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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准确来说,三日月家在真正的如迹部家这类名门心里算是不好定位的存在,老年人吃着退休工资,从事教育行业的中年人称得上两袖清风,但一旦加上“一桥大学的”和“东京女子大学的”这两个定语就立刻变得不同起来。尤其还要再提及“法学科”和“英美文化科”这更仔细的类别,那就值得肃然起敬了。这意味着或许律师界的半壁江山都听过三日月先生的讲座,某个外务省的女士曾是三日月夫人的学生。

  花崎诗织躺在病床上,感受冰凉的消炎药通过手背上的针头灌进血管里的涌动。前两天医生说可以保守治疗不必开刀时,她松了一口气,脑海里徘徊的是以后还可以穿比基尼和露脐上衣。她试图翻个身,但耳边还响着大谷千鹤子的那些警告——“所以,看清你和阿昼之间的差距了吗?看清了就趁早离她远点,她不需要你这种一无是处的朋友。”

  说“自卑”有些夸张,但绝对到达不了“自信”的地步,尤其在她还是个一百四十五斤,总是用“胖”来做“花崎诗织”的形容词的时候。可以用“平庸”来描述的她的确没有值得自信的资本,成绩一般,运动平常,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就是和面团一样的好脾气,在人际关系里也只是被当作“三日月昼的陪衬”一样的存在,至于相貌,平时偶尔会得到“蛮可爱的”或是“很娴静”的赞誉,但不出意外总会加一个“仔细看也”的前缀。这样的她时不时想:真的可以做三日月昼最要好的友人吗?而大谷千鹤子让这种自我怀疑更加深了一层。

  把脑袋埋进被子里,钝钝的长叹一口气,空调开的很足,但背后还是因为隐隐的疼痛起了一层薄汗。

  背后的帘子被“刷啦”一下拉开了。她拨开雪白的被子,扭转着脑袋,视线从被地砖割裂的影子上一点一点挪到旁边湿答答的鞋子,又一点一点移到裙角,过分大的外套,抱着书包的手,再到软塌塌的头发。一旁看顾的花崎夫人惊诧的放下水果刀和削到一半的苹果,连忙站起来:“阿昼,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抓过毛巾搭在她的脑袋上来回揉搓着,嘴里不停念叨:“哎呀,这么大的雨就不要来了,回头感冒了可怎么办。”

  “花崎阿姨,我来给诗织送笔记啦!”少女笑起来如沐春风,拍了拍立在一旁的手冢国光的肩膀,似乎曾扬言“杀掉手冢国光”的人并不是她:“手冢也在。”

  “欸——手冢君?”花崎诗织支起胳膊,对面前这个奇形怪状的组合露出惊诧,甚至是讶异,以及略微难以置信的表情。青学盛传的一旦针锋相对必定两败俱伤的“不良克星”手冢国光和“非典型不良”三日月昼,这两个最不可能和平共处的两个人同时出现的频率近来的确有些高,高到原本在“最适合恋人榜单”底端盘踞的名次要逆风翻盘了。

  他一本正经的向花崎夫人介绍:“您好,我是手冢国光。”

  “你……你好。”省略号里填着“不可思议,居然有这么老成的高中生”的情绪。

  三日月昼胡乱擦了把头发,把毛巾搭在脖子上,身上全是水,怕弄脏床单和被褥就没有坐,从书包里掏出只湿了个边角的笔记本赛到花崎诗织手里:“哝,这是今天国文课和日本史的笔记,我写的时候用了复写纸,这一份你可以留着。”然后又在夹层里翻翻找找,把相机拿了出来放到床头柜上:“这是理科和数学的录像,你有空就看一下吧。”

  “嗯……”在她忙忙忙碌碌的动作里,花崎诗织点头的动作迟缓了许多。

  “啊,对了,琉奈的感冒尚未痊愈,没有一起来。”三日月昼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自来熟但又有些社交困难,冷静却热血,有很强的自制力却不自制,好奇怪啊,怪可爱的。花崎诗织绞着手底带着消毒味的被罩,事实上没有谁比她更加了解她的社交距离了,假如人和人之间相处的距离可以实体化为米,以一百为起点,她会迅速和人拉进六十米,但也只能止步于着六十米,余下的四十米她可以让人做到寸步难行。而花崎诗织和她之间的距离是最亲密的十。

  “欸——诗织,你眼睛怎么发红呀,还是不舒服吗?”

