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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之维说让他蹲马步,他就得蹲马步。

  在金敏手头,金成溪还能自由行动,可落到张之维手上了,这个鬼精鬼精的小家伙立马歇菜了,跑一次被张之维拿金光咒抓一次,跑一次抓一次。

  他看不到金光咒,只觉得莫名其妙被一只手在后面抓住了后领,非常瘆人。

  他蹲在原地小心谨慎地看着,刚迈出一个步子,就听身后张之维拍了拍沾满木屑的衣衫,懒洋洋地问:“又想干什么啊?”

  小家伙当场又给他跪下了,他这回是真的哭了:“叔,您是我亲叔叔,我有事,我真有事,您就放了我吧。”

  “什么事?”

  金成溪转头望过隔壁那边,垂着眼,低声道:“昨晚,我妈和朱阿姨吵架你们都听见了吧?”

  林观音跟着点了点头。

  “其实,朱阿姨说话一直很难听,我一开始还特生气的,但是,我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去招惹人家,后来我有一回去帮我妈干架,结果……”

  结果看到一个蹲在门口无声哭泣的小丫头,小丫头比他还要小三两岁,头上扎着个小辫子,满眼是泪,哭得眼睛都肿了,大冷天的就穿着件单衣,被朱顺贤拉到大院里训斥,说她性子软,活该挨欺负,还说她是个女娃娃,既没办法传宗接代,当妈的受气了也只知道哭,不晓得帮忙。

  朱顺贤被金敏骂的越狠,她心里的愤怒就越无法宣泄,屋里的丈夫假清高不说还窝囊的很,遇上欺负了不来帮忙就知道躲,要她一个女人出头,而小丫头还在哭,哭得她心烦,当即一巴掌就甩过去了。

  接着就越打越狠。

  金成溪和金敏连忙去拦,但小丫头还是挨了打。

  萧客喜欢他们家的房东李青鸾,朱顺贤对此一清二楚,但她是个没文化的乡野村妇,当年能嫁给萧客也全是靠老家的婆婆婚姻包办,她知道萧客嫌弃她,但那毕竟是房东,家里萧客说了算,他说不搬家,那朱顺贤也没办法,但她也不愿意自己的丈夫一颗心扑在李青鸾身上,于是成天指桑骂槐,萧客可听不下去,但一旦回了嘴,朱顺贤就会大哭大闹。

  虽然这效果确实立竿见影,李青鸾和萧客再没多说一句话,但她也因此和丈夫彻底离了心,心里有怨气,骂的便更狠了,遭殃的就是家里唯一的孩子,萧茵茵了。

  每回朱顺贤发疯,她就不做事,更别提做饭了,萧茵茵一个小丫头只能挨着饿,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原来还能去李青鸾家避避风头,可后来李青鸾也不愿意掺和他们家的事情了。

  她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哭。

  金成溪看她可怜,每回都会用尽各种办法给她弄点吃的,但他又没钱,往往弄巧成拙,闯出一系列祸来。

  “那你现在又给她去觅食了?”

  “叔,咱也不能这么说吧,”金成溪还怪尴尬的,“你能不能文雅一点?”

  文雅?

  张之维虽说没有饱读圣贤书吧,但至少千年来的名家典籍还是看过的,竟然被个小家伙嫌弃不文雅了,但也别指望他反省。

  他笑了笑,轻轻敲了小家伙的头,差点把人敲到地里去,当场又给他跪下来了。

  他立即把人扶起来,夸张地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可不能经常给我行这么大的礼,受不起啊。”

  “……”

  林观音转过脸,憋住了笑。

  她拉着张之维的手,在他手心里写:[可以让茵茵来我们这吃。]

  张之维摇了摇头,也是稀奇了,他竟然能知道为人处世这几个字怎么写了,道:“恐怕不行,朱夫人还在家,不管自己的孩子虽是公开的事,但我们要是把茵茵喊过来,怕是当着她的面打她的脸了。”

  到时候别又闹起来。

  “这样,你先从我们家给萧茵茵送点吃的,如果朱夫人没注意到她,就跟她说我们这的饭可以蹭,只是得她自己愿意,她得瞒着她妈。”

  金成溪猛地点头,接过林观音手里的馒头,撒丫子就跑了。

  “哎呀,”张之维看着小家伙的背影,饶有兴味地说,“不是累了吗?”

