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士谦去探望王杰希,除了慰问之外当然主要是听这人的搞暧昧进度报告。
“那天很好,很愉快,是约会的气氛。”王杰希说。
“就吹吧你。”
“他提了去相亲的事,场面一度有点尴尬。”
“相亲?这个有意思,他怎么说?”
“他十动然拒,我觉得有点甜。”
“就吹吧你。”
“我摔了之后他全程照料,很温柔……”
“今天如果是我摔了他也会温柔照料我好吧,不算。”
“其实我也这样想,所以心态还是很端正,没有飘。”
“然后呢?”
“他送我回来,还煮了补腿的猪骨汤。”王杰希用下巴点了点桌对面的方士谦,“就是你正在喝的这一碗。”
方士谦本来喝得正欢,听了后一愣,盯着汤匙上的青萝卜眼神就多了分挑剔,“好吧,汤倒是还不错。”
王杰希点头,诚恳道:“喻文州说是他妈妈的食谱,我心都要化了。”
“别在吃东西时候恶心我。”方士谦戳起一块肉骨头,突然咧嘴,“倒是没想到,你竟然会主动帮我装,还以为男神特地煮的汤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呢。”
“其实我也有想过,但是真的喝不完。”王杰希耸肩,“已经连吃三天了,再放要坏了。”
“话说你腿摔得还挺严重的。”方士谦歪头看了一眼王杰希贴着药布的脚踝,“真不是得意忘形摔的?”
“真不是。”王杰希正色,“严格来说是英雄救美,‘美’是个小鬼头。”
“好吧,那喻文州有很扫兴吗?”
“没有。”王杰希补充,“没带滤镜。”
方士谦喝完了汤,思索了一下突然道:“你这腿得回诊吧,什么时候?”
“明天,你有空吧?载我去。”
“你傻啊,喊我干嘛,叫喻文州带你去啊。”方士谦笑嘻嘻地道,“你跟他在一块时摔的,正常人都会有点莫名其妙的责任感,他九成九不会拒绝。”
“……那你也说了,他答应是因为不必要的责任,感觉很作弊。”
“那又怎么样,没有个六亲不认厚如城墙的脸皮你以为异性恋那么好掰?”方士谦嗤鼻。
“好吧。”王杰希很务实地答应,“如果他拒绝,你还是得载我。”
“我感觉自己就是个备胎,好气。”
王杰希翻他白眼。
当天晚上王杰希搁着脚在床上玩手机,他叫出喻文州的微信,左想右想传了一个表情包,然后说自己今天总算把汤喝光了。
过了一会喻文州回他:“有补到吗?脚有好一点吧。”
“有,肿消了些。”
“好好休养吧()”
“嗯,我在家休养得都要发霉了()”
“()”
“明天要回诊。”
“的确,有人载你去吗?”
王杰希没想到那么快就切入主题,他想按方士谦的建议,说没人载来暗示喻文州,但他犹豫了一下,删掉了那行字,改成:“有,你啊 ()”
“好啊,几点?”
喻文州回得很干脆,王杰希对于今天的投接球很是满意,约定了时间后又瞎聊一会才愉快地去睡觉。
隔天喻文州来接他,毕竟行动不便王杰希随便套了条运动裤蹭了拖鞋就要出门,喻文州拎起钥匙盯着他的脚道:“外面很冷,不穿个袜子?”
王杰希看了一下,道:“夹脚鞋不能穿袜子。”
“也是,可右脚伤着就算了,左边能穿还是穿吧,今天真的冷。”喻文州建议。
王杰希想了下,左右脚穿不一样的鞋子太辣眼睛了,实在不能忍,果断拒绝了。
喻文州听了理由后哭笑不得:“会难看吗?”
