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羡澄】斗酒纵马>第11章 (十一)

  众门生闻言便四散开来,各自前往一处,待到人要离开时,魏婴突然拉住一个门生,又回头叫住段岑:“段公子,你身上没有烟花弹,如果身体可以的话,你和他一起?”

  段岑倒也不推诿,点点头道:“好。”

  江澄看他们几眼,转身便向着相反的方向走了,没走几步,魏婴又从身后追上来,一拉他的手腕,在他身上一边摸索一边笑吟吟道:“你也没有烟花啊,阿澄。”

  他有些不自在地避了避魏婴在他身上乱摸的手,道:“我不需要。”

  魏婴像是和他有着什么单方向吸力似的,江澄一走开,他又贴了上去,热情道:“这怎么行,阿澄一个人我可不放心了!”

  江澄生平最讨厌让人低看一眼,即使明知道这魏婴是关心,也还是忍不住挑了挑眉道:“怎么,你觉得我遇上个杂七杂八的鸟妖,连逃跑的本事都没有?”

  魏婴立刻笑着回道:“哪有哪有,是我离不开阿澄,生怕遇上个什么东西就没命回来了。”

  江澄瞪他一眼:“贫嘴。”

  虽然遭了一句骂,但江澄好歹没有拒绝他跟在后面了。魏婴一路都晃晃悠悠的跟在江澄身后,他二人御剑将小半片山林粗略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兜兜转转无果,魏婴索性坐在树上道:“奇了,到现在也没看到有人放烟花,难不成藏到地底下去了?还是已经离开西漳山了?”

  西漳山之后还有一片巨大的山林,若真是藏到了那里面,只怕他们动用莲花坞所有人也要找上半个月,真等到了那个时候,几个失踪的人恐怕早就成了几具尸体了。

  江澄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两束迅速窜天的烟花抢了先。

  两束烟花,分别在不太相同的地方,好在隔得不算太远,江澄与魏婴对视一眼后就分开,分别向着一个方向赶去。

  江澄赶到的地方站了一个门生,地上用血画着一个巨大的阵法,他并不精通阵法,也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图。他看不太懂,心道如果是魏婴……不,这个魏婴也不一定看得懂,那边的魏无羡大概才能明白。

  他看了那门生一眼,一身紫衣虽有些凌乱,但好在并未见伤。不过出于保险起见,他还是问了问:“受伤了吗?”

  那门生与他不亲近,再加上江澄时常盛气凌人,语气间难免有些怯弱:“没……没受伤,多谢江宗主前来。”

  江澄没在意他声音里的怯意,继续问道:“你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那门生看着地上的法阵道:“是。我来之后就赶紧放了烟花,也没有什么异动。”

  江澄点点头,随后上前去蹲在法阵边。他略微犹豫了一下,就用手帕稍稍抹了一把地上已经略有干涸的血迹,凑到鼻尖下嗅了嗅。

  这时他抬头,才发现那门生面带惧色,解释道:“放心。不是人血,应该是鸡血或者鸭血。”

  那门生了然点头,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法阵道:“这么大的阵,得有多少只鸡啊……”

  他正这么说着,魏婴就已经带着人过来了。

  “嚯,好大的阵法!”

  江澄闻声抬起头,说话的魏婴的手上正拿着一个沾了血的羊皮卷,看来就是被门生发现的地图了。

  江澄道:“地图?上面有什么新发现吗?”

  魏婴耸耸肩:“十分不巧,地图上宝藏的地点就在这片法阵下面。”

  “啧。”江澄又把视线放回了那个巨大的法阵,这阵他以前没见过,但大概根据纹路之类的还是可以猜一猜,许是和解封有关。

  解封什么?难道这里真的封印着宝物吗?

