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然走到床边,“睡美人起床了,再不起要迟到了。”

  乔林裹紧被子,“你怎么不穿衣服?”

  “哦,我姐还没起呢,你的太小了我又穿不下,快起来一会真迟到了。”说完就去拽被子。

  “你出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快起床吃早点。”勒然咬定乔林就想赖床,说什么也要把他从床上薅起来。

  “你先出去。”

  “别闹了快起来。”勒然一边说一边去掀被子。

  !!!

  “你有病吧。”乔林快速把被子搭在腰上,“都说了让你出去。”

  “你……”

  安静。

  安静得陷入死寂。

  勒然顿在原处,眼神往腰上瞟,“咳,那啥……”

  “你还看 ! ! !”乔林本来心情就不好,此刻像炸毛的猫无差别攻击。

  “大清早的,正常,哈哈哈哈哈。”

  “你还笑。”乔林拽过枕头朝他砸去。

  勒然眼疾手快,往旁边一闪,“没反应才不正常,没什么好害羞的,我们要正视自己对不对。”

  正视毛线。

  乔林脸上直冒热气,耳尖也红红的,眼中含羞带怒,坐起身拿过床边的衣服狠狠扔在地上。

  “恼羞成怒了。”勒然低头一笑,仿佛地上的不是他的衣服。

  “闭嘴。”乔林决定用武力征服他,下床,抡起拳头挥了过去,乔林力气大轻易就避开了,“投怀送抱啊!”

  投你妈。

  乔林决定不跟傻叉计较,裹着睡衣走进浴室冲了个澡,等出来的时候勒然已经换好衣服,手里拿着一盒牛奶。

  “给。”他把牛奶递给乔林,“多喝点长身体。”

  乔林也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给,长脑子。”

  勒然:“……”

  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皑皑白雾中两个鬼影正在操场游荡。

  “然哥,这不太好吧。”闵一帆心惊胆战地站在操场上,看着麻溜翻上墙的勒然。

  勒然坐在高高的围墙上,看着闵一帆面无表情,“操!到底翻不翻,是男人就别扭扭捏捏的。”

  自从早上那事发生后,乔林一天都没理过他了,不管他怎么闹乔林都无动于衷,好不容易逮到一节自习课,他一定要多买点吃的讨好乔林。

  闵一帆还在叽叽喳喳,勒然怕回去晚了饿到乔大学霸,一脚把他踹下围墙,轻轻一跃稳当当落到了地上。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一条笔直的人行道,横贯在商业区与棚户区之间,把它一分为二,勒然走在人行道上,脏兮兮的小巷,凹凸不平的石子路,忽明忽暗的街灯,被踢翻了的垃圾桶,散发出刺激气味的不明物体,在垃圾堆里寻食的小野猫,不管怎么看都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勒然和闵一帆避开垃圾堆,就着街灯沿着小巷走到街道的最里面,那里有一家小烧烤店,四根竹竿,两块薄膜,一架烧烤架便是全部的家当,虽然简陋,却充满了烟火气,温馨无比。

  正是吃饭的高峰期,等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没有空位,不管你是城市白领,街角小贩还是工地搬运工,逃课外出的学生,当卸下伪装之后,再华丽的皮囊都会露出裂痕,再坚强的心都会变得柔软,我们都一样,会苦会累会崩溃,都是为了生计而奔波各处的人。

  苍茫人海,熙攘人群,相逢即缘。

  老板娘看到勒然双手往围裙上擦了擦笑眯眯地说:“小然来了啊,冰箱有鲜榨的橙汁和西瓜汁,想喝哪一个自己去拿去,今儿人有点多,姨忙完再和你说会话哈!”

  勒然还来不及回答,就听到人喊:“老板娘,9号桌再来10串烤金针菇,7串鸡脚筋,9串章鱼足串。”

  “老板娘,2号桌再来点香酥小黄鱼和炒田螺。”

  “唉,来了咧。”

  勒然打开老式冰箱,除了新添的橙汁和西瓜汁,就只有两小袋未开封的白菜馅和鲜肉馅的饺子和一小碗混沌,目测只有五六个,其余都是烧烤必备的猪肉、羊肉、牛肉和一些蔬菜。

  勒然扫了一眼,拿出两个杯子,倒了两杯白开水又给其中一杯加了点白糖,“给,将就着喝吧。”他把放了白糖的那杯递到了闵一帆面前。

  闵一帆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咂了咂嘴巴,“林哥不在生活质量都变差了。”勒然翻了个白眼,把水放到他面前,“你两能一样吗?。”

  “然哥,我问你个问题,一定老实回答我。”闵一帆有些严肃,“你是不是喜欢林哥。”

  “喜欢啊。”勒然声音低低的。

  “他喜欢你吗?”