“难看。”
“没人看你的脚。”
“我自己看。”
王杰希也不用喻文州扶,自己拄着登山杖一拐一拐跟他下停车场。
到了中医所,老师傅给王杰希换药针灸又上电疗,需要的时间挺长,喻文州四处晃这边看看经脉小人那边闻闻药柜,才回来就听到师傅一边给王杰希推瘀血,一边唠叨他脚太冰也不知道包个袜子,寒气进去对身体不好,别仗着年轻啊又是男人就这样随性云云。
喻文州听了说就是就是,王杰希坐在诊垫上无奈:“您这停车位不好找,才在外头走了一大段路……”
“所以叫你穿袜子。”老师傅很是严厉。
脚伤倒是恢复得很不错,王杰希付钱时没见着喻文州,柜台阿姨说你朋友先去开车了,你就在我这儿等他吧。
不一会喻文州跑进来说车还闪着灯在红线上呢,快点过来吧,王杰希走不快慢吞吞跟在后面:“没事您那么急干嘛?”
喻文州说:“这不是怕您的车被开单拖吊嘛。”
王杰希可以坐副驾驶座了,他一进来就把鞋子脱了,抱着膝盖把脚直接踩上椅垫,然后用自己的围巾给焐着,喻文州哭笑不得,损他:“老中医的话就肯听了?”
“那自然。”王杰希一点不动摇,随意让他嘲笑。
“用围巾裹脚就比较好看吗?”
“反正车里没人看。”
喻文州哈笑:“我看啊。”
“……别看。”
把车驶上主干道,天也还没暗,喻文州开一开问他:“你还想去哪吗?”
“嗯?”
“不是说在家宅得生霉,难得出门,要不要顺道兜个风?”
王杰希怔了下,想起了方士谦的责任论,他不免想搞清楚:“我说,是因为我跟你一块摔的腿,所以你才特别过意不去是吧?”
喻文州听了噗嗤笑出来,可眼睛还是没离开前方,开口道:“你会不会想得太细致,我做什么都要有个正经前提吗?”
王杰希想也没想说:“有前提我也很开心的。”
喻文州抿了抿嘴角,这话难接王杰希也知道,那人最后小声说了句:“……太容易开心了。”
“是这样。”
喻文州没再说话,静静开了会车,气氛有点妙但又不太尴尬,王杰希也不再追这个话题。他们随意沿着条公路兜风,景色普普通通天气也不是很好,可就像王杰希说的,跟喻文州在一起是无论如何都很高兴的,以前他只希望喻文州不尴尬不为难,现在他想,果然还是希望喻文州能有对等的情绪。
想知道该怎么做,想知道做了会不会有用,若结果是肯定的,王杰希想他自然什么都愿意做,可就连喻文州自己都不知道答案,那么王杰希想,自己该不该有所保留呢?
答案是不行,这点不行。
他可以不顾一切有去无回,因为他就是那么喜欢喻文州,可王杰希还是给自己很多原则跟规矩,说不定比喻文州划的界线还要黑白分明。
王杰希不是那种一头热栽进去随便许天长地久的人,要什么时候该放弃这段感情了他心里有数。还曾跟自己约定,下面三种状况出现,就一定要抽身不能贪恋了,第一是喻文州明确地拒绝,第二是自己不喜欢他了,第三……
“饿吗?前面有家可疑的快餐店,试试看吧?”喻文州突然出声,王杰希回神,看到萧条道路上还真有间看着山寨又三无的炸鸡店,他倒无所谓:“就这儿吧。”
为图方便,他俩决定在车上吃,喻文州回来时抱了一整只烤鸡、薯块跟可乐,除此之外那人还丢了俩暖宝宝过来:“别折腾你的围巾啦。”
他们一人一边扯鸡腿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烤鸡比想象中好吃,皮脆肉嫩就是酱味太重,喻文州没吃几口就把可乐给喝了大半。
“咸?”王杰希问。
“嗯,特别咸。”喻文州虽然这样说吧,但还是继续撕肉。
王杰希打趣道:“没准是只不正经的***。”
喻文州笑了,随即说:“别这样说人家,回去拉肚子。”
“反正吃了都是要拉的,还不让说了。”
“好吧你说你说。”喻文州放弃了剩下的鸡,先下车洗手。
王杰希吃着吃着听到什么轰隆声,像是放烟火,他抬头张望,发现远处有亮光,但烟火本体刚好被几栋大楼遮得严严实实的,正想着可惜,估计这一组放得比较高,总算炸出了一点边边角角的烟花,王杰希看着喜上眉梢,生怕喻文州错过,开了窗户喊他:“喻文州,过来……文州!”
