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nnibal到达郊外的时候,天还没全亮。已经跃出地平线的阳光,在山的末端勾勒出紫红色的线,赤色的雾散在橄榄树林里,一切呈现出浓重而稠密的颜色。

  Hannibal把后视镜转向自己的脸,整理了领带的结,然后打开宾利车门。

  白杨树干枯的叶子在皮鞋的踩踏下碎裂,附近的泥土潮湿柔软。地面的表层覆盖着一些树枝,空气里弥散着土壤在火焰中分解残留的焦灰味儿,那是昨晚的篝火丛中散发出来的。

  Hannibal抬起头望向山上的一株丝柏。

  树的枝干像是巫女的头发,像是深色火焰,他至少有五年没见过这种树了。

  半空中没有絮状的烟尘,极目处也没有建筑物的骨架,天空不再被硫化的云朵遮蔽,这是一方没有经过化学物质浸泡的土地。

  最好的时间已经到了尽头。

  那个他颂扬过的腐烂世界正在消亡,一个新的世界破开朽茧,渐渐呈现在人的眼里。

  一行乌鸦列队站在树枝上,警惕地转动头部,Hannibal弓腰捡起一块石头,丢向树梢,乌鸦们受惊疾散,不一会儿又在另一株树上聚首。

  这不是个好兆头。

  虽然附近没有一丝异样的气味儿,没有明显的声音和气流拂过,Hannibal却能感觉到潜伏在周围的厄运。这令他产生了一点儿焦灼感,他过去从未这样。

  那像是盲目落入鳄鱼沼泽的野兽,所萌生的忐忑不安。

  别墅的铁门上缘有锻打式曲线和箭羽状饰钉。

  Hannibal记得Lee修建这栋别墅时,曾向他炫耀这扇刑具一样厚重的门采用的铸铁经石墨化退火,可承受一辆装甲车的冲击载荷。

  当时他们之间还有个绅士的赌注:Lee在的铸门时让人加入大量陨石镍与白铜,为了色泽有别于一般的铁。而Hannibal告诉他,两年之内门上一定会生出绿花。

  Lee说,如果他的说法实现了,会把整栋别墅送给他。

  Hannibal是对的,现在,这扇门的外表面与棱角部分,都因为硝酸腐蚀而变得斑驳,一些墨绿色颗粒状的凸起已经在孕育的过程中。就像人在过敏时会起小疙瘩一样,金属也可能因为化学侵蚀而发生过敏。

  隔着左半边门上的格窗,Hannibal看见院子里的棚顶和堆积的木材、未经修剪的草丛。

  一个穿牛皮靴子的南美裔提着木桶走向马厩,别墅的门窗关着。

  这时,Hannibal才捕捉到一点儿异样的气味儿——汽车机油、金属和化学染料。

  他可以确定:有穿防护服、用摩丝处理头发、长期生活在城市里的人在别墅的院子里活动过。也许这些人就是Matthew手下的Alpha sadist,他们开着大型车来过。

  Matthew在电话里告诉他:他是一个无政府主义者。他不同意Hannibal的“不抵抗”理论,“现在,不是最差的年代,至少我们拥有最大程度的本性自由”——Matthew认为Hannibal之所以这么说,是在为政客们的决断向民众乞饶。

  Hannibal的自由论只是安抚人心的幌子,而Matthew相信Hannibal·Lecter本身就是暴力狂魔。他厌弃Hannibal的虚伪而要向他宣战,就像恐怖组织的头目所做的那样。如果Hannibal不来,他会在网络、杂志和新闻上同时曝光他的懦弱,并且录下杀死Will与Lee的视频,寄给当地的政府机构。

  在某种程度上,Matthew的认知没错,Hannibal的理论体系中的确有一半为政治服务,他灌输给人的理念更像是一剂战后可卡因,使人安于恶略的现状,放弃反抗区域划分法令和削减劳动保障政策。

