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房产属于Chasel·Hill。Chasel是Hannibal远亲表妹的丈夫,在北卡莱罗纳州从事立法工作,已逾七年久。

  Lee名下共有16处房产,位于本城的住宅房多达五套,其中两套并未装潢,他只住河心别墅和金融大厦。

  Hannibal不像Lee那么热爱筑巢,也不准备利用房地产发财。

  战后Danube初具规模时,他在这片贵族居住区的中心街道旁购置了两套房屋,一套使用了他自己的名字,作为心理诊疗所和表面意义上的Lecter宅邸存在,另一套他用了Chasel·Hill的名字。

  这儿才是他真正的家。这一点,通过面积达到三百平米的地下储藏空间、深度达到九米的防空室、以及酒窖中窖藏的Moet Chandon、瑞典伏特加提供证明。

  Hannibal不是落地窗爱好者,而偏爱拜占庭式圆形屋顶与哥特式窄窗,在人类社会发生过的数百次革命中,Hannibal唯一赞赏德国哥特族对罗马帝国的摧毁。

  理由是:这场革命解放了艺术。

  自5世纪后,艺术开始向多元化发展,而不局限于罗马式的一切。

  Hannibal钟爱黑棕色、蟒蛇皮、肋拱、兰斯教堂的管风琴,由品味独特的艺术家打造的东西理应价值高昂,而他却不喜欢修道院的彩绘玻璃,葡萄园油画,以及哥特式繁复。

  所以这栋房子里,除了枝形台灯、壁炉与吊灯带有巴洛克韵味以外,家具和椅子、书柜与墙壁,仍肃穆简洁。

  Hannibal在作为壁橱柜门的两块饰板之间打造了Camille Claudel的雕像,他似乎对这位疯疯癫癫、放荡不羁,最后死在精神病院里的雕塑家有特殊的兴趣。

  欣赏独断专横的同时,又嘲讽任性绝望。但这都不是Camille Claudel雕像被摆在屋子里的真实原因,Hannibal从不搞个人崇拜。

  上帝只赋予天才毁灭的欲望,这种念头在失去后被激发。

  Hannibal否认自己真实失去过任何人,他强调“生而如此”。

  却有毁灭的欲望。

  他坐在壁炉对面的棕色皮椅子上,手边没有书和素描本。他已经这样坐了两个钟头。

  这样子很像在等人,实际上,他是在思考。

  Lee不知道Hannibal在想什么,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已经彻底不知道Hannibal会选择怎样的结局了。

  “我们往往认为选择有很多种,而只选择一种。”Hannibal说,“其实在其他道路前,都有着无形的墙。Will的选择,已经和我的选择形成了对立,我们都无可奈何。”

  Lee紧张地站在餐桌旁,把裤兜里的两只手捏了起来。他没有问“你准备把他怎么样”,如果这句话被问出来,Hannibal就会对他进行防备,那么Will就死定了。

  “没人会相信他的话。”Lee面无表情地说。

  “会有媒体借此大作文章,他们会去找Will,这对我们不利。”Hannibal说。

  Lee知道Hannibal说的“我们”,指的是他自己和Will,他仍然称呼Will为自己人。这令他稍微放心。

  “你已经给他注射过两次安眠药,现在是11点,事情过去三天了。”Lee在提醒Hannibal药物对Will的危害,也在告诉他事情的热度已经消失。

  “你准备怎么做?为什么还关着他?”Lee若无其事地坐在Hannibal对面的椅子上,装作虔诚地看向他们共同的家长:Hannibal。

  Hannibal的嘴动了动,但没有说话。他似乎在犹豫,神色变得感伤。Will这次真正刺伤了他。

  Will不仅拒绝他,还用极端反抗来证明:他只想扳倒他。尽管反抗的内在是“无法抗拒”,他采取的办法未免太极端,这已经触破了Hannibal的承受限度。

  “你舍不得他么?Lecter,他在地下室里哪怕一息尚存……这是不是令你觉得在恋爱?”

  “我已经不再知道Will是否爱我。Will的挣扎游戏太疯狂而丧失底线,他似乎已经变成复仇的躯壳。”

  Lee说:“正因为这样,你才会爱他,他的大胆、直接、肆无忌惮和……赤裸。你想没想过,如果游戏结局时Will失败了……他会怎么样?”