喻文州的声音在不远处应着:“什么?”
“在放烟火。”
喻文州小跑到王杰希这侧的窗边,顺着指引的方向看去,一看就笑了:“这是夹缝中的烟火啊。我们今天开错方向,不然还可能看到完整的。”
他俩欣赏了一下零星火花,喻文州又喃喃道:“既然能看到烟火,看来我们离机场很远了。”
“是啊。”
“我是不是挡到你了?”
“没事,我其实上个月才看过,在日本。”
“你看过不少吧?”
“还行吧。”
他们俩隔着车门,喻文州把手搁在打开的车窗上,他侧过身体一边仰头看烟火一边问:“那你觉得哪个城市的烟火最好看?”
王杰希脱口而出:“B市,现在。”
喻文州僵了一下,缓缓把身体转回来,现在没人在看烟火了。喻文州用手背擦了擦鼻子像是掩盖什么情绪,尴尬的或是害臊的,太暗了没能看清楚。
王杰希其实没多想,他反省了一下,望着那人说:“是不是太肉麻了?抱歉。”
喻文州没应声,弯腰凑近车门用手扶着窗框然后把额头靠了上去,车里开着灯,现在王杰希能看仔细了,喻文州表情似笑非笑,难为情还是有一点的,但更多是一种奇妙的感慨或打趣,车灯的饱和度不高,将那人脸上的阴影刷得模糊又宁静。
王杰希想,这个姿势只有要跟车里的人接吻才会用,看来在他们直男……不,在喻文州这里是没这条规矩的。因为喻文州靠过来并没有其他动作,就是在隐在远处的炸裂声中对自己道:“我一直在想,既然你很容易,就是说,开心──”喻文州说得很含蓄,也不愿意点明,他的声音还像是叹息,“嗯……那是不是,也很容易难过。”
王杰希看到一抹蓝色的烟花从喻文州的耳后漫出了细小的光点,但一下子就消失在那人的眼睛背后。
他想,喻文州问得可一针见血啊,单恋怎么可能没有难过的时候呢?
而王杰希给自己的第三个约定就是,一旦喜欢喻文州的痛苦超过快乐,那么他就该放弃了。是不是听上去过于冷静了,但王杰希心里清楚。
正因为追你单恋你是一件多么疯狂的事,那么既然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去放弃,那么我只能尽我所能理智地、恰当地、得体地去靠近你,也只能这样了。
例如很多时候,王杰希都可以毫不忌讳地坦承心中所想,也不吝啬让喻文州知道自己多喜欢他,可有些话就算心里吶喊着,王杰希也不会让自己说出口的──喻文州,那么你就别让我难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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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少天先生,身为系草男神万人迷,说说被人喜欢是什么感觉?”喻文州比出一个空气麦克风。
黄少天红茶搅到一半诧异地看过来:“王杰希又怎么你了?”
“没怎么样。”
“那你犯什么病?”
“你先说我就回答你。”
“那不简单,你也喜欢的就跟她在一起嘛,不喜欢直接拒绝,能怎么样?”
“没有那种灰色地带或是不确定的人存在吗?”
黄少天思索了一下:“有倒是也有,那就……先滚床再看看啰?”