  “没……没有……已经不疼啦。”她摆了摆手,盯着双膝上那份因为怕她看不清而写的格外板正的笔记:“我在休病假,你还非要给我看黄泉川老师的脸。”

  “因为以你现在的成绩去不了设计科啊。”

  “虽然事实如此,但你不能婉转一点吗……”

  手冢国光把分选科目表交给了花崎诗织后就和三日月昼一起告辞了,途经洗手间时取出书包里一套备用的运动服让她换上,而自己站在不远处等候,闭上眼睛,弯着手指抵住了眉心,喉咙有些发涨,呼吸和思绪也有些紊乱,这状态可不太好,他自己也意识到了。

  到大腿中段的五分裤被穿到了膝盖,T恤也大的和裙子一样,再穿上外套,就差点找不到三日月昼这个人。刚洗过晒干的衣裳上带着少年家里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她拎着看起来和抹布没区别的制服,顺便把湿透的袜子直接脱掉丢进了垃圾桶,赤着脚穿上鞋,转身蹑手蹑脚的溜到心不在焉的手冢国光背后,发出轻巧的一声“嘿”,并没有收获被吓到这类反应,他一脸平静的回过头来,炎热的天气让领口的两颗口子悠闲的松着,视线刚好能平齐看到他脖颈上诱人的软骨。

  背上的球包像是多啦A梦的口袋,什么都能装下:“走吧。”

  一起穿过被镁灯光照的惨白的长廊,拐进电梯,路过住院部下的便利店,他停下脚步帮她买了一杯热可可。三日月昼感受着掌心里烫人的温度,偏着脑袋,嘬着吸管说:“谢谢。”被注销掉诞生不久的校园账号的阴霾就碎成了雪白的灰。

  “我之前和千鹤子谈过了。”踏上公交不久,车厢里满是各种上班族,摩肩接踵的,将狭窄的空间堵的密不透风,但三日月昼在手冢国光的庇护下获得了一丝轻松,甚至生出了“要是每天都有手冢在就好了”这种诡异至极的想法。她扶着把手,声音随行驶而颠簸:“算不上和谐,但也没动手,我不擅长应付这种偏执的人。”

  事情和手冢国光想象中的并不一样,她没有表现出“害怕因此失去朋友”的小心翼翼,也没有讨好和迎合,总体上来说,洒脱的像是来这尘世间玩一遭的游客,浑身上下写着“你要走就走,我不强留”。他不是一个迟钝的人,相反,对于部员情绪上的变化,他比谁都敏锐,对自己也是——长久以来“过度留意三日月昼”这个问题霎时拨开云雾,见到了天日。

  一个大站上离开了三分之二的人,后半部分空了不少座位,并排坐下后,三日月昼望着窗户上倒映的侧脸和玻璃后还白花花的景致,座位与座位之间狭窄的间隙难免让彼此有些擦撞,难得的是静谧的沉默里没有尴尬和拘谨。接连几个红绿灯后,她突然说:“不小心摔坏你的眼镜那一次,我们搭公交车去眼镜店的时候还是前后排坐着,真意外,没想到有一天我能和你和平共处。”

  “三日月……”

  “嗯?”她回过头来注视着他的一瞬间,那句尽管时机还不成熟,却突然涌到嘴边的话就险些顺着翕动的嘴唇吐出来,轰隆的引擎和刹车猝然响起,顺着惯性向前栽的三日月昼扶住把手,也如同榔头一样把冲动砸了个稀碎,他收回目光,静止了片刻,才说:“没什么,你要到站了。”

