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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岛首都雷克雅未克的夜空铺陈在眼前时,他们在冬夜温泉氤氲的观星小镇落脚。

  人烟稀少的天涯海角处,连绵山川、广阔平原、疏朗夜空、无垠白雪,一切壮阔仿佛将世界连结成人类所未知的另一个星球的模样。

  一弦星也戴着白色羊绒围巾,站在民宿木屋扫开积雪的门前。

  空气清新凛冽,没有日照的长夜,温度很低,但无比灿烂的耀眼星河足以令她忘记寒冷。

  “你说,我们今晚能看见极光吗?”

  问话间,次郎将自己的墨绿围巾摘下来,围到幸子兴高采烈堆起来的小雪人上。

  少年抬头望向天空,似乎也很期待,但他还是说,“不知道,看运气。”

  那场事故后,因为国际警方涉入,且舆论影响过大,滑雪场被封,而与滑雪场有合作的各大旅行社也因此受到牵连。

  所以早在挪威,他们一行人的团体行程便可以自行解散。

  可不知为何,在经历了那样的事之后,所有人却意外的,更加想要一同到达这场旅途的终点。

  一弦星也将自己的围巾也解下来,围在小雪人身上。

  她笑着对次郎说,“那我们一路上的运气岂非一直很好?”

  那场事故中,少年第一次有机会,在父母面前展现自己足以力挽狂澜的数学天赋。

  当然,一次机会并不足以全然治愈苦痛过往。

  可她还是认为,就在结城夫人开始意识到,次郎的存在,其实也是在给自己一个机会,能够看着另一个再也无法长大的孩子继续长大时,故事的结局或许已经改写。

  更何况,“听说,东京大学数学系的柳莲二先生特意从日本赶来,当面规劝你的父母,看来是很欣赏你?”

  一弦星也笑着向他打趣,少年脸色微红,“咳,那没什么大不了的。”

  确实,若是她也能发现这样一个天资卓越的后辈,大概也要忍不住跨越半球收揽人才。

  “不过,你父母不是一直在担心你哥哥的病会对你有影响吗?”

  然而问完,她难得看到少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这就要感谢你男人了,毕竟是麻省理工毕业的医学高材生。”

  *

  手冢办完入住手续出来找人时,一弦星也正和两个小朋友丢雪球丢得兴高采烈、笑声烂漫。

  白雪飞扬间,他叹着气走过去,把人捞起来,“你几岁?”

  乖乖被人掸掉发丝上的雪,一弦星也笑着比了个三。

  为了帮她认清现实,手冢立刻给她补了个零。

  幸子看起来很想和她再多玩一会儿,次郎却深有体会般,很有眼色地把小朋友赶快抱离了现场。

  看小朋友们都不在了,一弦星也即刻凑近他,“麻省理工医学高材生?”

  早就想问了,他的维基百科到底多久没更新了啊,害她现在才知道。

  手冢很自然地牵过她的手,揣进自己口袋,“次郎告诉你的?”

  两个人走在积雪覆盖的步道上,留下相依的蜿蜒足迹。

  “是啊,他说你帮他联络了学院里很知名的精神科导师,说是可以通过定期检查和心理疏导提前预防。”

  天气晴好,群星围簇的北极星格外明亮。

  宁静中,脚步踏过积雪的轻响停住。

  一弦星也看向他,“手冢,你知道吗,其实我们真的只差一点点,就能念同一所大学了。”

  那个时候,一弦星也在美国合作中学就读了三年高中,毕业后几乎可以说是毫不费力地以全额奖学金申请到了麻省理工学院的航天工程专业。

  可表面包容性很强的美国,每每遇到类似航天科技这样高精尖的技术成果时,似乎从来都是排外的。

  “所以那些年,我对那里一直没什么归属感,最后还是瞒着家里,又偷偷跑回去参加了东京大学的升学考。”

  其实现在想来,一弦星也依旧不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在日本,她有崇敬的老师,有趣的学长,志同道合、遥望星河的无数同窗。

  只是看着面前的男人,她的确忍不住想:

  如果有如果,他们是否能够给予彼此提早相逢的另一种人生。

  或许好,或许坏。

  可无论如何,现实已然铺陈成过往。

  他们在平城年间相识,然后分别,又在令和年间重逢,然后相爱。

  一弦星也还记得,在她刚刚踏上这段旅程时所思所想的一切。

  那时,她以为自己将会孤身行至这样的世界尽头,最终于无奈释然中,告别星空,平静接受平淡落没的往后余生,从此,日光之下,再无新事。

  直到她在柏林机场清风横贯的架空长廊上,再次遇见他。

  空气宁静,前夜漫漫。

  他与她漫步在当地人口中,追逐极光的必经之路上。

  依旧处于北极圈外的缘故,冰岛的极光其实少见。

  然而,就在他们行踏至此的此时此刻,夜空之中,忽然之间,浩渺光芒,刺破银河。

  那光始于苍穹深远,去往宇宙无限。

  如浮空的神明,瑰丽的梦,亿万斯年,照彻长夜,只留给人间凝固的呼吸与断层的言语。

  就在这样的无可言喻之下,有手抚上一弦星也的肩头,揽她入怀。

  银河万顷中,静默睥睨人间的欧若一旦出现,人们往往称之为,奇迹。

  如两颗错过的流星再次彼此拥有。

  远方是极光绚烂的星辰大海。

  那是长久存在的星际间,夜空最美丽的时刻。

  手冢的声音透过胸膛传入她耳中,“以前的事,都不重要。”

  她环在他的腰间,“那,以后呢?”

