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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岁千里以为ANIMATE是结束,没想到一切才刚刚开始——他得弯下腰才能看清扭蛋机上的一溜小广告,脚边蹲着蜷缩成小小一团面色严肃的三日月昼,她本来算是高挑,但身材细直,稍微一缩就像是个毛线球,双手搭着膝盖,专心致志的静候又一个扭蛋从出口掉出来,她拆开看了看,仍旧不是她缺少的那只精灵王,原本想随手丢给松岛柚,可对方尴尬的扯动嘴角,视线移到怀里满满当当小山似的的新鲜扭蛋上,于是她抓了抓脑袋,转手送给了千岁美由纪。

  他瞥了一眼松岛柚,捏起山顶上一枚,举在太阳底下仔细揣摩,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巴掌大的东西毫无收藏价值:“直接去买一套不好吗?”

  “你完全不懂扭蛋的意义!”她的眼风扫来时,千岁千里脚下生根似的一动不敢动,后背一片汗毛波涛汹涌,小声咕哝:“这股认真劲放在别处不好吗……”好在她忙着从零钱袋里掏硬币,没有听清他的自言自语。

  “叮”的一声,这一次她终于抽中了梦寐以求的扭蛋,攥着瘪下去的零钱袋从地上弹起来,双颊泛着红晕,不晓得是因为肆意的北风还是因为心愿达成的欣喜。松岛柚将她此前抽中的作废的扭蛋填进在ANIMATE买漫画时所用的手提袋里:“你来一趟大阪,难道就是为了这些明明在东京就可以找到的东西吗?”

  三日月昼将精灵王挂在钥匙扣上,哼着没调的小曲:“不是啊,是为了来见你啊。”

  “剩下这些扭蛋怎么办?”千岁千里好心替她考虑了腰包问题。

  她毫无迟疑的回答:“当然是以后节假日当礼物送出去。”

  “这样不太好……”松岛柚深以为礼物这种蕴含寄托的物什总得有些特殊意义,礼物本身的价值是次要的,而这种特殊意义才是礼物之所以存在的真正的价值。三日月昼满脸敷衍的拎过手提袋,拍上她的肩膀,目光慈爱的凝视着她的双眸,如同在看自己没能长大的女儿:“本来就不想维护的关系,送敷衍的礼物敷衍过去也没什么毛病吧。”

  乍一听来好像很有道理。松岛柚揪着螺纹袖口。她一直是一个不懂回绝的人,初入四天宝寺就扮演起随意差遣的角色,因此背上了“跑腿少女”的名号,幸亏有千岁千里这样的好友在,一米九的少年往身旁一立就像是尊神像,哪怕他时常扬着落拓不羁的笑容,又生着招人喜欢的桃花眼,仍会因为颀长的身高而产生压迫感。

  不知何处的钟楼报时十五响。千岁美由纪的手机屏幕因为一条广告短信亮了起来,狭窄的屏幕上显示出手冢国光的照片。三日月昼低着头,下巴贴到胸前,不想让冷风扑面,手提袋挂在手腕上勒出一道红痕,千岁千里伸手摘过去:“我帮你拿吧。”她扬起头来,重新把手抄进口袋里:“谢谢你。”扭头让老板把大阪烧包裹好,分给了松岛柚和千岁美由纪:“谢谢你们做导游。”就在这时,她看到了千岁美由纪没能彻底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上印着的照片:“那是……手冢?”

  北风吹去了薄云,也吹起了千岁千里自来卷的头发,头顶蓬松因而发量看起来多的让人嫉妒,贴着脸颊乱七八糟飞舞着:“欸?你认识手冢?”

  “嗯。”她抱着热腾腾的大阪烧,袖口里露出冻的通红的指尖,偶尔乖巧的像只饕足的幼猫:“我们同班。”

  “可真巧。”千岁千里拨开额前缭乱的发线:“我和手冢算是对手,虽然都是网球选手……”中间一停顿,揶揄的看了还没到及他腰线的千岁美由纪一眼:“不过比起我来,美由纪更喜欢手冢——从没见美由纪把我的照片设为锁屏。”

  “哥哥,你够了哦。”

  她低头揣摩着面前十来岁的女孩,迅速扫过她蹙起的眉头,脸上因为麦色皮肤的遮掩而不甚明显的红晕,和千岁千里八分相似的轮廓,掌间的茧子——就脸来说,果真还是不二君更适合手冢一些,而更为重要的结论是:“小学生还是应该好好学习。”

  在这个晴朗的下午,哪怕午时的米饭早已到填满了胃,她仍努力用章鱼烧塞上了仅有的空隙,甚至涌到喉咙来了。松岛柚担心她消化不良,特意拐去便利店里买了药。冬季的天在四点钟就早早晦暗下去,失去太阳的庇护,整个大阪北风肆虐,穿堂风卷起巷口的易拉罐丁零当啷跑出去老远,砸在墙壁上凹下去一个洞。三日月昼紧了紧衣襟,抬起手表,看了一眼时间,站在道顿堀的路口和她告别:“太冷了,你们早点回去吧。”

  以免她远道而来不识得路,误入西区贫民窟这类去处,而千岁千里恰好又要去中央区附近找白石藏之介借用日本史笔记,顺路一起走下通往地铁站售票处那条长长的甬道,将她送回酒店。大阪的地下几乎被掏空了,商业街从负一层修到负五层,地铁席卷而过发出的轰鸣时常让地下街也随之震上一震。三日月昼凝视着车窗里那张属于自己的脸,电子广告牌一闪而过,她突然问:“千岁君,你现在还在打网球吗?”