  “这下面可能封印了一只妖。”

  魏婴突然道。这时几个好奇凑上前去看法阵的门生都被这话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几步,魏婴这才开口解释道:“里面的东西已经跑了,你们不用紧张。”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唯有段岑,脸色越来越难看,嘴唇略有颤抖道:“……也就是说,他们以为的宝物,其实是一个被封在地底下的妖怪……”

  魏婴点点头,脸色也有些沉了:“嗯,很有可能。这个阵法很奇怪。一般来讲的封印只要破坏掉封印的阵法,就能自然完成解封,但这个阵……就好像整个山林就是一个很大的阵法,一草一木的微动都不会造成影响,唯有在阵眼处用画下解阵的阵法,才能将这个大阵破除。”

  江澄不经意的挑了挑眉,这个魏婴钻研鬼道的程度比他想得要深些,不过在此处还是派上了用场,他也不打算做声了。

  魏婴拿着地图,蹲在法阵边道:“他们可能是顺着地图来到这里,然后还有另一张羊皮纸,上面就画着这个法阵……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中有的人本身就会画……”

  段岑失声打断了他:“魏宗主!如果本身就会,必然知道这个法阵的意义,明明知道会解封一个需要整座山才压得住的妖物,又为什么要画?”

  魏婴尚未接话,倒是江澄看了那插嘴的段岑一眼:“为什么不能?他知道那阵的作用,别人可不知道。难道你就能保证和沈愁一起上山的人里没有什么心怀鬼胎的细作?而且你自己说结识沈愁不久,他却转手就能将云梦江氏门生重要的银铃给你,可见他相信别人,也信得太快了。”

  “很……很重要?”段岑眼中似有迷茫,但又很快恢复了过来,脸色略有些难堪,“……也不能说信得很快……他们一行四五个人,有的我也不认识……不太清楚有谁精通法阵……”

  他这样支支吾吾,江澄心里突然升起一丝怪异情绪,但这人半天都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他也没心情再听下去了。当务之急,还是找到沈愁要紧。

  魏婴继续道:“之前我们找到沈愁佩剑的地方也在地图中吧?那么情形大致是这样了:沈愁一行人到了这里,画好法阵,放出了妖怪,然后被那刚解除封印的妖怪一路追杀,匆忙之中,原路返回……”

  他说到这里,自己都觉得不对,一回头,江澄也是颇为奇怪的看着他。

  “匆忙之中、原路返回?这怎么可能?”

  且不说西漳山地势如何繁复难寻,就是照着地图摸索,也要仔仔细细辨认一阵子,怎么可能在被妖怪追的情况下还原路返回呢?

  魏婴道:“难不成,是误打误撞……?不知道。总之,在某种原因下,他们原路返回了,然后被妖怪拦住,在那里进行了一场恶斗,沈愁丢了剑,其他的人包括他也都被妖怪抓走……”

  江澄道:“或许真的是鸟妖,看现场就知道,那妖怪会飞。带着四五个人也毫不费力,没准儿还是只大鸟。”

  魏婴又道:“体型这么大还会飞,那岂不是老鹰捉鸡似的一把就能将几个人全抓了?怎么还任由他们逃了那么久?”

  段岑听着他们的推测,一张脸全都白了,额上冒着冷汗,颤声道:“或许,是一个一个抓的呢……?沈愁就是最后一个……”

  似是觉得他反应略有些过激了,江澄看了他一眼,但也没说什么。魏婴蹲在法阵前不说话,众门生面面相觑,等着他们的最高指挥者吩咐下一步动作,可那最高指挥者毫无动静,盯着个阵法看,像是看傻了似的。

  江澄略有不耐,用脚尖踢了踢魏婴的屁股,道:“都等着你呢,好歹说句话啊?”

  魏婴这才大梦初醒一般站起来,然后略带可惜的叹了口气:“这下子陷入僵局了,西漳山后面太大,总不能一个个去搜吧?要是有什么东西把那怪物直接引过来……”

  他这句话说得随意,甚至十多年前彩衣镇除水祟时也说过句一模一样的,当时的江澄斥他异想天开怎么可能,可现在的江澄听了这句话,却是睁大了双眼,浑身一凛。

  要把想邪祟直接引过来,那岂不是……

  召阴旗!

  夷陵老祖十分风靡的大作之一,到了最后几乎是所有人有需要都在用的召阴旗!

  这个所有人中自然不包括江澄,他恨死了与鬼道有关的任何东西,甚至还下令莲花坞内所有门生一律不许使用,可他没想到有一天,这东西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他能怎么办?这个时候还秉持着他的仇恨不用那东西吗?