  "不知道。"勒然苦笑。

  “然哥。”闵一帆很认真地看着他,“你不知道我在他家看到你两的时候,都快吓死了,如果你两真背着我搞基也太不仗义了。”

  “喜欢就要大声说出来。”

  滋溜滋溜的火焰像一盏灯,越发显得街口黑漆漆的。

  十点多勒然和闵一帆提着满当当的吃的偷偷来到离教学楼比较近也比较隐蔽的小花园里,正准备翻进去,就看到那一边的围栏全都变成了带刺的铁钢丝,远远看去还能看到泛着银光的小刺。

  勒然:“……”

  闵一帆:“……”指了指围栏,“还翻吗?”

  勒然看着那排小刺,只觉裤裆一紧凉飕飕,“不了吧。”

  闵一帆有点无语:“那走正门”

  勒然强行微笑:“你想死啊 ! !!”

  “然哥,再高一点,还差一点,往左,哎哎哎,不对,不对,往右,往右,再往右,够了,够了,抓到了。”闵一帆顺利抓到了榕树的枝丫,打算顺着枝丫翻过围栏爬到树上,再从树上滑到地面上去,他往下一看,教导主任周文皓正站在花园里拿着大木棍看着他。

  “闵一帆,荡秋千呢,胆子不小啊,居然都敢私自出校了”

  闵一帆扭过头往下一看,勒然早就不翼而飞了哪还有人

  操! ! !

  此刻的勒然已经在操场外了,他助跑几步,双手一撑长腿一跨稳稳当当坐在了围墙上,早在听到周扒皮声音的时候,他就已经准备跑路了,虽说这可能不太仗义,但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也没有办法了。

  毕竟,3000字的检讨,想想就让人感到害怕,更别说十三中老师经常不做人,时不时就要弄几个处分名额,还美曰其名,“不放过任何一个让学生浪子回头的机会。”

  勒然越想越觉得自己聪明极了,简直就是智多星转世,他往下一看,直接懵了,墙角跟的垫脚石居然不见了!!!!

  操!这高度跳下去,不废也得半残吧!

  要是下身着陆,就是断子绝孙的征兆。

  正在这个时候,操场里走进来了一个人,距离有些远,只看到他穿着白蓝相间的运动校服。

  “唉,对面的大兄弟,看过来,看过来。”勒然一手抓紧塑料袋,另一只手不停挥着,想要吸引对面人的注意。

  乔林也注意到围墙上的人,把红袖标取下来,放到衣兜里,朝他走了过来,走到墙角微微抬起了头,一时间勒然愣在原地,操,这不是他同桌吗?

  "私自出校是要写检讨的。"乔林好心提醒。

  “啊?好同桌你就当没看到呗,反正也没人。”

  “不行。”乔林从兜里拿出一个红袖标。

  勒然凑近一看,看清楚了袖标上的几个小字:纪检委。

  操,勒然双手合十就差当场跪下,“通融一下呗,我还给你带了零食呢。”

  乔林瞥了一眼,都是自己爱吃的,“零食留下,你跟我去办公室。”

  ……

  “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风吹雨打都不怕,啦啦啦啦,叮当当咚咚当当,葫芦娃,叮当当咚咚当当,本领大,啦啦啦啦,葫芦娃~”

  勒然边写检讨边唱歌,姿势之奇特,笔迹之狂野。

  闵一帆坐在一旁急得都快哭了,“然哥,求求您别再唱了行吗,好不容易来的灵感,滋溜一声都被你吓回去了。”

  闵一帆被周扒皮‘捕获’之后,受到了非人类的摧残,周扒皮也不亏为教导主任,教育案例比比皆是,从南到北,从古至今,从内到外,从个人、集体、家庭上升到整个社会、整个国家,甚至整个世界,思路之活跃,条理之清晰,言语之恳切,重点之突出,说得闵一帆热血沸腾,眼看着批.斗大会就要变成动员大会了,咸鱼就要奋发向上翻身决斗了,腐朽的棺材都要压不住老祖宗激动的心了,周扒皮画风一转,愣生生扯出了八荣八耻,家国情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就这样,闵一帆拯救世界的宏伟愿望还没落地生根,就活生生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寒意袭心,冷意透骨。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爱也真,我的情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闵一帆恨不能当场把勒然嘴堵上。

  勒然:“小桌子。”

  闵一帆:“唉!”