  但是Hannibal认为:Matthew和他一样虚伪。Matthew之所以要扳倒他,也可能为了成为下一个Hannibal·Lecter。

  Hannibal推开铁门,步入院子。

  突然之间,他嗅到Will的甜味儿。

  他下意识顿住脚步,看向别墅的木门,又转头环顾周围,这样张望了几秒钟时间后,他才重新收揽心绪,继续向前走。

  不论Matthew为什么而使他来到这里,Hannibal的目的是带走Will。

  他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一切都是Will扳倒他的计划。

  如果真正邀请他的人是Will,那么这就是一次高规格的约会。国王不会拒绝王后的邀请,哪怕她邀请他进行战争。

  人生中总会出现一两个特例,使人愿意为之赴汤蹈火,Hannibal曾经用尽一切仿佛把Will拉入自己的世界。

  那是他为Will准备的世界。

  一所有黑色石柱、尖券式穹顶的靛蓝色教堂,不供奉任何神明。他和Will在这所宫殿中一起生活,又不许窗外星辰夺走Will的视线,所以没有修建窗户和门。

  这里的温度和他们的血液温度相同,天顶的绘画中有Will幻想中的鸦羽鹿和冥王。他们以人类喂食,睡在血红色的床单上,沉溺于狩猎快感,无度享受爱情……从此他的视线中永远有Will的身影。

  现在,Hannibal却找不到Will了。他不知道他的爱人是在和他玩捉迷藏,还是已经远离了他的世界。他不会停止寻找Will,因为他无法停止想念Will。

  Hannibal来到别墅门口,敲响了门。

  如果里面的人是Will,他会不计一切代价带他离开这里。

  如果是Matthew,他们之间一定要有个人死在这里。

  如果是Lee……Hannibal有点儿无法想象如果里面的人是Lee,今天的事情会如何走向。Lee作为别墅真正的主人,而被Matthew囚禁在自己的地盘上,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Lee是他一手调教的猎食者,狡猾且阴险嗜血,Matthew很难囚禁他一个多月,就像羊群无法困住狮子,这是相同的道理。

  门被Orlando打开了。

  Lee站在几串骨制风铃后面,房屋主梁悬在他的头顶。

  他穿着粗麻制作的衬衫和木屐,留着一脸胡子。

  他站在桌旁,正在随意地把玩桌上的无患子果实。看到Hannibal,Lee没有流露出一点儿惊讶错愕的表情,反而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永远同时流露天真和阴险,即便是在此刻。

  Hannibal的眉头颤抖了一下,他得承认,Lee出现在这里击碎了他对他所剩无几的希望。

  虽然Hannibal一直怀疑Lee和Will伙同设下圈套,要真正接受这样的事实,他还是感到心脏一落。

  那个天赋迥异、狡猾且阴险嗜血的狩猎者,他一手调教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Lee,是个身高超过1.95米的勇士,不再是偷吃冰箱里食物的小孩儿,Hannibal今天才真正认识到这一点。

  Lee把手里的果实扔在桌上,掀起面前的一串没药风铃,颇为正式地向前走了一步,来到离Hannibal四五米远的地方。

  Orlando没有关门,径直走到Lee的身旁。他的眼睑和颧骨有一点儿发红,眼底有水光——是Omega发情的性征,说明这个Omega正和Alpha陷入热烈的爱情。

  Lee搂住Orlando的肩膀,低头吻他的鼻尖。

  这一瞬间,Hannibal嗅到了更明显的、属于Will的气味儿。

  Will的味道是从Orlando身上散发出来的。

  Hannibal的思维僵滞了一下,他就像被火锥刺入脊梁一样,全身肌肉猛然收缩。一阵妒火在胸腔中燃烧起来,他顿时丧失冷静。

  事实已经向他证明:今天他失去了家庭。

  Lee染指了Will。

  Hannibal自然伸展的手指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

  Orlando转身走进厨房。

  Lee用奚落的眼神看向Hannibal,抬高下巴。那样子像是在看一个手下败将。

  Hannibal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

  他现在既不能优雅自如的笑,也无法思索自己该怎么应对“背叛”的事实,因为过于愤怒,他的神经开始跳动,脑子几乎变成空白。

  暴怒并没有维持太久,他成功地把情绪强压了下去。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Lecter,你的选择违背你的智慧。”Lee说,“你有机会在任何一天找到Will,用任何手段把他带回来,而你却选择落入他的……陷阱。”

