的行为惯例来解读他的改变,这需要一个比喻。
一头狼混入狗群,伪装成其他狗的样子,使周围的犬类分不出他的品种,但他是要以肉为食的,他并不是宠物。而Will对于原始野性的Hannibal而言,是个能够理解他“原罪”与天性的朋友,也许在Hannibal眼里他是唯一的。
狼遇到了Will,它想把它变成它合格的朋友。
Will背叛了狼。
但是狼没有选择咬死它,它愤怒而失望地离开了。
世界不允许危险的动物在外活动,他们猎捕了它,最终将它锁在牢笼里,直到他们无法对抗的敌人出现。
它醒过来是在冰天雪地里,它又看见了Will。是的不论它们的距离有多远,它总是能够感觉到Will的情况,它太注意它了。
它敏锐的嗅觉发现Will身处危险之中,而且奄奄一息。所以它充当了保护者的角色,它们……在一起,产生了感情那么狼的天性是否有所改变?
狼压抑了他嗜血的欲望,不再猎食,用庞大的身躯和锋利的爪子保护着Will,它现在不能冒险,因为Will在它的窝里,如果Will失去它随时可能遭遇生命危险。保护朋友,保护自己的同类也是Hannibal的本能,必要的时候,它也许不在意把敌人,或者被敌人撕成碎片。
Hannibal端着两只盘子来到桌旁,拿起香槟斟了两杯酒。
此刻他的脸色又是平稳,他又恢复了每一刻的干练。把刀叉摆好的时候,他甚至没碰到他搭在盘子两侧的手。
Will切割了一块食物放进嘴里,郑重其事地说:“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Will整理了一下语言,开口问:“如果我离开你了。我是说,我可能会有女朋友……如果她们不介意我的脑子的话,我还可能会有其他情况发生,比如病重,当然我不是说现在,而是将来的某一天,或许我会被谋杀……”
Will看着Hannibal问:“你会怎么做……是杀死我,还是忘记这段时间的我。”
Hannibal分割肉类的动作有短暂的停下。
Will本以为他是在思索,用不了多久就会给他答案,而他得到的真实答案是Hannibal的沉默,他吃东西、喝酒、一言不发、眼皮也不抬一下,好像没有听到这个问题一样。
他很少这样子,无视他的疑问——这是头一次。
Will担心自己说错了话,也许Hannibal介意这种没有意义的假设?他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Will想了想,发现自己的问题听起来就是一桩无趣的假设。
而实际上他是在评测Hannibal的个性,而不是他们的关系。
他试着解释:“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是可以被代替的,那么我们关系的本质,就像你说的,这可能是共鸣和同类之间的爱,我不否认……否认这就是友谊或者爱,但你还是你……”他的解释似乎令情况变得更糟糕了。
他的Doctor Lecter深吸了口气,放下叉子。
隔了好一会儿,Hannibal说:“‘这是友谊还是爱’Will你不能这么问。否则你的假设是没有意义的。”
“而假设得到的答案,往往会令人觉得失望,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因为人的希望总是在实时变化,一个人做到了不改变初衷,这也只是执着不是智慧。”Hannibal说。
Will差点被他绕进去了:“我想我要的只是个答案。”
Hannibal垂下眼帘。
“而我不会以此评估你我的未来。”Will说。
Hannibal说:“你对我的评估从未失效,这曾经令我惊讶。”
“不包括这件事。”Will说,“我是行为心理讲师,而不是情感专家。”
“你感觉不到。”
“感觉不到。”
“你想知道。”
“想知道。”
“直接的答案。”
Will点了点头。
“你的问题是:如果你离开了我会变成什么怎样的一个人,会有怎样的行为,你想知道答案因为你怀疑我改变了,你认为这可能与你有关,我在这段时间里的行为于过去有了较大程度的……‘让步’,会令人好奇:行为的变化是否标志本质的变化。Will,而如果我想过它的答案,就意味着我可能会抛弃你。”
Will装作若无其事。
“是的,这时随时可能发生的,你不止离开过一个人……我想。”
Hannibal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
“你不知道我会不会突然离开这里?”
Will仍然装作若无其事。
“你知道。”Hannibal肯定地说。
是的,Will的确知道:概率大的那种是Hannibal不会那么做,危机还没有解除,他做事一向有始有终。
“你不会。”
“我不会。答案就是如此。”
我不会离开你,他的答案是:我也没有变。Will已经明白了,Hannibal的改变就和他想象中的一样,他在试图保护他,清除他们周围的屏障,做完这一切后他才能走,而这期间的潜在危机还在影响他们,Hannibal对此的态度是感兴趣并且愿意合作。
“我们用非野蛮的语言表达自己,但意思是直接的。”Hannibal说:“而我们不该在内心加以屏障,为任何事情的发生找借口。”
Will顺着他的话“直接”地想下去:Hannibal不离开不是因为危机、合作、『东方医生』、谋杀案、对手、原始嗜血本性……这一切和他的真实理由的唯一关系是:他们环绕了他。
Will,就是理由。
他为了他停留在此。
按照惯例他们的对话应该到此为止,Will重新拿起了刀叉,Hannibal也是。而突然间Hannibal又说了一句话。
“Will,这个地方是为我们俩准备的,明白吗。”
Will点了点头,他听过类似的话。
“白腊地毯是为你挑选的,大门关上这就是一个独立空间。”Hannibal把一块食物送进嘴里。
“你是不能离开的。”他说,“猎人不会让猎物逃走,男人不会让伴侣离开自己,这是一个道理。”
“我感觉自己又被拖入了你的世界。”Will显得很惆怅,Hannibal的世界里满是危险的漩涡,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动物就是蜗牛。
“这一次作用力变成了双向。我停留在此,而这是你的漩涡。”Hannibal说,“我将无法自保。”
Will几乎不能相信,Hannibal的语气就好像在说一句普通的话。
Doctor Lecter是永不示弱的,现在他说“无法自保”,其中并不存在深一层的含义。
“你离开……我将失去心脏。”
空气仿佛凝结了。
复杂的疑问消失后,遗留的答案竟是如此简单。Will的手指突然颤了一下。他终于意识到Hannibal把什么送给了他,作为治疗他疾病和精神创伤的工具,他曾经怀疑那是爱情,而事实上并不是。
不管这是怎样一颗心,它都已经被摆上了桌面。
所以Hannibal必然会受到他的影响。
Hannibal的改变根本不需要掩饰和解释,Will感觉到的表象已经是真实。
他保持着礼貌的态度,消除身上的血腥味,耐心十足地在这里等待着他的回归,同时也在等待着撕碎他的竞争对手。这是否意味着他们之间的矛盾与过节已完全被清零?
在一段长达数年,没有结束的关系里,原谅与被原谅都是不必谈及的,因为它们交替发生过的次数已经冲破了他们预计中的极限,而Hannibal对家庭的守卫态度,硬如磐石不可动摇。
他发掘了他的原罪本质。
又被他发掘了爱。
他们在本质上已经到达了完全平等。
——Will想到这里,没有再继续想什么,他看清了一种事实:嗜血的狼已沦入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