  “Will用行动向我证明:只要他还活着,游戏就不会结束。”

  Lee的心陡然一落,事情似已定局。

  Hannibal的真实意思是:他会杀了Will。

  Lee问:“也许这就是Will想要的,杀死你,或者被你杀死。Lecter,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我不知道。”

  在Lee的印象中,十几年来Hannibal只说过三次“我不知道”。

  第一次是Will刚被带回立陶宛的时候,他问“你准备把他怎么办”。

  第二次是战争结束在即,他们在去往美国的飞机上,他问“你是否还爱着Will”。

  第三次是在他们得知Will状告举报他们的行为时,他问“你想见见他么”。

  在和Will的相处中,Hannibal变成了瞎子。

  神要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之前,会事先刺瞎他的眼睛。

  被刺瞎眼睛的人能够更准确地体会对方带来的感觉,而不是竭力去看透对方。

  现在,神在他爱上一个人之前,刺瞎了自己的眼睛。

  Lee狡黠地笑了:“你对Will太狂热了,Lecter,他简直令你丧失自我,失去意志。”

  他在提醒Hannibal:你掉进了陷阱,摆脱陷阱的唯一方式是杀了Will。

  同时也在暗示Hannibal:你永远也不可能摆脱陷阱。

  他阻止Hannibal真正杀了Will,一如多年前阻止他们互相亲近一样。看似是合理的举动,为了让一切不因为高热分解而化为灰烬。而他的初衷却是:妒忌。

  关于这一点,Lee一直隐藏得很好,他认为Hannibal完全没有发现。

  凌晨三点,Hannibal用火柴点燃了一根灰色的蜡烛。

  他端着这根蜡烛,来到壁橱之间的雕像前,平视Camille Claudel的脸,有一瞬间,他觉得她很像Will。

  他们都有充满灵性的大眼睛,漂亮而倔强的下颌骨,习惯闭紧的嘴唇。

  Hannibal打开一侧的柜门,将手探到衣服的后方,摸索着柜子的底板,握住一根金属滑杆,向右旋转九十度。

  Hannibal站在原地。墙体里发出一阵细微的动静,伴随着一声闷响,雕像向后挪动了五十公分距离,左侧的空间暴露出来。

  ——有一种透视眼镜,其内部装置互补金属氧化物合成的半导体芯片,透视强度可达到30公分厚度。带上这样一副眼镜,人就能看到墙内的机关结构。

  这是一种古老的机关。灵感来自于机械表的纵擒机构。

  在2030年后,无限能电子手表代替了机械表,成为社会主流计时工具,优越性体现在:准确到0.001秒自动校正时间功能;依靠太阳能、动能、充电电池维持运作;可连接全球网络向最近的警局、使馆、出租车、以及其他佩戴同类型手表的人发出紧急求援信号。

  因电子表的普及,大部分机械表沦为装饰品,也被称为“复古手表”。

  镶嵌壁橱的墙内有一个方向盘式的金属轮盘机械,与另外的锯齿轮盘相互作用,齿轮上方与擒钩咬合,两者由轴承链接,轮盘的机械体内部,牵引着密密麻麻的“线”,这些线由金属打造,起固定、协调、牵引作用,覆盖整个机构,目的是增加精准度、缓冲力、减小机关运动时发出的噪音。

