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小巷一眼看不到头,刚踏进去,恶臭一阵一阵袭来,猫狗尸体腐烂的味,垃圾被雨水浸泡的味,以及某种液体的腥臭味。

  勒然嚼碎棒棒糖,往里边走。

  老旧的墙皮脱落,墙上的广告却贴得稳稳当当,重金求子,交友,爱心捐卵。

  一张纸晃悠悠飘到脚边,勒然低头:你寂寞吗?有需求请联系王先生,种类丰富,范围广,你想要的都有。

  下边站着一排穿着奇形怪状的女郎。

  最后是联系方式。

  他捡起纸,撕碎丢进垃圾堆,视线从墙面扫过,几秒过后墙上空空如也。

  破旧,杂乱,肮脏,就是这城市一角的全貌。

  他总想着万一呢,万一这座城市变好了呢?

  说不清楚是什么心理,可他却希望周围的一切都是干净的,干净的城市,干净的生活环境,干净的自己才配得上那个干净的少年。

  勒然把手揣进兜里,叼着棒棒糖,站在巷子口。

  巷子深处不时传出几句辱骂声,他捡起斜靠在墙角的棍子。

  “老大那小子不会是不敢来了吧?”

  “对呀,都等这么久了。”

  “大半夜的怪渗人的,要不明早去学校堵他?”

  昏暗的路灯下,一男子朝空中吐了个烟卷,缓缓道:“等等吧。”

  突兀的来电铃声响起。

  他们转过身与勒然四眼相对。

  “接个电话。”勒然回答简洁。

  手机里立刻传来了闵一帆贱兮兮的声音,“然哥,你搁哪呢?”

  勒然觉得现在不是回答问题的好时候,打算挂断,电话那头的声音压了一个度,“要不咱们带点兄弟过去装装逼?你知道的,我从小就身娇体弱易推倒,心理素质差的一批,要是一不小心伤害了我幼小的心灵,我只能抱着小被子在被窝里偷偷抹珍珠,呜呜呜……”

  勒然此刻的母语是无语,“你有病吧。”

  短暂的安静过后,电话那头换了个人,“勒然你现在到底在哪?”

  勒然低笑出声,像孔雀开屏般,“没事儿,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乔林懒得搭理他,啪一声把电话挂断。

  勒然:“?”

  对面的人很有职业操守,等勒然把手机收进兜里,才道:“算你有种。”

  他往后随意扫了一眼,只看到勒然提着一根棍子站在那里。

  个子很高,目测超过一米八,破洞牛仔裤看出有点短,露出一点脚脖子,脚腕上拴着一抹刺眼的红,碎发全理了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

  野性又张扬。

  周锐心里不是滋味,只想狠狠教训他一顿,挫挫他的锐气,“你确定你能一挑五?要不要哥借点人给你?”

  勒然看向他,“不需要。”

  再说闵一帆这边,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林哥,那怎么办?”

  “去找他。”

  ”可是……”

  “别可是了。”乔林打断他的话,“再不过去他估计都凉了。”

  “不是,我是说我们要不要去找点人帮忙?”闵一帆一口气说完,“长长威风。”

  “随你。”

  乔林他们赶到的时候,里边一阵噼里啪啦。

  闵一帆心一横,带着一群人就这么冲过去,“操,龟孙子,敢动我然哥,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

  未吐出的话,愣生生咽了下去。

  六七个人围成一圈,搁地上下棋,闵一帆觉得他的智商受到了侮辱,“就这。”

  一群牛逼哄哄的人就这么举着棍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勒然轻咳一声,眼神有点飘,“都是兄弟,舞刀动枪的不好。”他一把搂过闵一帆,“谁让你带这么多人来的?”

  闵一帆一脸古怪,“不是说好的约架吗?不要告诉我这是一种新型的约架方式?”

  “你这个老封建,现在都21世纪了,能不能有点创新意识,能不能与时俱进?”勒然满脸恨铁不成钢,“身体层面的压制,那是莽夫,我们要的是心理上的控制,意识上的认同,你到底懂不懂啊?”

  闵一帆:“……”

  “你清高,你伟大,兄弟把你揣心底,你把兄弟踹沟里。”

  勒然闷笑出声,“是你自己笨。”

  闵一帆觉得他就是有病,纯纯找虐受。

  “勒然服不服。”

  勒然挑眉,“不服,继续。”

  闵一帆尴尬地放下棍子,盘着腿坐在地上看他们下棋。

  周锐瞥了他一眼,“你带这么多人干嘛。”

  闵一帆梗着脖子,“我乐意。”

  等散伙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勒然睡眼朦胧,边打哈欠边唱歌,“你回来了?”

  勒然吓得一激灵,看到乔林正坐在台阶上满脸哀怨。

  “呃,回来了。”

  “嗯。”乔林起身,月光把他们的身影勾勒在墙壁上。

  “今天我很担心你。”乔林幽幽道,甚至他都已经做好了报警的准备,结果却告诉他只是约着下棋。

  微凉的风掠过,淡淡的香味随着风的涌动朝勒然扑来,他闭上眼贪恋地吸取空气中遗留下的香气,很淡,快要闻不到了。

  “对不起。”他听到自己说。

  然后乔林抬头,语气有些不悦,“不用说对不起。”

  勒然喉结一滚,眼含秋水,看向人的时候湿漉漉的,“等很久了吧!”

  “没多久。”乔林只觉得脸热得厉害,不自然低下头。

  “哟,低头干什么,脸红啦!”勒然凑近他,热气喷洒在脖颈上,有点痒。

  “闭嘴!”乔林狠狠瞪他一眼。

  “我该死,惹同桌不高兴了,我反思,我检讨。”勒然把手伸进裤兜,掏出一颗糖剥开,“张嘴。”

  “什么……唔,好酸!”乔林皱着眉表情很痛苦。

  “千万别吐出来啊!”勒然看破他的小心思毫不留情戳破。

  “好酸,哪来的。”

  勒然翻出包装袋,“抢来的,感觉还挺好吃的,想给你尝尝。”

  乔林看着那眼熟的包装袋,“秀逗”

  “还真是。”勒然拿出一颗放到嘴里,酸得龇牙咧嘴,皱着眉看包装袋,“我听说这玩意儿先酸后甜,就想试试来着。”他看着乔林的样子,没忍住笑出来,一笑腮帮就酸得厉害,“吃不了就吐出来。”他把手递到乔林面前,“吐我手上。”

  乔林吐出来过了好久麻劲才过去,“怎么样,甜吗?”

  “不甜。”勒然蹙着眉,咔嚓咔嚓两下把糖嚼碎,“下次抢点好吃的。”

  他们在台阶上坐了好一会儿,各自回家。

  勒然刚推开门,勒惜韵猛地冲过来,“勒然,我谈恋爱了。”

  勒然站在原地,看着含羞带怯的勒惜韵,心里有些吃味,“老男人有什么好的?”

  “他才不是什么老男人,人家正值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