  不能太心急,还不到火候。

  “手冢国光”和“三日月昼”是两个不太容易被联系到一块的名字,所以哪怕这天两人被拍到了共同离开医院背影,还传到了校园论坛上,也没能掀起多大浪花来,顶多是“惩恶扬善”“乐于助人”的手冢君和助理三日月同学一起公办。当然,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而乾贞治刚好就是这少数人之一,于是在某天社团活动开始前,他的镜片上闪着精光,攥着笔记本露出森然的笑容:“手冢,你喜欢三日月。”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揣在口袋里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攒紧,但隔着布料,对方无法发现,所以也就给了面色不改的他一个否定的机会:“并没有。”

  “高中一年级给你表白的人数平均每周两个,二年级是每月三个。除了拒绝表白和公事之外,你和其他女生交流的次数屈指可数,唯独三日月。”乾贞治觉得有些事点到为止即刻,基础训练前最后敲打了他一句:“渡边君在追她,你岌岌可危了。”

  正应了他的警告,九月份的开学典礼上,越挫越勇的田径部王牌渡边润也站在演讲台上当众向三日月昼表白了。而站在台下的手冢国光只觉得紧张的像抢七局里决定命运的最后一球,连正常的呼吸都不大顺畅。此时此刻,在期末考试中重回第二,但对手不再是手冢国光而变成大石秀一郎的三日月昼也毫无顾忌的挥开准备上台讲话的,学生会会长大石秀一郎阻拦她的那只手,在一片唏嘘和起哄里顺着台阶走到演讲台,一把夺过渡边润也手里的话筒,恼火时简直颇有打个你死我活天花乱坠的意思,一字一句,全是凝结起来的冰碴:“你想挨揍吗?”

  “哦豁。”早乙女琉奈看热闹不嫌事大,和花崎诗织一起为她鼓起掌。

  当然,结果她被荒川慎也提着竹刀从操场追杀到福利社,最终没逃过罚跑和校园劳动。原以为事情至此也就尴尬落幕,但没想到这是秉持着“不折不挠”“胜不骄败不馁”的运动精神的少年发起攻击的开始。就在修学旅行即将拉开帷幕前的这个清早,渡边润也将人堵在了门廊里的储物柜前,手臂越过她的耳际,一阵肆意的风略过,而后一巴掌拍在了铁质的柜门上。正在更换室内鞋的少女们脸色一红,原本热闹的清晨倏然在这个点陷入死寂,一阵僵持后又人言啧啧起来:“欸!这是……这是壁咚吗?”“渡边君真的太帅了!”“被这样坚持专一的男生喜欢还要怎样啊!”

  在一片细锐的尖叫里,渡边润也低头凝望着面无表情的三日月昼,逐渐弯下手肘向她靠近,直到两束呼吸密切的纠缠在一起,自以为她被吓的呆若木鸡,轻轻的拉开干净爽利的笑容,用让人丢盔卸甲,无法抵御的沙哑嗓音说:“三日月,请和我交往吧。”

  “哧——”她静默,而后偏着脑袋哂笑一声,伸出巴掌扣住继续靠近的渡边润也的脑袋,像只被入侵领地的豹子张开了獠牙和利爪:“我喜欢学习,不喜欢你。”

  使劲一推,将他的头推的老远,对方又继续粘了上来,握住她细长的胳膊,白皙的皮肤有着冻椰奶一样的触感:“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我可以学啊。”

  “我不喜欢善谈的男孩子,也不喜欢爱笑的男孩子,不喜欢外向的,活泼的,也不喜欢幼稚的,风趣的,更不喜欢长的不好看的。”网球打的太差也不行,最后一句是仔细考虑后说来得及提出来的要求。

  “啊……好奇怪……”渡边润也为这些特别的审美要求陷入了迷茫,她所不喜欢的,不正是别人最喜欢的理想型么?

  许多年后,意外发现将这些短句颠倒过来就是“我喜欢沉默寡言的,不爱笑的,内敛的,成熟的,清贵的,长的好看,网球打的好的男孩子”,在她交际圈内,只有一个人符合条件——手冢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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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太喜欢写互撩的情节啦

  谈恋爱什么的以后再说吧那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