  这种物理结构的动力并不是来源于重力,来自于发条。发条的弹力来源于上发条时候的动力。

  发条装置就在壁橱内部,以金属把杆的形势存在。

  Will醒了。

  外面或许是高处,传来鞋底接触石板的声音,有人来了。

  至今为止,他已经在此被迫沉睡了72小时,第一次醒来后,他从床上爬起来过,又被Hannibal堵进墙角,注射了安眠药。

  第二次注射是在他清醒之前,那次他把Hannibal看成了头生巨角的Wendigo。

  这是第三次醒来。

  Will因为被先后注射多种精神药物、致幻剂以及安眠药,已经无法彻底清醒。

  Hannibal利用药物消灭了他的常规情绪和部分记忆,现在Will记不清楚自己在哪儿,是怎么来的,这几天的记忆呈现碎片混乱状态,他只能感到恐惧。

  屋子的四面墙壁连同屋顶,布满了立体浮雕。

  这间屋子更像是“上帝的工作室”。

  打着黄铜条和装饰钉的工具箱歪倒着,里面有中型钢丝刀、 小钢丝刀、舌形刀不同的大小和弧度的刀头、凿、锤子、弓把。

  沾着金属粉末、木屑、石泥,用于压、刮雕像的压平刀、锥形刀、切割刀散落在周围,显得混乱不堪。

  角落里有一堆无杂质结土,一些已经结固的深灰色土块。

  一尊巴弗灭胸像摆在构造粗糙的长条木桌上,眉目与口鼻已初见样貌,而后脑与脖颈仍是轮廓模糊,它的羊角被置于一旁,像是件不成功的试验品。

  它是路西法的羊身,是这屋子里唯一存在的神像。

  墙壁上的浮雕包括:

  人类。

  每一部分经过比例计算,就连手指的蜷曲也完全符合骨骼张曲度的人类,赤身裸体、闭着双眼,以扭曲的姿态出现在正对着床的一面墙上。雕塑者像是上帝那样,重新拼组人体,使有人的头部生长在胸前、有人的手从肋下长出、有的人的眼睛长在手心上、有的人拥有两颗脑袋、还有两个或是三个人共用一双腿行走。

  老鼠。

  伦敦塔桥尖塔里的老鼠,经过钢缆爬过百米距离,钻进更高点的玻璃窗。大量的老鼠流窜在画面上,而桥上那些拄着拐杖的绅士们满身烂疮,却对此视而不见。

  牛和羊。

  正在撕咬人体的牛羊,米诺斯文化记载的牛头人:一种人身牛头、有尾巴的巨型怪物充当放牧者的角色,并且用轮盘图案警告牛羊们:位于生物链基础等级的食物是人。人类以上的哺乳类动物是不能吃的。

  猪经历了数百年的驯化,从野猪变成家猪,家猪变为食物,被吊挂在铁钩上,烹调的肉类装入价值昂贵的瓷盘。

  维纳斯的故事。

  被肢解的宇宙之王克洛诺斯。一张美丽的女人脸显现在尸块上。

  时间的裂隙。

  t=mtv,象征速度的V超越光速,人的影子进入反空间。

  诸如此类的浮雕展示在房间的每一面墙和屋顶上,Will在看到它们的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不是Hannibal的作品,而是来自某个曾经被他囚禁在此的雕塑家。

  也许,Hannibal曾经使用药物手段使某个人陷入错乱,那个人也曾经被关押在这里。

  Will所在的床有两米宽窄,硅胶床垫与绒毯令人感到舒适,可除了缩在毯子里瑟瑟发抖外,没什么能令Will找到一点儿安全感。

  Hannibal端着蜡烛走进来,将蜡油滴在床头的羽毛饰柱顶端,粘住烛底,慢慢坐在床边。

  Will迷茫地看着他,脸上挂着汗水。

  只要看一眼他的表情,Hannibal就知道:那个曾经被他惊醒、主导了Will两年之久的虚弱杀手,复活了。

  “他”有一双迷人的蓝绿色大眼睛,翘起来的鼻子,嘴唇因高热而发红。“他”超越了Alpha、Beta、Omega的性别界限,以原始、无知、天真、神性吸引着周围的人,使之堕落成为他的奴隶,就连Hannibal也不能摆脱他的诱惑力。

  “昨晚睡得怎么样?Will?”Hannibal轻声问。

  Will没有掀开毯子就坐直了身躯。

  Hannibal的香水味儿遮住了石灰的气味儿,棕黄色的羊绒毛衣,有柔软使人想去触摸的质地。

  Will的脑子里几乎是空的,记忆模糊、意识混乱。在恐惧驱使下,他迫切地希望Hannibal留在这儿。

  Will低下了头。

  Hannibal看着他卷曲而柔软的头发,抿了抿嘴。

  “我睡得不好,这儿糟透了。”Will抬起眼睛,打量着Hannibal的神色。

  “今晚……你能留下来吗?”Will抓住Hannibal的小臂,拇指揉摸着羊绒,焦虑地说:“我忘了最近发生的事情,Hanni……我是不是弄丢了时间?”

