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nnibal跌跌撞撞地把Will抱进车里,那时,Will已经窒息超过一分钟了。

  尖锐的疼痛感正在随着动脉的剧烈跳动变成麻木,血从插着箭矢的伤口内部挤出来,染红了Will的衣领和手,他不住地颤抖着,脸憋得通红,双眼时不时上翻,似乎随时可能彻底失去意识。

  Hannibal从汽车的后备箱内取出药箱,匆忙回到汽车后座上,手术在没有进行消毒灭菌工作的情况下就开始,Hannibal曾经做过一段时间外科医生,对处理伤口有着丰富的缝合止血经验,而现在他却对自己即将给Will做的手术毫无成功把握。

  他压住Will的颈动脉,试图拔出箭矢。

  他握住箭矢露在外面的一截钢柄,屏住呼吸来保持手指不发抖,这样试了几次,他还是没有下手把箭矢拔出来。

  汗顺着他的鬓角流到下巴,淌落Will的脖子,和血混淆在一起。

  “呼气,Will……我需要看看它刺伤了哪儿。”他急促地说。

  Will慌乱地抬了抬胳膊,又无力地垂下了手,除了发抖,他现在做不了别的,他甚至不敢呼吸,生怕那根尖利的东西会因为他呼吸时颈部肌肉的活动而刺穿颈椎或动脉。

  Hannibal的大脑在不可抑制地想象着血从Will脖子里面喷薄而出的样子,他尽量稳住情绪,用不停分泌眼泪的眼睛看准了那根箭的位置:枕动脉下部,与颈内动脉形成的三角区,箭尖很可能伤害到了颈椎,但根据箭矢暴露在外的长度可以判断,伤口不是太深。

  他一边拔出箭矢,一边向Will的伤口内按压,企图用最原始的方法:指压,来替他止血。每拔出一截箭矢,血就会一次性从伤口内、Will的鼻腔和嘴里涌出来,由于长时间窒息,Will的手脚失去了知觉,力气大量流失,他几乎连挣扎也做不出来。

  Hannibal终于分析到Will被刺伤的位置:与动脉、神经关系不大,但气管被箭矢尖端刺中。

  他用血管钳分离Will的舌骨肌和甲状肌,使他的甲状腺暴露在外,用小钩将峡部向上牵引,这个时候,他看到了Will的气管。

  分离过程中,他用手指探查了Will的环状软骨及气管,那是一截柔软而善于活动的组织。

  Hannibal经历了严重的慌张后,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他用尖刀片割开了Will的2个气管环,向内插入套管。因为车里没有做咽喉手术专用设备,他采取了一截塑料管应急。在以弯钳扩张,撑开气管切口后,他用一只随身携带的钢笔胆吸净了Will的分泌物,把一块开口纱布垫于伤口与肌肉之间,完成临时手术。

  他来不及擦干手上的血液就回到了驾驶位上,驱车赶往救护中心。离这里最近的私人医院设立在20公里外的地方,这段时间内,Will都有被分泌物卡住器官窒息死亡的危险。

  “Will,均匀呼吸,慢点……用鼻腔……”Hannibal引导着Will,同时用一只手捏住Will的手心,他得保证Will不会因失血而昏厥,丧失自主呼吸能力。

  他们到了医院后,Hannibal把Will抱进了手术床,并且提出由他亲自主刀为Will做手术的要求,不过遭到拒绝。

  在他的一味要求下,院方准许他在手术室内观看手术过程,不过不能说话,也不可以靠近操作台。

  手术持续了1个小时左右结束,那时,Will因为接受麻醉而进入了睡眠。

  两个礼拜后。

  Hannibal偷偷进入Will的重症监控室。

  感到热量的接近,Will睁开眼睛,把目光投向了Hannibal的脸。

  Hannibal蹲在床边,将手探入被子,握住Will发麻的右手。

  因为没有开灯,室内的光线有些昏暗。路灯散发的白光从窗帘的空隙中射进来,Hannibal的脸色显得阴郁而疲惫。

  他抚摸着Will的头发,向他笑了一下。

  Will注视着Hannibal,心里面产生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要走了吗?”

  “不。”Hannibal说,“我们一起离开。”

  “我们……去哪儿?”