“我算是白问了。”喻文州支着脑袋叹气。
“我觉得这个原则在他们基佬圈里也适用的,应该说基佬圈里更是这样吧。”黄少天搓了搓下巴突然来劲,“话说我觉得大家都是男人,你干脆跟老王先滚个床试试水温,反正能不能硬是最直观的嘛一翻两瞪眼什么都解决了。唉啊真的有戏,就这样办吧,我怎么感觉今天的自己说出了很了不起的建议。”
“不行。”
“老王肯定答应的。”
“那更不行。”
“你觉得跟他滚床恶心?”
“不是那个问题。”喻文州快给他气死,“他对我那么认真,我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原来跟男人做不是问题啊?”黄少天张嘴愣,“话说你为他考虑到这份上,我看你也很认真了。”
“我……不得不认真吧。”喻文州想黄少天就是故意套自己话,他也无所谓了,坦承道,“我觉得能轻易左右一个人的喜怒哀乐是一件……嗯,挺可怕的。”
“所以你现在对他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吗?”
“这倒没有。”喻文州思索了一下,总结道,“觉得自己还挺随心所欲的。”
“你的随心所欲肯定不是一般人认知的那样,例如什么说来听听?”
喻文州道:“想跟他待着就主动找他之类,想对他好一点也不找理由了。”
“兄弟我觉得你问题很大啊,你以前会压抑着还是找借口啊?我觉得你心态不是很直啊喻文州。”黄少天皱眉。
“之前是……打个比方,同样亲密程度的事对你做,你压根不会有感觉,因为我们是哥们,可他……对我的想法不一样,于是我不能随随便便拿他当朋友那样。”
“你这人好磨叽。”黄少天嫌弃。
“不,我最近在想,是不是当初刚认识的时候,我没拿他的性向当回事,在不注意的状况下做了什么,才──”
“就是不知道你做了什么让他喜欢上你对吧?”
喻文州点头,喝一口咖啡后直起脸问:“所以你觉得呢?”
“哈?”
“你刚刚讲的那个。”
“……为什么喜欢你?”
“嗯。”
“你怎么会认为我能知道啊?”黄少天大翻白眼,“我他妈很直好吗!”
喻文州顿了下,慢吞吞张嘴:“可你当初不是斩钉截铁地认为沐橙喜欢的是我,总是有点根据的吧……”
“窝操不提这个我们还可以当兄弟,我他妈脑子进水了可以吧喻老大你能不能把这事给忘了啊?”
“确实是脑子进水才看不出人家喜欢的是你。”
“……我看你脑子也挺多水的,那么想知道自己去问王杰希啊,喂老王你喜欢我哪一点啊?这样。”
喻文州有点尴尬,用手指刮了刮脸颊:“……问了没用,我大概猜得到答案。”
“那你还问。”
“你说你喜欢沐橙哪里?”
