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羡澄】斗酒纵马>第30章 (三十)

  情事过后,二人在舟中一并躺着,魏婴倚在船头,江澄便枕到他的小腹上。夜风酥了肌骨,魏婴的手指在江澄发间与乌发慢条斯理地纠缠着。

  江澄身上披着魏婴的外袍,稍稍侧过身,在他身上换了个位置躺着,低声道:“我想了想,你方才好像又骗了我一次。”

  魏婴心中闷笑不止,但又不敢把肚里的笑意摆到脸上来,只是抚摸着他的额发佯装正经道:“我觉得你刚刚挺舒服的……应该不算骗吧?”

  江澄:“……”

  怎么办,我竟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江澄心中如此道,面上并未做出什么反应,很快又被魏婴搂过去,贴着他的脸互相吻了一会儿。

  魏婴划着船又回了岸边,搂着江澄拉拉扯扯地回了屋,沐浴清理一番便睡下了。

  次日清晨,江澄又是被身后来自魏婴身体某个部位的东西顶醒的。

  但他这次的反应比上次可小多了,十分坦然地就接受了目前的现状,甚至在心中自我劝慰道:没事没事,昨晚还进过更里面,怕什么。

  魏婴还没醒,不过已经迷迷糊糊地开始亲他了,魏婴在他的后颈上磨磨蹭蹭地吻了几口,又往他身上贴得近了点儿。

  上次魏婴这么抱着他还是盛夏,二人晨起时身上未免有些黏湿潮意,但今日秋风飒飒,二人也都不怕冷,昨晚就没将窗子关严。如今周身都很是凉爽,反而是身体紧贴着的拥抱让人感到几分暖意。

  魏婴亲了他一会儿,找回些神智来,一手扣着江澄的手,一边去腻腻歪歪地轻咬着他的耳廓。

  江澄渐渐觉着那顶着他的东西有越来越硬的趋势,挣了几下也并未挣开,又教魏婴抱了个满怀。过了一会儿,魏婴索性翻过身,直接压在他身上蹭着。

  ……还蹬鼻子上脸了。

  江澄反手就向后对着魏婴的胸口来了个不轻不重的肘击,成功的让魏婴缩卵回去了。

  魏婴瘫在一边儿叫痛,江澄则斜着眼睨着他。

  “你伤还没好。昨晚由着你就罢了,今天还来,你要不要命了?”

  魏婴暗暗腹诽了几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之类的话,但到底也不好直接说出来,说了江澄肯定要生气,最后还是他自己倒霉。

  他想了一会儿,就干脆挪过去趴在江澄的腿上,两手圈着那人的腰,口中则道。

  “阿澄,你打得我好疼啊。”

  江澄伸手就拧他的脸,拧了一会儿便也不拧了,转而扬手把魏婴掀过去躺在榻上,顺手解起了他的中衣。

  满是伤痕的胸膛又一次呈现在江澄眼前,江澄抿了抿唇,还是将视线落到他胸口的抓伤去,那伤口周围有些红肿发烫,伤痕不算太粗,看来魏婴当时被巨蛇攻击时,已经刻意躲了。

  因着什么原因或者只是一时不慎,没完全躲开。

  至于能是什么原因……他当时昏在魏婴的怀里,魏婴行动不便,这不就是最清楚不过的原因吗?

  “对了……”江澄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魏婴道,“那假龙……死了吗?”

  “死了。”

  魏婴伸手在自己胸口的伤上面摸了摸,又道:“那假龙原本是灵兽,所以你的召阴旗才对它没反应。它已有八百年修为,再过两百年若有机缘巧合,或许能化作真龙。可惜百年前它不慎杀生,堕入妖魔道,半妖半神的时候就被个几个高僧法师一起封印在西漳山下。”

  “后来这东西就被别人……或者说是张家的人,重金请了道士画符,然后给放出来了。”

  “张公子的失踪的确是意外,因为你从那边穿过来,导致两边位置一样的那个菜馆出了点问题,张公子就被困在菜馆里四十九天,不过他自己并不知道。”

  “后来的徐娘子、沈愁一行人,还有第四批失踪的猎户,全都是他刻意为之,意在诋毁莲花坞的名声。”

  江澄道:“……我本来就觉得奇怪,那个糍粑铺的女人杀了人,她的奸夫干什么非要告到莲花坞来,自己默不作声也就罢了,说不定还真的没人知道。这样一闹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不死都得死了。”

  魏婴拢了拢肩上的衣袍,往江澄身边倚过去,附和道:“是啊。”

  江澄由着他靠过来,继续道:“莲花坞也不可能因为几句流言就散了,即使有一半门生叛变,也不至于真的溃不成军。他到底什么意思?”