  “可能需要辗转一下。我必须先联系到Lee。”Hannibal说,“我现在不能给他打电话,我的手机可能被监听了,我把它扔了。”

  Will在被子里轻微地蠕动着,用鼻尖贴近Hannibal的脸。

  熟悉的Alpha气息带给他安全感,尽管喉咙疼痛,但他感觉自己的状况比刚才好了一点儿。

  “我失去知觉了。”Will说,“那种药改变我的细胞,而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对我来说,都是原来的你。”Hannibal说,“这一切该从开始的地方重新开始。”

  “立陶宛?”

  “不。”Hannibal说,“我们该结婚了,Will。”

  “我有权拒绝你吗?”

  “这并不妨碍我对你的追求。”Hannibal吻了一下Will的指关节,又把他的手掖回被子里。

  他把Will推出了医院。

  他不知道自己和Will是否被通缉,但他必须绝对小心避免被捕的可能。

  他们去往了Hannibal在红区的窝点——一栋走私品转运仓库。

  因为地势偏僻,附近贩毒的帮派分子比较多,这里的几条街区几乎是全市最多发生枪击案的地方,居民和来往的车辆都很少。

  闪电劈落在远处一栋高楼的避雷针上,黑云几乎压住了整个城市。

  Hannibal站在窗口,隔着乌涂的钢化玻璃望向外面。

  与仓库隔着一条马路的便利店门口停放着报废已久的福特车,几个穿防护服的少年从表层剥落的马路上经过,朝前方吹响口哨。

  不一会儿,雨下了起来,湿气四处蔓延,积水从门缝儿渗入屋子,昏睡中的Will咳嗽了几声。

  进来时Hannibal把Will放在皮沙发上,给他盖上毛毯。沙发是他刚到本市时购买的,只用了2个月就闲置了。

  仓库里有非常简单的家具:沙发、金属置物架、文件柜和被搁置在墙角里的油画。但没有生活必需品,也没有洗手间。除非万不得已,Hannibal是绝对不会躲到这里来的。

  这片仓库区是战争爆发初期由墨西哥人修建的,用于储放液压油,硅胶、氟橡胶、丙烯一类的化工用品。战胜将要结束时,原来的开发和租用者受到战争连累或是搬迁去了其他地方,或是破产、死亡,只有很少的人回来把仓库和货物转手。

  战后,城市区域重新划分,政府把这里划为待拆除区,所以很多地方矗立起一些薄而脆的铁板,把仓库与街区隔离。而两年过去,仍然没人来此实施规划,或许当时在拆除文件上盖章的官员也已经把它遗忘了。

  仓库原本的浆化地面被变质的化工油腐蚀,变得斑驳不平。Hannibal曾雇佣工人对这里进行清污整理,墙壁仍残留着大量像是流水花纹那样的黄绿色污垢,没人能说清楚那究竟是怎样的化学反应造成的。

  Will是热醒的。

  外面在下大雨,墙壁不具备保温功能,室内最多只有15°,而Will睁开双眼时,全身每一寸皮肤都被汗浸透,就连衣服也是湿的。

  Hannibal把一杯水送到沙发旁边的茶几上,然后坐在茶几对面的椅子上,看了Will一会儿。

  几分钟的时间里,他没有移开视线,Will也一直在看着他。比起在医院的时候,Will已经清醒多了,但眼睛里还是很红。

  Hannibal对Will这种变化感到好奇和担忧:每隔一刻钟,会有一些紫红色的絮状物质出现在Will的脖颈、脸部,像是淤血,又像遭到损坏的真皮组织暴露出的红痕。

  Will睡着的时候,也没有停止抽搐和盗汗,他的神经组织像是在发生着某种急剧变化,手背和小腿的皮肤甚至会渗血。

  Hannibal亲眼看见Will的汗毛从表皮层脱落下来,肤色变浅的过程,那被他认为是危险的奇迹——激素的变异。

  “你感觉怎么样?Will。”

  仓库里的景象一会儿模糊、一会儿真实,Will眨了眨眼睛。

  Hannibal的衣服略微有些褶皱,他肯定一直没把它们脱下来。他的样子没有平时那么整齐,几缕头发打乱了发式的整体秩序。Will还在Hannibal的膝盖与足踝部位看到油泥,那应该是他在清理仓库时留下的。

  Will没见过落魄的Hannibal,此刻,虽然Hannibal仍然带着他那副绅士的仪态,样子却已经有些凌乱。

  “我们安全了么?”Will问。

  “……还没有。”Hannibal说,“也许我们需要再等两三天。”

  “两三天?”

  “Lee会处理好一切,包括Alana,但是在他处理好事情之前,我们不能回到城里去。”

  “你给他打过电话了?”