  “时间像我一样,从未舍弃你。”

  Hannibal伤感地叹了口气,问:“Will,游戏可以结束了么?”

  “不……不不,你使我陷入矛盾,Hannibal,我感觉……非常难受。”

  Hannibal愣了愣。他发现,Will的杀戮欲望正在和他的人格发生融合:Will的意识现在正处于模糊中,他能够同时感觉到恨意和依赖。

  这种情况,产生原因只有一个:Will无法独自生存。

  也不能和他一起生存。他对近期发生的事情是有完整记忆的。

  Hannibal冷冰冰地问:“Will,你想杀死我吗?”

  他的口袋里有把匕首,这把匕首已经存在三天之久。

  他决定,只要Will回答“是”,就立刻杀死Will。

  “是。”Will肯定地回答。

  Hannibal紧握住刀柄,却没把匕首掏出来。

  “我想杀死你,或者被你杀死。”Will说,“在杀死你之后,杀死我。我想囚禁你。”

  “在哪儿?”

  “就是这儿。如果……我已死,我想和你呆在这儿,永远。”

  Hannibal感到失望,惋惜,还有感动。他就是情感极发达的人,又是极不易动摇的人。

  而在Will面前,他已经充当了太久的前者。

  “当人进入未来或者过去,或是另一个世界,率先感到恐惧,就像你现在一样,Will,脆弱而需要保护。”

  “我需要你的保护,我的手脚麻了……你对我做了什么?你给我注射的药物……你制造了什么?”

  “爱。”

  Will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Hannibal说“爱”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先于意识被感染。

  他用头发摩擦着Hannibal的衣领,Hannibal能清晰地嗅到他的气味儿。

  他此刻正受到Beta信息素的强吸引,也许能够吸引他的,就只有这个Beta的信息素。

  “你在惩罚我。”Will抱怨,“你把我当成敌人,而不是朋友。我开始不认识你,Hannibal,也许……我从未认识过你。”

  Hannibal抚上Will的头发。

  Will贴进他的胸膛。

  意味着如果Hannibal想杀死他,就是现在。

  Hannibal把握着刀的手抽出来,搂住Will的背。

  “我想和你度过整个夜晚。”Will梦呓般地说。

  “贪恋和我在一起的感觉吗,Will。”

  “……很美丽。”

  “什么?”

  “你带来的感觉。你给我的感觉。”

  “我启发了你。”

  “你叫醒了我。”

  “享受现在,Will。”

  “如果你……现在离开,我就杀你。”

  “……”

  “如果你……现在离开,那就杀我。”

  “这太偏执了,Will。”

  “……我只是不想离开。”

  “你摔碎了我的礼物,又把它粘合完整,拿到我面前。”

  “我还会摔碎它……直到我被肢解,摆在桌子上,成为回礼。”

  “Will……”

  “今天晚上你会留下来吗?”Will问。

  Hannibal把安眠药注射进了Will的血管。

  他不想再继续对话,在这里的每一分钟,Will用每一句话对他进行没有麻醉的肢解。

  一天后。

  一只带着塑胶手套的手,探入橱柜,把杆旋转90°。

  Camille Claudel的雕像向后挪移五十公分,通道暴露出来。

  Lee慢慢走下了毛坯台阶。

  他的脚不太舒服,因为他穿了一双比自己实际鞋码小两号的皮鞋。

  除了他之外,没人能把Will救出来,甚至没有人知道Will在哪儿,所以他必须把Will从这个地方带走,并且将现场伪装成FBI来过的样子。

  之前,他已经换了四次鞋,在室内留下不同的脚印和搜找痕迹。

  木门被打开时,Will是醒着的。

  最后一次,Hannibal给Will注射的药物被Lee偷偷换了。

  Lee拔掉Will手背上的输液管——那里面有维系器官运作的糖类制剂。

  Lee有点儿急促地问:“Lecter对你说了什么?”他急于知道这个,因为他必须确定,此刻Will的意识是清醒的。

  Will拖着疲软的身躯爬下床,Lee扶住他的胳膊。

  “他……”Will结结巴巴地说,“他强暴我。”

