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那抱着路西菲尔的主开口,对着恍若镜面之下的、似乎是傲然且无所畏惧的影道:
“你早已经看到、早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但,那又如何?”
面上带着抓痕的影反问,面上讥诮的笑意收拢,呈现出一种冷淡且漠然的、毫无悲喜与波澜的状态。
于是在那一瞬间,天地皆在祂的脚下、在祂的掌中。所有的一切,都为祂之所掌控和书写。
并没有任何的逃脱、偏移以及游离。
“主的意,不容揣度,不容更改。”
“你会后悔,但,吾不会。”
“吾同你并不相同,不会至于你这等境地。”
冷漠,自私,嚣张,傲慢且无所畏惧。
那全知全能的主,从来便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与仁慈宽厚之辈。在其字典与信条当中,同样没有反思、忏悔、听劝等诸多的词汇存在。
又或者说那些之所以为规则、道德、秩序与美好的东西,所约束的从来便不是神明,而是那些处在牧羊者羊圈之下的,被主的光辉与恩泽之所笼罩的造物和众生。
主从来便不在此之列。
将路西菲尔打横抱住的神明同样将目光在这造物的眉眼间流连,而后垂眼,璀璨的金眸中似是有冷漠和疯狂相蔓延。却又似乎是有什么更加深沉的、不可言说的东西而存在。
原本呈现在那炽天使长眼前的,恍若风一吹就散的脆弱悲伤等伪装被卸去。不管是那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不管是处在那何等样的境况与时间线之上,留存在神明骨肉与血液、灵魂,甚至是那更深层次的本质,并不会因此而被磨灭。
于那影话音落下的那瞬间,有同样的、一般无二的特质,在那抱着路西菲尔的、似乎是跨越时间线而来的神明身上显露。
“我即是你,你即是我。是唯一,更是终结。”
“所以你凭什么认为,你可以将一切掌握,而不至于重蹈覆辙?”
“他怨你,恨你,背叛了你,背弃了你,不是吗?”
有仿佛是宿命与宣判一般的话语自那神明的口中吐出,整个空间仿佛因此而出现一阵的晃动与不稳。
只是下一刻,于那神明的目光之下,那影却是轻笑,以指抚过那被抓挠的、仿佛是小猫之所遗留的痕迹,而后道:
“这同样很有趣,不是吗?”
属于主的意,并不会因此而被更改。即便那想要做出改变与劝慰的,其实是自己。
不同时间线上的,将一切之所经历过的自己。
有原本留存在那影面上的,被小猫所挠过的痕迹被抹去。在那影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天旋地转所有的一切被置换和更改,各归其位。
于是那跨越了时间线而来的神明处在了那时间长河之中,被位在了平平如镜的水面之下。而原本仿佛是同小猫打了一架的主,则回归到了自己的身,有猫之所抓挠过的痕迹在自己的面上再度被显现。
四目相对同样璀璨且没有任何悲喜的,却又仿佛是有疯狂与混乱相滋生和蔓延的金瞳中似是有再是强烈不过的恶意与占有、偏执因此而显露。于下一瞬间,在那无声的对峙之下,周遭之种种被破去,恰如同失去了所有色彩的油画一般呈现出一片光与影相交织得黑白。
有潮水在无声无息间奔涌,恰似是琉璃镜面被破开的声音在这空间里被传出。
所有的场景与画面因此而生出改变,而恢复到本来。
恍若是创世最初始之所存在的那一片如镜一般的水面消逝,主于御座之上。怀中之所抱着的,恰是那光辉且闪耀的,再是完美不过的星辰。
神明的手落在了这造物的手上,而后握起了路西菲尔的手腕,使其手掌伸出,将指尖贴在了那属于主的、叫猫之所挠过的面上的印痕之上。
路西菲尔睁开了眼。
恍若苍穹的蓝眸里有那么一瞬间的水意与空茫,瞳孔渐渐收缩和凝聚,倒映出那属于造主的颜。
于是路西菲尔忽然便知道,存在于此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已然不再是那跨越时间线而来的、仿佛是充满着悲伤与脆弱的神明。
而是......
“吾神。”
路西菲尔开口,唤过这造物主。而后下一刻,以目光在主的脸侧停留。
有分明是经由指甲之所抓挠出的痕迹遗留在那属于造物主的面容上。
“这是怎么回事?”
造物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收缩和放大,恰如同一只再是名贵不过的、仿佛是从睡梦中醒来并且被震惊了的猫一般,发出疑问。而神明以指尖顺过那猫的猫,似乎是极好心情的、略带了几分揶揄的给出答案。
“被猫挠的。”
猫?