  看来身体素质不错啊,说不定还能再蹲几个时辰。

  因为,家里午饭可能会多两个小家伙,林观音做饭的时候便多准备了两副碗筷。

  她还真就准备对了。

  午饭的时候,金成溪把萧茵茵给拐来了。

  萧茵茵胆子有点小,被金成溪牵着,缩在他背后,礼貌地和张之维两人问好:“张叔叔,林阿姨好。”

  林观音笑容满面,她放好碗筷,走过来,蹲下来揉了揉小可怜的头,理了理她的头发,把她往屋里牵,然后轻轻抱起她,把她放到自己身边的凳子上。

  萧茵茵眼神闪烁,看着林观音像是看到了曾经还在乡下时和朱顺贤在一起的时光,她母亲也不是原来就是个人憎鬼厌的泼妇,只是她来了城里所有人都笑话她,包括自己的丈夫都嫌弃她上不得台面,一边嫌弃她,一边还对隔壁有文化又漂亮的李小姐念念不忘。

  朱顺贤一开始还静静的哭,但日子久了,她越来越怕萧客休弃她,她娘家人不会要一个被休掉的女儿的,老家又遭了灾,要是被休弃了就只能回老家等死,每天都在恐惧和嫉妒过活,一向温顺的人因此爆发了一次又一次。

  林观音倾身,用那双细嫩的手,温柔地擦去了萧茵茵眼里将坠的眼泪。

  然后,她郑重地交出一双筷子,放到萧茵茵的手上。

  她身边的张之维撑着头看了看,在萧茵茵忐忑的眼神中,笑道:“可不要浪费粮食啊。”

  饥荒的滋味可是要人命的。

  萧茵茵重重点头,而她身边的金成溪已经干饭了,一边吃一边说:“叔,你就放心吧,你们就算做再多我也能给吃干净。”

  这小家伙还真是自来熟啊。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张之维敲了敲桌子,警告他:“你给我少吃点,别把我家吃垮了。”

  饭过后,吃白饭的金成溪被邀去洗碗,萧茵茵则帮着林观音收拾桌子,张之维回到了庭院里又开始做推车,他手里的推车大概再过几天就能做好了,到时候,他打算带着林观音再去医馆看看,问问能不能带她出去,顺便再买两副药。

  金成溪干活倒是利落,干完一蹦一跳地蹲到张之维身边,他吃了饭是不怕张之维了,还在那嚷嚷着要张之维教他做木工。

  “我妈总想着赚钱让我去少爷们去的学校上学,但上学有啥用啊,”金成溪盯着张之维手里的活计,眼睛亮得很,一个劲儿地说,“张叔叔你教我做木匠吧,我想做木匠,这样我也能早点挣钱帮我妈。”

  “教你?”张之维比了比手里的木头尺寸,百忙之中回他,“我年纪还不够,当不了你的师父。”

  说着他看向金成溪上午蹲的位置,笑道:“我看你这么有力气,不如还是蹲点马步吧。”

  “……别啊。”

  别什么别。

  金成溪还是强行蹲了。

  萧茵茵擦尽了手,跑出来,看他一脸生无可恋,正要戳一戳他,就听金成溪叫嚷着:“茵茵!你千万别动,你要是动了,我就彻底倒了。”

  要是倒了张之维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他呢。

  “成溪哥哥,”萧茵茵蹲到他身边,仰头望着他,好奇的问,“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她的成溪哥哥没回答她,张之维接了林观音的一碗水,喝了一口,回了她:“他锻炼身体呢,别管他。”

  金成溪泪流满面,第一次那么期盼金敏早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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