  Lee不知道Will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在感到怀疑之前,先燃起了妒火。

  那个他熟悉的、城府极深的Hannibal Lecter,在通常情况下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但是Lee不能排除:Hannibal在极其想要杀死Will、又未能真正杀死Will的情况下,他会做什么。

  Hannibal与肉欲无关,他总是冷眼看着他。

  Lee曾经觉得,Hannibal时常嘲笑他是个肉欲强烈的人。

  Hannibal的一切举动皆是获得手段,而非直接行为。那么他强暴Will就不是不可能的:在杀死Will之前,物尽其用。他要让Will感到痛苦。

  强暴,也是报复手段之一。

  Lee无法完全相信,但也不是一点儿不信,他下意识把目光投向Will,他嗅到了Will发情的气味儿。

  Lee把Will扶出了房间。直到分别,他们没说什么话,Will没有道谢,Lee也没有心思跟他道别。

  Will走后,Lee拨通了Alpha sadist头目的电话。

  暗战已不必要,今晚,他要得到他想得到的一切。

  两点。

  这个时间已经没有出租车了。

  闪电劈裂夜空,雨冲没了空气中那股因暴晒产生的焦灰味儿。

  路边,流浪汉搭建的帐篷塌了,硬塑料骨架撑破湿透的苫布,向外伸展。壶、电线、插座被冲到了道路中心。

  水刷洗着建筑物的挡雨棚,电缆下有了雨帘。那些遍布战前建筑外墙上的污渍,明天会有更浓重的颜色。腐蚀从未真正停止。

  Will步入了Brown Area的界线,在高炮广告牌下看到一个避雨的黑人。烟头的光火时隐时现,黑人时不时抽搐、甩头,显得非常急躁。

  奔流的泥水没过鞋面,涡状流入井盖的漏水孔。

  酒醉的女Beta站在福利站的红皮大楼下,对着空气说脏话。

  用水性工业涂料粉刷的涂鸦被水溶解。借贷公司招牌因螺栓锈裂,侧歪在半空中,似乎随时可能坠下来。

  因为水的阻力,行走变得艰难,Will慢慢停下了脚步。

  有人从黑人的嘴里拿掉烟卷,放入自己的嘴里,子弹在扳机扣动的瞬间进入黑人的后脑,正在运作的大脑在颅内开花。

  女Beta被一只手捂住嘴,腹部一连遭受6刀,她就这么醉死路旁。

  子弹射破治安摄像头,玻璃片落了下来。

  一个穿黑色雨衣的Alpha,出现在左边放置垃圾桶的楼侧过道内。

  9mm枪口对准Will的肩膀。

  另一名Alpha sadist拦在道路中央,他也许不需要任何武器就足以威慑住一个人,他有着魁梧的身材和巨型的拳头。

  尽管如此,他还是准备了一样威慑力强于实际作用的武器:三棱刺刀。

  钢槽能够减少刺入阻力,使刀轻易深入。被刺刀扎出的伤口,大体是方形窟窿,各侧皮肉无法相互挤压,达到止血作用,也无法包扎止合,缝合困难,导致人因大量失血而死亡。

  Will知道:Lee终于愤怒。

  暴力是迫使结合的最好方法,他向来不惜令所爱之人感到疼痛,而强行将其占为己有,这已经成为他的任性惯例。

  而今Lee用这样的方法对付他,同样不惜激怒Hannibal。

  Will转头看了一眼过道里的枪口,其实他并不是太介意被这把枪杀死。

  他的生活没那么值得经历。

  于是他继续往前走了一步。

  接下来的十五秒钟里,发生了一些事情。

  一把刀抹过持枪者的眼睛。

  血涌出的刹那被雨稀释,结膜开裂,眼白流过面颊,有些进入口腔,有些被冲进了下水道里。

  枪的枪筒被一只带复古手表的手握住,这只手用轻巧而熟练的动作,从他手中接过了枪。

  这是一把老式的柯尔特手枪。柯尔特、BBK作为这个时代街头帮派分子的常备品,人手一把。

  Hannibal侧着身子走出道口,边走边向Will的正前方开了四枪。

  他通过枪的重量,判断出弹夹内只有4发子弹。

  被他命中的是持枪站在前面的人。