  披落满身星光,他低下头,吻住她。

  “以后,我在。”

  *

  那个晚上,大约终局将至,所有人都感慨着凑在一起喝了些酒。

  今夜过后,芭蕾公主要带着她珍贵的小女儿回到永不落幕的舞台,天才少年即将踏入不断揭开宇宙奥秘的历史洪流。

  拥有不同人生的人们于无意中相逢,又在彼此的人生中,各自寻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然后,聚拢星辰散落人间。

  故事至此,便无余酒。

  一弦星也是被人抱回房间的。

  多年过去,年岁长了不少,可有些人的酒量却是从来原地踏步。

  不过多喝了几杯清酒。

  被放到洗漱间,镜子里的人发丝微散,眸色微滞,仿佛旧景重演,手冢伸出手指,比了一个2,“这是几?”

  一弦星也盯着男人越发修长好看的手指,握住,“兔子嘛。”

  手冢含笑低头,“兔子张嘴。”

  她乖乖张开嘴巴,清凉的薄荷牙膏盈满口腔,冲淡些许酒气。

  简单帮她洗漱完毕,放上床,但大概是忘了告诉她不要乱动,手冢转身端个温水的功夫,床上的人就不见了踪影。

  微冷的风吹动窗纱,落地玻璃门敞开一半,穿着单薄浴衣的女人赤脚踩入后院的白雪之中,瑟瑟抖着仰望屋外的灿灿星海。

  在要打响第一个喷嚏前,她被人及时打横抱起来。

  骤然落入温热的怀抱,一弦星也对上他眉头微蹙的脸,她听到他的无奈叹气,“以后再不叫你喝酒。”

  整个人陷进柔软的羽绒被时,她的周身被男人清冽干净的气息围住。

  望着他瞬间逼近的清冷面容,似乎是察觉到自己做错了事,一弦星也表情恹恹地低着头,不敢看他。

  两相静默片刻,男人取下眼镜,微垂眉眼,灼热的指尖摩挲上她柔软的唇,“知道错了?”

  她乖乖点头。

  “如何弥补?”他的嗓音低沉,带着似有若无的引诱。

  手冢正要低头吻住她的唇,却在下一刻,感受到有手主动攀上来,解开了他的衣带。

  昏黄灯光中,衣衫自肩头剥落,他抓住她还要乱动的手,隐忍道,“别动了。”

  一弦星也恍若未闻,她整个人都贴上来,揽紧他的颈间。

  软唇厮磨间,二人口腔中的清凉薄荷气息与尚未散尽的酒气相互之间纠缠相绕。

  半晌,她向后分开双唇,狡黠笑着,舔了舔,似是终于满意道,“这次是甜的了。”

  醉人笑意间,长长发丝铺散在柔软床榻,弧度温柔,勾人心魄。

  那一刻,男人低叹一声,抬臂掩熄全部光亮,向来冷静深沉的眼眸于微光暗影中染上动情的颜色。

  他的嘴唇贴上她的耳廓,平静冷淡的音线变得滚烫。

  “星也。”

  衣衫落地的轻响中,她细碎回应,“嗯。”

  那个晚上,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微凉空气带来的无边颤栗中,一弦星也对于很多细节之处的感受都隐约到近乎模糊。

  整个人被完全陌生的感觉支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只能用指尖紧紧缠绕住被单,半闭着眼睛,望向窗纱透过的一丝夜空。

  无限星光翻滚划过的恍惚中,男人用极其低沉而克制的声音,一遍一遍叫着她的名字。

  影影绰绰间,他说,“星也,看我。”

  一片混沌里,控制自己好像变成了十分艰难的事,可她的眼睛就是被那仿佛融化心脏的嗓音哄着,缓缓看过去。

  有微弱的泪意氤氲在眼眶中,眸中模糊倒映出自己心爱之人的身影。

  几缕湿发附在手冢额前,汗水顺着垂在鬓边的茶色发丝流下,凝在发尖,聚成透明水珠。

  那水珠在微动中,从发梢处滴落下来,于她眼角动情的红痕处,与泪交汇,开出一朵细小水花。

  抬手拭去她的泪,手冢温柔而专注地注视她。

  爱意在此刻不加掩饰地从他眼底流淌而出,这让一弦星也抑制不住抬起手,想要去触碰他,却被他眼疾手快地用力握住掌心。

  意识就在此时清醒片刻。

  不知怎么,那个瞬间,她忽然回想起那一年,她挣扎着是否要去美国交换的那段时间。

  那个时候,人们都说他永远理智冷静,永远谨慎漠然,永远站在高远云端、与人间相隔千万光年。

  而后来,终于有人,将不染凡尘的天光拉入温柔心动的尘世间。

  那个时候,一弦星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但此刻,烟灰色窗帘阻隔的屋宇之外,光年流逝,星河寰转。

  她用力握住的他的掌心,传来的温度那么烫,那是眼前的男人因她而狂热的气息。

  于是,在这个星夜以北的永夜里,她吻他柔软的双唇,吻他高挺的鼻尖,吻他英俊的眉眼。

  她将他彻底拉下溢满她温度的尘世间,宣告永恒。

  “从现在起,你永远都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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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行趴Over,回家,给腿哥脱十五年的大马甲,虐暴前男友:D

  应该会在十章之内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