  “是的。他很担心你,想来探望你,被我拒绝了。”

  “……好热。”Will把被子从自己身上掀了下去。这个动作影响到颈部的伤口发出一阵刺痛,Will下意识摸了摸裹住脖子的纱布。

  Hannibal替他换过药了,这几天他的意识一直很朦胧,有时他无法分清自己是否真正的清醒。

  Will把目光投向窗外阴霾的街道。

  大量的水从高空坠落,雨滴不仅冲洗着路面和玻璃,也在腐蚀沿街设施和硁的涂层。

  潮气令Will的眼睛感到舒服,但眼泪仍不可抑制地分泌出来。

  除了嘈杂的雨声,附近没有其他响动。

  Will有点儿困难地呼吸着,看向Hannibal。

  他嗅到一种带有温度气味儿。

  那不是食物饮料的味道,而像是皮革掺杂着潮湿烟草的气味,又像是直接从动物毛发里散发出来的。

  这种气味令他感到昏沉和安逸,还有一点儿愉悦。

  或许他们现在的处境很糟糕,但Will却无法感知到一点儿危险的讯号,他的头脑似乎在气味的蒙蔽下变得迟钝,不能思考。

  昏睡期间,他醒来过几次,伤口有时会发出细微的痛感,那更像是麻醉药失效伊始神经因惊觉发起的跳动,并不难忍。起初的一段时间,Will以为自己又被注射了麻醉药,当他嗅到那股气味的时候,他认为自己是饿了,或者渴了。

  没过多久,他意识到Hannibal并没有给他注射任何药物,而当Hannibal靠近他的时候,具有蛊惑作用的味道会变得格外明显。

  “你发情了吗?”Will有些害羞地问。

  Hannibal摇了摇头。

  “你发情了。”Will把下巴藏进毛毯的绒毛里,像猫一样窥探着Hannibal的脸色说,“你的味道非常明显。”

  “不,我没有。”Hannibal说。

  然后他们安静了一会儿。

  Will的目光落到水杯上,他不是在思考自己该不该喝掉那杯水。

  “我的伤口痛。”他说,“我的手一直没有知觉。”

  Hannibal有些纳闷儿,Will的表情和平时不太一样,而且,他今天早上刚帮他换过一次药。

  不过这地方的环境不好,空气潮湿缺乏流通,Will的伤口随时有感染的可能,这也是令Hannibal感到焦灼的原因。

  他绕过茶几,来到沙发旁边坐下来,小心翼翼地拆开Will脖颈上的纱布。

  经过一个礼拜的治疗,Will的手术伤口基本愈合,周围已经结了血痂,没有要感染的迹象。

  “给我注射抗生素……或者消炎药吧。”Will用很小的声音说,“它感染了。”

  “不,没有感染。你没事。”Hannibal重新把纱布粘了回去。

  Will正在用力地呼吸着。

  “你怎么了?Will。”Hannibal用手揉摸着Will湿漉漉的卷发。

  “我没法转过脑袋。”Will说,“这真令我痛苦。”

  Hannibal笑了。

  “把你的手给我。”Will严肃地说。

  Hannibal用食指刮了一下Will的脸颊。他的皮肤已经变得非常光滑。

  Will轻轻抓住Hannibal的手腕,把他的手指放在鼻子前,闭上眼睛,吸了口气。

  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Will的眼睑变得通红。

  Hannibal试着拿开自己的手,手腕却被Will抓紧。

  “天啊……你的气味儿,那可真好闻。”Will用鼻子尖摩擦Hannibal的手指关节,像猫一样缩起肩膀。

  Hannibal敏锐地发觉,Will在轻微地颤抖。他探下身子,试探地在他耳边问:“Will,你现在还觉得难受吗?”

  “不……”Will的背部贴紧沙发靠背,把毯子里的双腿蜷了起来,用身体贴紧Hannibal的脊椎。

  他睁开眼睛,盯着Hannibal的眼睛。

  液体脸上滑过,那是发热的眼泪和汗水。在这个Alpha面前,他的呼吸正变得急促,毛孔随心跳的频率而张缩。近距离地注视,已经令他感到兴奋和软弱。

  “如果你离我不够近……我的脖子可能会疼。”Will迷蒙地说,“我的伤口……可能会因此而感染。”