  最后一枪,只是警告。

  剩下的持刀者却没有一丝退缩的意思,几乎在同一时间冲了过来。

  Hannibal拉松了湿透的领口,从口袋里摸出一柄二十公分长的刺锥。

  屠宰场里的工人们也用相同的工具给猪放血。

  Hannibal抓住一个持刀的手腕,来到对手侧边。

  他推了一下这个人的脸,在对手受制扭头的同时,将锥刺进对手的脖子。

  一把刀划破了他的衬衫,刀尖上的血被洗刷掉了。

  Hannibal转身握住袭击自己的刀。

  他只能握住刀,因为这把刀被对手反握。

  锥进入人的胸膛,血一股股涌出来,Hannibal将对手一连压退了两米远。

  ……第三个人用一把战前生产的手枪对准Hannibal的方向。

  一声枪响。

  人类在研究致命武器的历程中从不懈怠,哪怕是一百年前生产的步枪,至今仍可在一秒内要一个人的命。

  楼面的砂浆层被子弹击中,有了一点放射蛛网的龟裂。

  Hannibal并没有中枪,这是近乎诡异的情况。

  如果世界上有一个人类的反应速度超过子弹射出的速度,那么手枪的发明就毫无意义。

  Hannibal瞥见了枪筒,躲避是在对手扣动扳机的同时展开的。

  然后,他来到对手面前,扳住套筒上方,用拇指在枪体发射机座侧面扭动铰链,向前猛推套筒。滑膛像是废品一样没入水中。

  Hannibal扭断了对手的脖子。

  秒针共在他的蓝水晶表蒙下摆动十五下,第十六次摆动之后,Hannibal转过身,隔着雨帘,望向Will。

  他只穿着一件衬衣,可见来得匆忙。雨使头发凌乱,将白色衬衫紧贴在他的身上,这一刻,Hannibal是如此落魄。

  他的脸沾上了血,背部有条长达三十厘米的口子,手掌被刀割裂,也许在身为Hannibal的人生中,他从没这么倒霉过。

  而现在他也只是挺直身子,任其流血。像个北欧原始战场上的士兵,勇猛赢得荣誉,又像角斗场上放倒一群色雷斯勇士的日耳曼野人,毫不怕痛。

  狮子经常在战胜其他雄性后,以强霸的姿态与母狮交配。那时候就连上帝也不能否认,他赢得了整个狮群。

  Hannibal一脸骄傲地走向Will。

  他站在Will面前,注视着他。水从睫毛上落了下来,混淆着血。

  Will也在看着他,用雌狮仰慕雄狮的眼神,其中没有一点儿担忧或是眷恋,他必须被野性征服,而不是Hannibal的其他性征。

  热量从心脏里涌出来,蔓延整个胸腔,那是血。

  Will握住Hannibal的手腕,他的力量令Hannibal感到疼痛。

  他抬起右手摸着Hannibal的脸颊,剧烈地喘息着,荷尔蒙的气味儿盖住了一切他们本能嗅到的气味儿。

  荷尔蒙的作用力使Will的太阳穴发胀,而看不清任何事物,这一刻Hannibal就是他目光的焦点。

  Hannibal郑重其事地宣布:“你是我的,Will。”

  “我从未爱过你,Hannibal。”

  Will说完,发狠地吻住Hannibal,用蛮力撬开他的嘴。

  Hannibal抓住他的头发,强行把他的舌头顶了回去。

  Will的手指陷入Hannibal紧绷的手臂,他有意令他感到疼痛。

  他的喉结不停地涌动着,吞咽Hannibal的唾液。Hannibal用一条胳膊搂住他,拥抱像是枷锁,Will的嘴唇被咬破,窒息中感到血管的跳动,那就是Hannibal带来的一切。啃噬、疼痛、快感。

  雄狮带来的疼痛制造雌狮的高潮,荷尔蒙的作用原始而残暴,Will急需被Hannibal的子弹击穿底线。

  没有任何东西能把他们拆散,就算现在有人用枪射过来,他们化成血肉,也是一堆。

  Hannibal用吻确认这一点,而今这已是不争的事实。

  在把气味儿留遍Will之后,他转过身,快步离开。

  河底隧道。

  Orlando边走边看着外面,从他身边经过的人,都能嗅出他是Omega。

  而今这已经不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