  “主动权在Will手里,我没有限制他的自由,我只是承应他。”Hannibal说,“他随时邀请我,我将会准时出现在他面前。”

  “哦这真是浪漫,可惜你面对的不会是Will。也许他今天根本不会出现在这儿,现在的Will已经不再是过去的Will。”

  Hannibal微微皱起眉头表示不解,Lee一边打量着他的表情,一边说:“我想,你还不太了解Will陪伴在怎样一个人身边。”

  “Matthew。”

  “是的,Matthew。你调查过他吗?”

  “没有。”

  “Matthew不是一个精神病患者,不拥有超乎常人的见解能力,只有19岁,而他却像是天之骄子。”Lee的说法危言耸听,而Hannibal知道Lee不会欺骗他,Lee绝不会贬低他、不敬、欺骗他,这是他们之间长久以来的默契。

  “Matthew的体能非常出众,他的神经反应速度是一般人的1.4倍,这意味着他的中枢神经能更快地将指令传达给肢体的每一部分,通俗地讲:他能躲避子弹射击。造物主赋予你智慧,Lecter,而赋予他野性,Will为你准备了强悍的对手。”

  “不。”Hannibal笑着说,“造物主赋予我Will。”

  Lee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Hannibal的话激起了他的愤慨,他想起了他们之前因为Will发生的一系列过结。

  Hannibal问:“还记得我们家族创造的世界吗?”

  Lee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Hannibal说了什么,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Hannibal的言下之意。他像被闪电击中头顶似的错愕起来。

  “你的父亲,我的兄长和导师,曾经给人类带来的改变,足以令我我永远铭记他的伟大。”Hannibal说。

  Lee捏紧了拳头,警惕地后退了一步。他对Hannibal那消失已久的畏惧心理又回来了。

  而同时,Hannibal失去了十几年来建设在Lee内心中的高贵地位。

  他们鲜为人知的过去——

  他们的来历。

  Hannibal和Lee的父亲曾经是同僚,Lecter家族和Pace家族是世交。

  他们的家族成员,就像使用秘技通关的游戏玩家一样,在几百年中是的标准上流阶级,必要和政客保持密切联系。

  『裂解战争』的起因和Hannibal有脱不开的干系,他利用Lecter家族的高贵地位、及心理医生和政客幕僚的双重职务之便设计了主战国的财团主席,放大一些财团首脑的称霸心理,触发金融业恶性竞争,货币战争中大国失信,由此政府不得不靠战争来重新洗牌,重整一切秩序。

  他的洗脑活动不是引发战争的主要导火索,却成为开战的若干原因之一。

  而Lee的父亲,是把世界变成野蛮之地的始作俑者。

  人们始终没有意识到世界的灭亡起源于两大药业集团的恶性竞争。K·Virus病毒是『Push』的竞争对手的杰作,而Lee的父亲,曾经是『Push』潜入敌对集团内部的间谍。

  K·Virus病毒在辐射区的诞生伊始,并非完全不可控制,其抵抗药剂也在掌握在病毒制作者手里。

  K·Virus的制作者散布病毒的目的:发行新药赚取利益。可惜在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发行K·Virus的治疗药物,高层就遭到了系列清洗。