  魏婴又环紧了他的腰,低声道:“他倒不是真的要莲花坞如何衰败,只是搅出些动静来分散注意而已……因为他想杀了我。”

  江澄没说话,魏婴便继续道:“修仙界中仔细打听一番就知道,我灵力不强,硬碰硬地和那蛇妖打起来本就费劲,若真的挨上那么一刀,灵力尽失,可以说是必死无疑。”

  “可惜他没料到突然杀出个你,也没料到我会突然失踪。而且那蛇好歹有八百年修为,凡人施加咒术控制又能控制多久?他等不到我回来,只能想办法骗了你,然后先杀你。结果我又突然回来了,他大业未成,估计现在心中正愤懑的不行。”

  江澄在听到魏婴说“灵力不强”时,心底又泛起一些很不是滋味的隐痛来,魏婴察觉到他神色微沉,便伸手捏了捏他的手掌,又贴过去吻了一下江澄的面颊。

  “没事的。你的灵力现在应该恢复了吧?没恢复也不要紧,他雇的那个女人拿来刺你的刀我找到了,上面确实涂了些能让修士灵力暂失的药物,待药性过去就好了。”

  江澄食指上的紫电稍稍亮了一亮,他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没事了。

  半晌,江澄又道:“那……他们现在……?”

  魏婴道:“张府被我封起来了,他们一家老小都在里面。你要去看看吗?”

  江澄沉默一会儿,道:“张员外对你有恩,你倒也毫不手下留情。”

  魏婴的手揽着江澄的腰,拇指指腹轻轻抚过江澄腹部被捅出的刀口,下巴抵在江澄的肩上,低声道:“他敢对你下手,就已经是一只脚进了鬼门关了。”

  江澄无言,沉默一会儿道:“那就去看看吧。正好我也想知道,他到底和你有什么仇。”

  等到二人乘船出了莲花坞,又坐马车到了张府门前,府门外有两个莲花坞的门生把手,昔日如何辉煌,今日便有多萧条。

  江澄心中突地生出几分感慨来,心道莲花坞当年也是如此。仙门大家,一夜之间就沦为一片废墟,莲湖中心的那片府邸大火三天三夜未灭,待到烈火自然而熄,莲花坞内也什么都不剩了。

  魏婴负手款步前行,江澄与他并肩行于庭院内,他二人一进去,里头便有骂声此起彼伏。

  张家的人被门生挟持着无法动手,唯独一张嘴才能将怒愤排解半分,一看到罪魁祸首进来,便是一刻也不停地骂起来了。

  骂得最狠的便是先前失踪了四十九天的张公子,他身上好歹有些大户人家的矜骄在里头,但如今落到被人软禁家中,前后一对比起来,便是更窝火了。

  张公子坐在地上动弹不得,口中便骂得更高声:“魏贼!我父亲是百里内的豪绅,我姐姐则被选入宫中,贵为婉仪。她七年来所出一子二女,个个都是天潢贵胄!你……你一个求仙问道的江湖骗子,不去深山里待着问你的仙,好端端的来招惹我们作甚?!”

  江澄看也不看他,让门生搬过来两张软椅坐下,反而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张员外,道:“婉仪?张员外,你到底有几个女儿?”

  张公子便又高声道:“你管我爹有几个女儿?魏贼不是东西,你也未必好到哪里去!”

  魏婴伸手掏了掏耳朵,差着人去把那张公子的嘴堵了,反手给江澄倒了盏沏好的茶,也转向张员外,重复道:“我也很是好奇。张员外,你到底有几个女儿?”