  “且听爷爷说道说道,办法总比困难多,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淡……操,淡定个毛线,这破纸不是木头做的吗,寿命这么短的吗。”

  闵一帆抬起头,看到勒然检讨书拦腰截断了!!!

  操,也是个人才!

  果真应证了那句话: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闵一帆别提有多高兴了,贱兮兮的凑到他面前,“我想采访一下,您现在有何感想?”闵一帆把检讨书卷了卷递到他面前。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停停停,我错了。”

  “嗯,态度不错,退下吧。”

  “嗻,小的告退了嘞。”闵一帆拿过检讨书,直奔门口,“我先交检讨去了。”

  闵一帆走后,勒然看了看笔尖在纸上一点一点的,随后纸上落下了两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字。

  “各位同学早上好,现在插播一条消息。”

  “大家好,我是117班的勒然在这个风和日丽,微风习习的早晨,我很荣幸能够站在录播室跟大家分享一下我的检讨,因为我私自出校去吃烧烤,给班级、学校带来了,呃,不可……不可估量的损失,在此请允许我向敬爱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说一句抱歉……”

  “哎呀,卧槽,不愧是然哥很拽嘛。”

  乔林手一抖,在作业本上留下一道重重的痕迹。

  “我已经严重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下次争取走正门不再翻围墙,趁着这次机会,我想向学校提一些建议,希望学校能够把小花园里的栅栏小刺换成小门,同时也希望学校能够完善一下处分制……唔唔唔……”

  周文皓一把捂住他的嘴巴,顺便闭了麦把检讨书卷起来,重重砸在他的肩上,“臭小子,胆很肥啊,敢吐槽学校的规章制度。”

  对于吐槽这件事吧,勒然秉着谦虚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特别狗腿地说:“是老师教得好。”

  周文皓:“……”。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周文皓展开检讨,盯着看了3秒,除了名字外,其余字一个不认识,他在此刻已经深刻感受到了勒然极高的天赋,写字的天赋!

  就这字,说是草书都是对字体的不尊重,应该叫做狂草,霹雳吧啦字,总之就一个字“绝”。

  他把检讨还给勒然,觉得它不应该被埋没在一众检讨书中,便很认真地建议道:“你学汉字屈才了,或许,你应该去研究玄学,没事随便划两道,都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勒然特诚恳:“虽然很有道理,但是吧,作为新时代的新青年,历史的传承者与继承者,写好中国字,做好中国人,还是很有必要的!”

  周文皓第一次对自己的职业产生了严重怀疑,或许他不应该成为一个教导主任,甚至不应该成为一个老师。

  呼,算了,这届学生带不动!教导主任表示很心累。

  几分钟后,一张通报批评稿,在全校传疯了,黑色加粗倾斜的n号正楷标题很是醒目。

  第一行是常规字体:鉴于勒然同学,舍己为人的崇高精神,学校经讨论决定,从即日起,勒然同学的检讨录音将单曲循环一周,希望广大同学引以为戒。

  第二行是加粗倾斜的红色字体:经学校讨论决定,给予勒然同学警告处分!!!

  望该同学在今后的学习生活中,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取早日撤销处分。

  勒然:!!!

  天要亡我啊!

  既生皓何生然啊!

  妈妈,我想退学……

  勒然回到班里的时候,乔林正趴在桌子上,眼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勒然伸手把窗帘拉上。

  “别动,不要拉窗帘。”他声音闷闷的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勒然。

  “行。”他没有多说什么,拿起桌上的书本摊开,帮乔林挡住了那丝阳光。

  勒然身子往前探了点,伸手拨了拨乔林散落在额头前的碎发。

  阳光透过窗户倾洒在教室里,课桌上重叠的身影,显得异常的暧昧朦胧,逆着光,乔林浓密微长的睫毛低垂,眼睛微阖,显得眼角的小痣越加诱人,宛如一不小心,便会失了魂夺了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