这世间又有什么样的猫,能够在主的面容上留下印痕,叫那皮肉破开,以致于呈现出那样的痕迹,并且被保留了下来。
几乎是本能的,路西菲尔想要将那被神明扼住的手腕抽出。动了动嘴唇,想要说出些什么。
但却又不知当如何言说。
只是那唯一之可以确定的是,那存在于主面上的印痕,分明是经由自己,又或者说“自己”之所留下。
属于这造物的心核仿佛在一点点的、轻微且莫名的跳动,唇齿间亦仿佛在开始变得干燥,变得不知当如何言说以及不知当以何等样的神情和态度来进行应对。
神明握住了这造物的手,温柔且强硬的,一点点的使其指尖再度覆盖在了那印痕之上,而后抚过。
指尖恰如同触电一般自觉或不自觉的收缩,想要被收回。
只是那来自于神明的力度,却又仿佛是将一切演变成虚假与枉然。
于神明那温柔且略带了几分强硬的动作之下,于路西菲尔目光映照之中,经由这造物指尖之所抚过的地方,主的脸颊与肌肤开始变得完全。
莹莹如玉光洁如新,再没有任何的印痕存在。
于是路西菲尔那想要将自己的手与指尖抽回的动作,开始一点点被软化。
主的目光于此同时,开始变得愈发深沉。
有细碎的笑意似是自神明的唇角生出,属于造物主的另一只手,似有意似无意的于这造物的脊背间摩挲和流连。
直至面上最后一点印痕被抹去的那刻,神明开口,凑近了这造物的耳边道:
“所以,你猜到了,对吗,路西?”
“既然如此,那么你认为,你应当如何补偿于吾?”
“叫吾,饶恕你的罪孽。”
神之颜不容视,属于神明的所有之一切与种种,自然是神圣的、是庄严的、是充满着那诸多种种的寓意与不容被侵犯的。遑论是那主的面容,是那属于神明、属于造物主的脸面。
虽然路西菲尔同样再是清楚与明白不过,这一切的一切分明是主的刻意。但是在那某一瞬间,这造物还是生出一种无所适从的、不知当何以言说的感觉。
“那么您希望,会是怎样的补偿?”
尚未曾被带野的小猫从善如流的发出疑问,寻求着主的指引与回答。而主的目光在这造主的面容与身形间扫过,最后于那腰腹之所在的位置而停留。
属于路西菲尔的身形仿佛不再是经由自己之所控制,而是于主的默示之下将腿给分开,跨坐在了主的双腿之上。
面对着面属于这造物的手臂攀在了主的肩头,有那再是洁白与庄重的衣料于无声无息间滑落。
滑落在那御座之侧,台阶之上。
羔羊被褪去了皮毛,主动呈现于祭坛之上,寻求着主的抚慰与慰藉。
属于这造物的理智分明是在诉说着不行,分明是在想要做出阻止。但属于这造物的躯体与身形,却是在同路西菲尔之所想的相违背,在做出这本不应该于这神圣的殿堂当中出现的,分明是亵渎与献媚、取悦神明的举动。
美丽的肩胛骨凸出,恰如同一只展翅欲飞的蝶。
属于这造物的喉结滚动,身形绷紧,一点点的、身不由己的将那属于神明的欲与念容纳。
直至刺破黑暗寻找光明属于这造物的身形整个陷下去的那一刻,有破碎的乐章自唇角逸出。神明的默示被破去和被撤回,属于路西菲尔对这躯体的掌控再度被恢复。
“不,雅赫维,这里是......”
属于路西菲尔的、更多的未曾出口的话语叫神明所堵住,纵使那躯体的控制权仿佛再度回到这造物的手,但一切却又似乎叫神明所掌控。
于是在那一次又一次的、仿佛是叫神明之所掌控的瞬间,属于这造物的理智仿佛因此而遭受到冲击,因此而变得七零八落,再无法有任何过多的凝聚以及那看似是清醒的、权衡的话语被吐出。
直至那某一刻,主放开了这造物的唇。
有细碎的、控制不住的乐章于此、在这神明的殿堂之内被奏响,然而原本存留在路西菲尔脑海之中的、那未曾出口的话语,却又仿佛因此而被遗忘。
于是神明以手抚过这造物的面,抓住了路西菲尔脑后的发,而后开口,对这造物道:
“留在我身边,路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