  “我想我们已经够近了亲爱的。”Hannibal为难地说。没有什么能令他感到真正为难,除了在一个礼拜不洗澡后靠近别人。

  Will用他的大眼睛扫视着Hannibal的脸,鼻梁、嘴唇、下巴。他放开Hannibal的手,犹豫地在Hannibal身上选择了一个部位——衣领。

  他用不大的力气把他的领子抓握成一团,示意他靠近自己。

  Hannibal被拉低了身躯,掩在Will身上。这样的行为激发了他Alpha的本性。猎物正以性感的姿势引诱着他。

  他咬住牙齿,喉结不由自主地涌动了一下。Will正在试着向他散发信息素。

  这一次,Will真正拥有了Omega的信息素,他能够一次性散发出的信息素比Beta在发情期散发的总量多十倍。

  “时间该喝水了,Will。”Hannibal说。

  Will警惕地用双手搂住Hannibal的脖子,使他无法逃离自己的拥抱……他像个第一次发情的Omega一样,抱紧自己的Alpha,寻找和他结为一体的方法。

  Will眯起眼睛,靠近Hannibal的嘴唇,在嘴角吻了一下。

  又咬了一口。

  他贪婪地呼吸着Hannibal的气息,这似乎就是现在唯一能令他感到舒适的东西。

  液体流淌到沙发皮面上,毛毯被弄湿了,Will并拢了腿。

  “哦……Hannibal,你对我做了什么……”Will一边喘息,一边吻着Hannibal的脸颊,他的私密部位在没有受到任何刺激的情况下发生痉挛,而且分泌液体。

  “现在还不是时候,Will,我们不能在这里……”Hannibal皱起了眉头,Will的厮磨使他无法自控。

  “我要标记你。”Will说,“我要标记你……”

  “Omega是不能标记其他人的。”

  Will怔住了。

  他花了一点儿时间去思考自己的处境,还是没把Hannibal的意思弄明白。

  “你是Omega了,我的Omega。”Hannibal说。

  Will慌张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掀开毛毯。

  他看到自己被浸成深红色的裤子,和沙发表面的血渍,露出一脸愕然慌张的表情。

  “是药物作用。你的器官正在发生转变,流血是必不可免的,也许几天后……转变会完成。”Hannibal说,“一个有责任感的Alpha才值得拥有家庭,我会照顾你直到你康复。”

  Will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发,僵硬地坐了一会儿,越来越感到奇怪,他始终没产生不舒服的感觉,他几乎能确定,Hannibal没有给自己注射有麻醉作用的药物,离开医院后,那种因注射麻醉剂而无力的感觉就消失了。

  他意识到Hannibal没有欺骗自己:他过去从未像是现在这样能敏感地发觉Alpha的气味。

  “也许我快要死了。”Will沮丧地说。

  Hannibal摸了摸他的手背,安抚道:“你会没事的,Will。我会对你负责任的。”

  “……不你没有。”Will不满地说,“你拒绝靠近我。”

  “现在还不行。但是,如果你需要的是其他的东西,我会带给你。”

  “你能带给我什么呢?”

  Hannibal凑近Will的鼻尖,在近处问:“做好准备了吗?Will。成为我的Omega。”

  Will在Hannibal眼前低下了头。

  Hannibal攥住Will的右手,用鼻尖摩擦着Will的鼻子,吻了一下Will的上唇。

  然后,他用舌头舔舐Will的嘴唇,撬开他的牙齿。

  Hannibal用吻把气味儿送入Will的内部,对于一个新的Omega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照顾。

  Will被舔得头晕目眩、呼吸困难。他的手指爬上Hannibal的背,把他的衬衫抓得更皱。

  窗外传来雷声。

  Hannibal把Will搂在怀里,用吻平复着他的情绪。

  “你违背了我们的约定。”Lee对身穿囚服的Alana说,“别以为你是在伸张正义,或是复仇。任何人在报复Hannibal的过程中,都能深得他的精髓。你也不例外。”

  Alana露出一个微笑。

  现在,看守分不清她眼睑上乌涂的痕迹是眼圈还是眼影,雨水已经把她的妆容冲花,因此她看上去就像黑弥撒祭祀一样,而融化的口红逾过唇角,使她的脸孔显得妖冶。

  一天前,两名探员来到Alana的豪宅中,在她居所的冰箱、地下室、仓库、墙壁内部,发现了分别摘自于不同职业性别的受害者的部分。受害者的相同点是:他们都曾经是罪犯。

  “我不否认你是对的,Lee,那么,你呢?”Alana问。

  Lee沉默着。

  “在牢里,我们才有真正的自由。可惜你们都不懂。”Alana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