“当然是全部。”准新郎黄少天回答得中气十足。
喻文州摊手,回了一个“就是这样”的表情,黄少天愣了一下,忍无可忍道:“喻文州你知道你这样很不要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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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瀚文邻近管制官转正评测,为此每日自主加班或跑练习舱,一有机会就想上席,喻文州由他去,反正有自己监督着,也乐于陪他多练习。
“GAL603,L02跑道,十分钟后开始滑行,联络离场频率134.22。”
这班飞机是王杰希康复后的首航,喻文州在第二通讯道里听到了他的声音,果然憋了很久总算上工这人还挺愉快的样子,他没说话,让卢瀚文继续引导。
小孩貌似也听出来了,指示了风向风速后,允许他们起飞,又笑道:“欢迎回来,王机长~”
耳机那头王杰希轻松回道:“GAL603收到,谢谢。”
航管评测不仅卢瀚文紧张,喻文州这个OJT心情也颇忐忑。
而他身为指导人,一方面还得端正后辈的心态,让他放松但不要松散,一副前辈我看尽风风雨雨天塌下来有我顶着的态度。
评测规定为求公平,都是由塔台另一组的管制官主任作考评人,喻文州当天也在,评测开始后卢瀚文上席指挥,喻文州在后面听了几分钟心里便有底,小孩怕是过于紧张没能发挥好,但说到底还是准备得不够充分、熟练,导致这种场合缺点放大亮点没使出来。卢瀚文反应快思维冷静,管制技术上确实达到水平,但跟团队磨合也是一项要点,没有资深管制官在身后监督提醒,新手会忽略的细节就通通跑出来了。
三十分钟考评结束,不同于喻文州对结果的了然于心,卢瀚文不安又期待的表情全写在脸上,以至于监考官当场宣布不合格的结果时,小孩脸上表情一瞬间就垮了下来。
喻文州心里叹息,面上客气地谢过了考官,也让卢瀚文先下去休息了。
卢瀚文年轻优秀,当然自身足够努力,但天赋使然让这孩子仕途一路顺遂,大器早成还不骄不傲,心态端得很正,已经让人欣慰且惜才了。所以喻文州担心卢瀚文绷不住这次打击,消沉下去,之后站起来可能也比一般人更为艰难。
喻文州自己下席就见卢瀚文托着下巴坐在休息室里沮丧,见着小孩抬脸第一句便是:“主任,我是不是让你失望或没面子了?”
喻文州一怔,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看着他道:“瀚文,你怎么会这样想。”
大概是自己语气有点严厉,卢瀚文语塞了:“可是因为……我──”
喻文州稍微放低声音:“是不是觉得今天评测的人是别组的管制官,你没通过,人家会在背后说我教得不好?”
被说中了心里话,卢瀚文瘪了瘪嘴只能钝钝点头。
“先不管别人会不会这样想,就算真是这样好了,你觉得这是事实吗?我教得好不好或你本身的能力,就靠这一次评测决定吗?”喻文州扬起嘴角,又开口道,“当然失败的原因可能有很多,我们是该自我检讨,只是我不希望你因为现阶段的结果,就否定自己先前的努力与成就,或推翻我对你的评价。”
卢瀚文看过来还是有些茫然,喻文州又说:“当然你也没有让我失望,我还要跟你道歉,或许是我操之过急了。”
小孩一听猛摇脑袋,虽然看似消化了不少,但情绪也不是说恢复就可以的,喻文州也不逼他,试着转移话题:“今天辛苦了,我请你吃晚餐吧……”
“那主任你说,我哪里不足?”卢瀚文突然问。
“这个嘛──”喻文州笑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得先自己思考了。”
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是特别满意,卢瀚文闷着脸没说话,喻文州说:“但不要今天想,你现在心情不好,想不出所以然的,好吗?”
“嗯……”
“所以要不要我请吃饭了?”
“要。”
“想吃什么?”
卢瀚文犹豫了一下,喻文州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最后小孩才开口:“想吃……上次那个涮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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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着卢瀚文来到火锅店时里头人满为患,喻文州说了两位用餐,店老板一脸“两个人吃什么涮羊肉还占桌子”的嫌弃眼神,他还没答话呢,后面又来一组也是说要两人位,喻文州一转头,竟然是王杰希,巧的是他边上跟着的,就是上次一起来的副机长刘小别。
“你怎么……”王杰希讶异。
喻文州笑道:“巧了。”
“就剩一张桌,现在吃饭时间,王机长不好意思,两人不能开锅啊。”老板插话。
“李叔给我们四个人开一锅吧。”王杰希连忙招手,不忘撇头问喻文州意见,“可以吧?”
“当然。”
落座后两小孩去装酱料碟,喻文州打趣问:“你怎么也两个人来吃火锅啊?”
“今天刘小别飞一趟波音777的评测,降落时没通过,正沮丧着。”王杰希往酱料台那看了一眼,接着道,“我说请吃饭,他就说想吃涮羊肉,没办法。”
说到一半喻文州就忍不住笑,王杰希皱眉:“怎么了?”