  也许,那时没人知道K·Virus究竟有多么厉害,一年后,它杀死了全世界几乎一半的Omega。

  为了阻止K·Virus的蔓延,Lee的父亲研发了挽救生命的“上帝抗体”:Rev。把Omega转化为Beta的变性剂。

  于是全世界记住了Pace家族的丰功伟绩,却没人知道K·Virus之所以无休止地散布传染,也是拜Rev之父所赐,清洗敌对集团的高层体系,也是『Push』发起的。

  Lee和Hannibal严守着彼此的秘密,他们不仅是形式上不可分离的一体,他们对彼此的了解使他们密不可分,一直以来,他们又是习性相近的同类。

  Lee知道,Hannibal提起他的父亲是在要挟他。

  一桩要挟要在这间别墅里达成,必须建立在要挟者和被要挟者都活着走出去的基础上。

  而在Hannibal说出“你的父亲”之后,Lee就失去了所有让他活着走出别墅的理由。

  Lee充满敌意地看着Hannibal,紧张的气氛持续了几秒钟之后,Lee才重新开始喘气。

  他不明白Hannibal到底怎么了,不论如何他们不该触及彼此最深的秘密,这是家族间基础的默契。

  除非他们疯了,否则那些由他们双方家族犯下的暴行,关乎到两个家族的秘密,就算到了他们要互置对方于死地的一天,个体也无权互相揭露。

  Lee皱起眉头。

  “这是为了什么?今天你来到这地方,可能会丢命,你和我说这些话,丧失了Lecter家族的道德和信用……你或许有权和我开战,但是你绝对没有权利揭露我的父亲,就像我也不会因为你要杀死我就揭露Lecter家族的暴行……这些事并不只关乎于我们两个人,甚至……关乎于世界,你明白吗?你疯了吗?你究竟在干什么?”

  Hannibal在听到Lee的问题后,变得惆怅低落。他的这种变化,就像一颗参天树木的突然枯萎,是任何人都能观察到的。

  Lee说的没有错,他们的底线是不能互相揭露,可是他现在这么做了。

  “是为了Will,对吗?Lecter?”Lee质问道,“你忘了你的姓氏、地位,以及一切名誉,你的智慧呢?这太荒谬了,Lecter,我们生而优越,而你……现在你就像是为了Omega丢失国度的那些昏君。”

  “人无法控制自己在什么时候爱上他人。”Hannibal强调。

  “所以……你要搭上你的名誉地位,为了得到Will Graham?噢,我简直没认识过你,Lecter,你令我感到震撼。”

  Hannibal知道Lee在讽刺自己,他没有用有力的语言回击Lee,甚至没吭一声。

  他仍然扬着自己国王一样高贵的下巴,看着Lee旁边那张桌子。只不过他的样子并不优雅,显得十分艰难,像是在挽留自己最后的尊严。

  Lee看了Hannibal一会儿,眼神渐渐变成同情。

  “我不知道Will是否值得你这么做,一直以来,我不了解Will在你心里究竟是否重要,你们都太疯狂了,Lecter,你们疯了。”

  “我爱Will。”

  “我看待你,就像日本武士看待自己的导师,而现在我觉得你只有五岁。”

  “我们本来是家庭,我和你一样从未怀疑过彼此的友谊,可是不同了。”Hannibal说,“自从我遇到了Will,也许那就是堕落伊始,我是为了他呆在美国,今天为了他来到这里。别让Will知道这些……Lee,我在他心目中应当是最初的模样。”

  Lee不禁伤感起来。

  如果世界上有个人会为Hannibal感到悲伤,那必须是Lee。他们的意识距离最近。

  Lee崇敬Hannibal,但也憎恨Hannibal,这很像一个孩子对父亲的感觉。最终,孩子会战胜父亲,看到他们无奈的一面,那就像是现在,Lee看到的Hannibal。

  Hannibal曾经抚摸着他的头发告诉他:当一个人发生本质变化时,他或许会更进一步,或许是离死亡更进一步。

  门外传来乌鸦拍打翅膀的声音。

  起初的几秒钟,四野仍旧保持着寂静,就连树枝和枯草也没有一丁点动静。

  汽车马达声在短暂的时间内变得跋扈起来,十三辆凯佰赫战盾越野车从东西两向的山顶上飞速驶下,沿呈65°陡峭的山坡直冲旷野。

  这种车采用6速手自一体变速箱,德国防弹钢板,填充技术将金属和陶瓷互相融合,形成双层装甲,且车辆在承载厚重装甲同时也拥有最高280km的时速,可承受穿甲弹射击,防弹玻璃的最大厚度达90mm。