  “偶尔打一打。”他勾着把手,望向玻璃窗外靠站时略过的浮光掠影,休息日常做的娱乐活动就是搭乘电车或地铁绕着大阪跑,仿佛这样他也能一直不停的往前去一样,日子久了几乎可以把整个大阪的交通路线都背下来,指了指自己的眼角:“受过伤,以前还好,现在不行了。”

  她仰起头,仔细瞧半晌才能看出他眼皮上方一道不大显眼的疤痕,总感觉和千岁千里站在一起对颈椎都不大友好:“抱歉……”

  “没大碍,这个结果最开始是不大好接受,但既已发生的事是无法更改的。”千岁千里偏着脑袋:“现在也好,可以专心致志的考警察学校了。”

  “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已经站在快捷酒店门口,甚至已经拎着一下午的战果迈进了旋转门,她又折了出来,站在台阶上才能和千岁千里的视线平齐:“你们打网球的,都长这么高吗?”就连国中时期的人越前龙马都在一夜之间窜高了十几公分“怎么做到的?”

  千岁千里没想到她再度从暖气房间里折回来就是问这种问题,捂着脑袋笑了半晌:“你可真是个怪人。”

  三日月昼撇了撇嘴角,到最后她所得到的答案和越知月光所言别无二致,无非就是多喝牛奶一类众所周知的废话,不过越知月光的回答要比千岁千里的更可恨一些:“到你这个年纪已经没有长高的机会了。”满脸诚恳居然让她哑口无言。

  兴许是和真田弦一郎相处久了,也染上一些强迫症的习惯,每天或晚或早雷打不动的五公里不论何时何地都不耽搁。从一层健身房出来搭上电梯,并非大阪的旅行旺季,酒店住客并不多,夜里只能听见窗外川流不息的汽车鸣笛。宽敞的房间里开了一盏台灯,鹅黄色的灯光倾泻在伏着桌案的三日月昼和她胳膊底下的数学作业册上。

  早乙女琉奈打来了电话,嘱咐她带些大阪特产,注意安全,不要去打架斗殴种种,刚刚挂断,继续埋头做习题的她再度被嗡嗡的振动声搅乱了思路。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个稀罕来客,按下接听键,迹部景吾的声音就从音响里穿出来:“喂,三日月。”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脖颈和腰椎,打开一道窗缝,楼底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的喧嚣就溜了进来,五彩斑斓的霓虹灯点亮了冰冷的夜空,不论是近处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还是远处低矮的违章建筑,都在寒风里瑟瑟发抖:“怎么了,大少爷。”

  “昨天和手冢打球,提到了大谷千鹤子。”

  “手冢?手冢国光吗?”她一头栽进柔软的枕头上,张开双手双脚,摆成一个大字,弯着拇指敲着眉心灵光一现:“啊……你们都打网球,应该是认识的。”

  “好心提醒你一句,别和大谷千鹤子有牵扯,听到了吧,嗯?”

  她翻了个身,拖着不正经的长音,听起来懒懒散散的不像话:“感谢你百忙之中还来关照我,大少爷——再见——”

  “啊……喂!”

  迹部景吾的话并没有说完的机会,忙音就从听筒里传开了。三日月昼随手把手机丢出去,盯着天花板上的简洁的白炽灯,模糊一片的视线里逐渐凝聚出手冢国光冷峻的侧脸,她吞了口吐沫,再回过神来立刻抽了自己一巴掌,埋进枕头里咕哝:“手冢在管什么闲事啊……”

  三日月昼走的很是匆忙,前一晚订过机票后就和手冢国光通过电话,告诉他第十点在志森网球俱乐部碰头的事。一边匆匆收拾行李,好在东西并不多,一边用肩膀和脑袋夹住手机和松岛柚联系:“小柚,我临时有些事情,明天一早的航班,抱歉抱歉……”

  “欸?好不容易来一趟大阪……出什么事了?”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解释了原因:“没什么,着急回去见一个人。”

  “那你明天几点走?我去送你吧。”

  “不用啦,明天要走很早,你也知道我是胡作非为派,总是想起做什么就做什么,给你添麻烦了,替我向千岁君和美由纪问好。”她俯瞰着中央区鳞萃比栉的楼宇,据说明年大阪这块土地上将会开始阿倍野的建设工程,届时将取代梅田蓝天成为关西最高的大厦,日本更新的速度快的让人难以追逐,即将落幕的九州新干线或是在建中的晴空塔,巴不得每时每刻都连轴运作,没有丝毫停歇思忖的空隙。

  不知道怎么,时间好像走的过于缓慢了……真想一睁眼就到明天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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