“真巧,瀚文今天没通过转正考评,他也想吃涮羊肉,你说这家店有什么魔力。”
“因为好吃所以治愈?”王杰希眨了眨眼。
两个小辈说好似的一起遇到了工作瓶颈,卢瀚文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孩子,拿酱料时就把自己今天的遭遇全给交代出去了,刘小别听了自然也不藏着,同时唉声叹气了起来,回到位置上后也不跟之前一样瞎聊天,就是低头吃肉喝酒,肉眼可见地头顶乌云。
两后辈在那儿打不起精神,喻文州跟王杰希也不好聊得太开心,随便扯扯无关紧要的话题,一边帮对面的小辈涮肉夹菜,生理上饱足了,新人飞行员跟管制官两人也不好意思晾着领导不说话,稍微恢复了精气,也能搭话了。
讲来讲去还是过不了工作这一道坎,喻文州见卢瀚文自己还挺拎得清,没有沉浸于打击,这才开口:“我当初也不是一次考过的,准备的时间还比你多两个月,所以目光得放长远。失败说到底,就是一次强迫性的自我审视,好好利用吧,瀚文。”
果然卢瀚文一听眼睛就生动了些:“原来主任不是一次过的吗?”
“嗯,我想王……”喻文州顺口就想讲你们王机长也还不是跌打上来的,可话没说出口王杰希就朝自己使眼色,默默地摇头暗示他别开口。
喻文州想你还真考得顺顺利利没法励志啊,只好改口卖兄弟了:“说起来少天当初也是考最后一次才拿到波音777的证,都是需要历练的吧。”
“经验是最重要的,付出也是。回报不一定是对等的,但依然得坚持。”王杰希顺势点头,他想了下又道,“我不擅长教学或磨合新人,直到现在也依然有挫折,可也需要学习下去,这点每个人都一样的。”
吃完了肉,他俩分了账单,小朋友依然要去隔壁吃甜汤醒酒。
喻文州跟王杰希在门口等,简直跟上次的场景一模一样,喻文州心里有些感慨,自己都想到了他肯定王杰希不会没感觉,那人倒是没表现出什么,只是又朝甜汤店里瞧了眼,这才转身靠在墙上道:“我们今天是不是灌太多鸡汤了?”
“……你也那么觉得对吧?”喻文州心有戚戚焉,“有点后悔,说得少了怕没照顾到人,说多了又觉得挺不切实际,领导也不好当吧。”
“是啊。”
“不过,上次来是去年的事吧。”喻文州道。
“那时天气还很热。”
喻文州把手插在风衣口袋,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跟鞋尖,他想真是好奇心作祟害的,可还是开口了:“所以,你那时候,我是说……”
王杰希知道自己问什么,干脆利落地给了答案:“嗯。”
喻文州心里感叹,想着竟然那么早啊!
他尽量不让心里那点动摇影响现在的表情,但还是忍不住用手指揉了下鼻梁,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王杰希一向有话直说,此刻不例外地看过来:“你是不是觉得很早?”
“……嗯,老实说,有点意外。”喻文州瞥了他一眼,但没逗留太久便移开了。
王杰希也把手放进制服口袋里,歪过身子稍微探近了些,低低笑了:“别意外啊。”
这个浅浅的笑让喻文州感觉耳朵有点烫,他不知道答什么,只能迟钝地点了点头,这时吃完点心的卢瀚文跟刘小别出来,谢过了两位领导,王杰希叫了一辆车,确认两人住家在同一个方向后嘱咐了几句,交代刘小别下次考试的时间,这才目送他们的士远去。
送走后辈,喻文州很自然跟着王杰希走,那人瞥了一眼过来,似乎有话要说,喻文州替他先讲了:“你是要送我回去的吧。”
“要。”王杰希点头。
“那就给你送吧。”喻文州点头。
王杰希拿着钥匙又笑了出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