  张员外也是被反缚了双手坐在地上,但他好歹多年来地位不低,早已过不惑之年,总也比张公子沉得住气多了。

  张员外道:“两个。长女于十一年前去世,次女嫁入宫中。”

  江澄骤然冷道:“只怕是三个吧。”

  张员外闻言微微抖了一抖,倒是一旁的张公子被堵着嘴,却猛地转过了头,大惊失色地看着自己的亲爹。

  他闭了一会儿眼,后又睁开眼,沉声道:“是。是三个不错。只可惜我命中注定与子女缘薄,小儿幼年多病,三个女儿一个远嫁,其余两个都一前一后的死了。”

  张员外这时猛地抬起了头,死死地瞪着魏婴道:“其中一个,正是被你亲手掐死的!”

  魏婴抿着唇并未说话,他早知张员外必定有事瞒着他,或许与他死去的女儿有关。但他确实没想到,居然是自己亲手所杀。

  他杀过的人不少,岐山上下至少有上千人被他屠尽,日后身居宗主之位,立威也好平乱也好,也断断续续地杀了不少人。

  但他亲手掐死的女人?

  除去上次那个捅了江澄一刀的女人,也只有……

  张员外冷笑着道:“想起来了吧?当年江小公子受了重伤,莲花坞破败不堪,我出手相帮,遣去给你的八个丫鬟当中,正有一个是我的女儿。”

  魏婴的手稍稍一抖,江澄却并未看他,只听得江澄道:“你想嫁女,却不直说。不就是因为她生母卑贱或携罪满身,所以只好假借丫鬟之名把她送到魏婴身边,以为可以相处一段时日,待到魏婴对她有了好感上门提亲,好教她的身份名正言顺?”

  张员外看也不看自己口中不断发出“呜呜”声的儿子,面有痛色,眸中却是一片寒凉,哑声道:“是。我以为我这算盘打得不错。可谁又知道,她不过是伺候江小公子伺候得不尽心,就叫这疯子直接掐死了?”

  魏婴道:“那你为什么不直说?我也是家奴之子,你就笃定我一定会瞧不上她?偏偏要让她装作丫鬟进来,做事毛手毛脚还总爱往我身边凑,弄得江澄伤势毫无好转反而更重,我当然要掐死她。”

  那句“家奴之子”听得江澄稍一皱眉,但却忍了忍没开口。反而张员外见魏婴毫无悔意,甚至说得理直气壮,方才的镇定此刻也有些坐不住了,怒骂道:“你也知道你是家奴之子!”

  他话音刚落,面上就传来清脆一声响,整张脸被打得歪到一边去,脸上是火辣辣的痛。

  张员外不可置信地扭回头,就看到江澄依旧卧在软椅里,只是衣角掀了掀,正活动着手腕。那双杏目里满是冰凉,掀唇冷声道:“他出身是贵是贱,还轮不到你来说。”

  魏婴便不再看他了,脸上突然多了些笑意,他伸手去握江澄的手腕,手指在那人的掌心儿里一遍遍摩挲着,似是已经把这满屋的人都忘了个干净。

  张员外看他二人动作亲密,以及那举手投足间无法言说的默契和淡淡狎昵,骤然反应过来了什么。

  谁能想到当初随口一提就是一语成谶?他像是被一道天雷直接劈中,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不想这时,张公子终于把口中塞进去的布条吐了出来,一张脸气得都白了,破口骂道:“你杀了人,毫无愧疚也就罢了,还在这里和一个男人卿卿我我!恶不恶心?!”

  江澄并未说话,魏婴倒是突然看向了他,张公子估计是觉得自己横竖都要死了,反而胆子愈发大起来,继续骂道:“家奴之子!当年那姓江的受点委屈你就要杀人,现在这个江琛长得那么像他,你就和他搞起了断袖,当真有趣啊!”

  张公子突然看向江澄,嘴边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讽笑:“江公子,当着个死人的替身当得痛快吗?魏贼和你在床上办那龌龊下作之事的时候,心里口中念着的是哪个江,你不想问问吗?!”

  魏婴神色果然一冷,似是要站起来,却又被江澄拉住了。

  江澄淡道:“我不用问他念着的是哪个江,他要念哪个江我也不在意。因为我就是江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