  他们不是Alpha sadist,而是在美的俄罗斯黑帮,大多数也是退伍军官,受Matthew之托来此堵截别墅周围所有的出路。

  采取石墨烯为动力原料的凯佰赫越野车的售价在150万美元左右,今天来到这里的人是俄裔黑帮组织的骨干,就连总统也休想使他们集体出动。

  Matthew邀请/雇佣他们的方法是飙车。

  他花了20.20分钟时间,在俄罗斯人举办的汽车爬山赛中驾驶着一辆由丰田公司生产的机械野兽,从海拔3000米的山坡驶向山顶,先后驶过柏油路面、砾石路面、长达60000尺的上坡路段、4000尺的下坡路段,越过爆炸陷坑、跨过156个弯道,拿下比赛冠军。

  赛后,一些狂野的帮派分子应Matthew的之邀来到这里,他们之中年纪最小的人也比Matthew大十岁。

  与其说雇佣,事实是打动。年长的黑帮成员更喜欢充满野性的年轻人。只要坐在驾驶位上的人是Matthew,不论是哪一款汽车,行驶姿态就像是狂奔中的猛虎。

  音响里播放的是一百年前的声音:双采鼓点。曲子由贝斯Solo制造高潮,除了电子采样,没有人声和吉他和弦掺杂其中。这不像是可供欣赏的音乐,更像野兽的呐喊,因为旋律太弱,势态过猛。

  Matthew开着他那辆12缸Bugatti Veyron从4英里外的公路上驶向旷野,400迈的速度令整辆车看上去如同要撞翻别墅。

  直抵至近点,汽车后轮在突然增加的扭矩下失去抓地力,车身横向移动,轮胎在泥土上留下两行360°漂移转弯的印痕。Matthew打开车门,从车里走下来,扬起双臂,向四野停泊的凯佰赫战盾车发出示意。

  十三辆越野的车灯同时闪烁,司机们纷纷给Matthew助威。

  他今天的样子特别英俊,也许这就是他人生中最英俊的一天。

  他穿着有五排金属扣的钢板战靴和白色的皮夹克,头发整理得一丝不乱。他甚至在出门前淋了个香水雨,今天对于他来说是个重要的日子。

  Hannibal把来这里看成一场约会,Matthew却认为这是一次比赛。在他的人生中,没有一场赛事比今天的更重要。

  他的对手是个犯罪帝国的王者,而他是国王的反抗者、是角斗士、刺客、摇滚乐手。

  他反对Hannibal的理论观念,憎恶Hannibal老生持重的虚伪,但他今天并不会与Hannibal发生任何口角之争。

  他要得到国王身边那位与他私通的王后,Alpha原始本性之中最重要的一条——获得伴侣。Alpha随时准备为了伴侣而战斗,他们不介意为了伴侣与人进行你死我活的搏斗。

  Matthew要在Will面前击败Hannibal,他要向Will证明:他是真正强壮的Alpha,他有在族群中繁殖后代的权利。

  Matthew一样不介意按照上帝赋予的本能行事,他有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野蛮。

  俄罗斯人陆陆续续走下战盾,在别墅的院门外聚齐起来,他们之中大部分人的身高超越1.9米,头发是白色、金色。穿无袖的背心或是T恤,露出毛发丛生的粗壮手臂,肌肉是他们力量的象征,而更令人生畏的是他们手里的机枪。