  失踪的是莲花坞的门生,恶斗现场满地鲜血,只怕人也就剩一口气了。那怪物偏偏气息藏匿的极好,让人抓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他不能让他的仇恨,连累到无辜的人……

  江澄深吸一口气,单手伸进袖里,从中衣上猛地扯下一大片白布来,摊开在地上,左手拇指迅速开了三毒剑鞘,大拇指在上面狠狠一划,瞬间就裂开一道血口。

  周围人见他突然动作,动作还很是凶残,皆是吓了一跳,魏婴有些急道:“江……琛,你做什么?”

  江澄对他的问话全然不理,整理着脑内的印象在白布上涂抹起来,可还未等画出个什么形来,他就觉得自己画错了。

  这下糟了,江澄心道,他刚刚还在挣扎着要不要使用。现在决定好了要用,结果却发现因为他曾经痛恨鬼道相关,见召阴旗的次数不多,居然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到底是怎么画的了!

  夷陵老祖做出来的东西,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祸。江澄随手就把那张画废的布条撕了,紧接着又从袖里扯下一条来,手指在剑锋上再开出一道口,斟酌着继续画。

  他在什么地方见过召阴旗?

  不算太多次,但总归也是见过……

  寻常夜猎中有时会遇到,最近的一次应该就是在乱葬岗,伏魔殿。魏无羡当时脱了外袍,在自己身上画了满身,整个人截然就是一个效果非凡的召阴旗。

  那时蓝二就站在他旁边,随后二人一起走了……

  他不愿意回忆太多这样的场面,此时却逼着自己不得不想,还要想得清清楚楚仔仔细细,一点差错都不能有。

  江澄原本记性算是上佳,可他画着魏无羡亲手做出来的鬼道的东西,情绪太重,手下又不稳。画废了一张又一张,自己的衣服都不够撕了,旁边的门生也急忙从他们的中衣上撕下布条来递上。

  周围的门生看着他画废的一张张类似符咒的东西,又想起刚刚他们宗主说的话,差不多也能猜出这江宗主是在画什么了。

  能招来邪祟的东西?这江宗主好厉害。

  画了要废,废了再画。

  不过短短半刻间,他已经画废了十几张,右手的三只手指几乎都再挤不出血来,江澄正准备去划破第四根手指,他的手却突然被魏婴按住了。

  “别慌,别急。慢慢画。”

  江澄一愣,随即整个人都被魏婴圈在怀里,魏婴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源源不断的温热和暖意缓缓地渗入他几乎僵硬的躯体里。

  这……这可是大庭广众!

  江澄想要挣脱,可魏婴的拥抱确实让他刚刚的情绪轻了许多,一颗心也渐渐平稳下来。

  他抬头去看那些门生,门生们皆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转过头去看着别处,就连段岑也稍稍移了目。

  魏婴握着他伤痕累累的手,慢慢地把那只手拢在手心里,两个人的温度互相传递着,江澄的呼吸节奏也渐渐慢起来,那个魏无羡身边的蓝二总算不再干扰他,魏无羡一身白衣上的那些血痕也渐渐清晰起来。

  江澄准备动手,魏婴的动作却快他一步,他看着魏婴的手指在三毒剑锋上划过一道,两人的血渐渐汇在了一处,耳边则是魏婴温柔的声音。

  “握着我的手画吧?慢慢来。”

  江澄缓缓吐出一口气,伸手去握住魏婴那只破了的手指,脑中的图形越发清晰。

  二人的手握在一起,众人屏息凝神片刻,一张从某种意义上讲也算是夷陵老祖亲手画的召阴旗,成了。

  江澄吐出一口气,慢慢坐在了地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中衣被撕扯的差不多了,在这深山老林里竟然感觉到有丝丝凉意袭身。

  不过好在他灵力充裕,这点寒冷也不足为惧,金丹中传来的暖意很快就包裹了他全身。

  这时魏婴看着他手中画好的召阴旗,笑道:“好厉害的图案,看起来像是真的有招些邪祟的作用。”

  江澄低声道:“这个叫召阴旗,是……”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是嘴唇稍微动了动,在场的估计只有魏婴一人听懂他说了什么。魏婴在他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也不算太意外,只是搂了搂江澄。

  魏婴道:“那怪物修为或许很高,也许不会被这旗子骗来,但多少会有一些动静。仔细注意着,现在动身去找吧。”

  他们两人都没有注意,画过召阴旗后的两只手还握在一起,手心微微有些发热,传递着对方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