  散弹枪有18.2毫米的口径和粗大的枪管,无准星标尺,射击声音极大,被击中的物体会呈蜂窝状布满孔眼。

  这种枪由C-More Systems在一百二十年前开发,曾为在阿富汗作战的美军部队使用,特点是杀伤面宽,可做火力压制武器。

  早在五十年前,就有武器专家把此类枪械改装为激光穿甲散弹枪,新型激光武器拥有弧形后托和可调节射出弹头个数的控制器,但今天来到这里的人坚持使用古老武器,只有20世纪生产的枪械,才有足够强劲的坐力,且能发出极响亮的声音。

  直到所有的人走进院子,Hannibal转过身来,把目光投向他今天正式的对手:Matthew。

  他们互相审视了5秒钟。今天他们是第一次见到对方。

  然后,Hannibal向Matthew露出一个优雅的笑,有他一贯的自如和礼节性。

  Matthew也笑了。他的嘴唇和鼻尖微翘,像个稚气未脱的大男孩儿,表情和身段实在没什么威慑力,年轻的五官、发达的肌肉使他显得轻浮而缺乏内涵,像个普通的年轻人。

  而正是因为这样,他没有令Hannibal生厌。

  因为他没有开口嘲讽他人的习惯,也不会在他人面前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他向Hannibal打了个“请”的手势,这手势也很像小孩儿在邀请同伴进行游戏。

  “我们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Hannibal微笑着问。

  “为了我们共同的缪斯。”

  “我的理论是否有如毒蛇,十恶不赦?”

  “毒蛇使伊甸园中发生堕落,我们都来自于堕落。”

  “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Matthew。”

  “我截获了你的Will,而我知道你不会允许他和我私奔。”

  “……你相信Will爱你。”

  “我相信我爱Will。而他爱你。”Matthew说,“但我希望今天就是我和Will浪漫的开始。”

  “浪漫不止包括享乐,还可能充满心碎。”Hannibal说。

  “我不会使他感到疼痛。”

  “也许Will想呢?”

  “我不知道。”Matthew撇了撇嘴,“我不是太了解Will。”

  “你盲目地爱上Will。”

  “我不管。”Matthew说,“他现在还是你的,也许一会儿就不是了。”

  “也许一会儿也是。”

  “其实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来。”Matthew抬起右手,食指经过周围举着散弹枪的俄罗斯帮派分子们,向Hannibal说:“你是没法离开这里的。”

  “因为我想看看,我的Will……为我们准备了怎样的结局。”

  Will从篝火堆后面走了出来。

  Matthew的目光一下子落到他的身上。

  Will一边向Matthew身边走去,一边用眼睛看着Hannibal。

  他们或许有几个月没见了,这几个月就像几十年一样漫长。也许他们都没法控制自己的眼神去追溯对方,当Hannibal的影像出现在视网膜上,Will的每一根神经就像是通电了一样,变得酥麻软弱。

  这种情况没有令Will感到意外,他知道自己被Hannibal标记过,Hannibal在他的灵魂里烙下了一个烙印,什么样的手术也没法除去。

  Will慢慢走到Matthew的右边,Matthew微微低下头,将鼻尖贴进他的耳朵,吸了口气。

  嗅到Will发丝间的气味儿,Matthew的眼睛一下潮湿起来。这是20年前Alpha向自己的伴侣打招呼的方式,热恋中的Alpha和Omega通常会因为受到彼此吸引,而无时无刻不想和对方亲热一番。

  Hannibal只是看着他们,没流露出任何表情。

  Matthew拉住Will的手,退到人群后方,黑帮分子们举起散弹枪,瞄准别墅门口的Hannibal。

  “不论Matthew给了你们什么好处,我在这个筹码上加双倍。”Lee走上前,环视着俄罗斯黑帮成员们,说道:“我要你们杀了Hannibal·Lecter。”

  俄罗斯人面面相觑,有些人玩味地笑了。

  他们也对钱有不小的兴趣。

  “为什么?”Hannibal问,“为了Will的自由?”

  “不,是为了Orlando。”

  Hannibal叹了口气。

  “知道吗?Lee,这个世界上的Alpha都犯有一个相同的错误……不论他们要杀死别的Alpha,或是别的Alpha的Omega,都是因为他们太爱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