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信函之后,水豫宸星夜兼程,怀中抱着金香玉液,直接金雕飞行千里。

  一到扬州府邸,水豫宸顾不得其他,直接掏出玉液给自家舅舅服用,随后亲自动手拔除匕首,让大夫小心包扎。

  山子野伤的到底是心脏重地,即使是金香玉液奇效,也需要他好好休养半年以上。

  但不管如何说,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

  亲眼看着水豫宸用金香玉救回山子野,邢秋荻这才放下悬着的心,这两日两夜她衣不解带,此时终于放松下来。

  她不用再担心对方会离开自己,也不用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煞孤星,但凡自己对谁上心,老天就要收走谁。

  忽然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邢秋荻只觉得身上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浑浑噩噩间仿佛看到邢六家的那惊骇的表情。

  紧接着,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很快便有医生前来看诊,邢秋荻这却是因为这两日心力交瘁,这才晕厥。

  看着同时躺下的两人,水豫宸长叹一声,希望他们可以终成眷属。

  留下医术最好的两名大夫,水豫宸转头吩咐邢六家的:“邢大人这里交给你了,待大舅母身体转安,少不了你的好处。”

  虽然知道对方是邢秋荻的老家人,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多说两句。

  至于一直跟着忙前忙后的邢岫烟,水豫宸根本就没注意到。他将事情安排好,这才倒出手来,去到牢中看陈小姐。

  在他到达扬州的第一时间,就将这一件事情,交给了扬州这边的暗卫首领。此时过去,与其说是审讯,不如说去拿结果。

  早在昨日清晨,一直嘴硬的陈小姐就已经吐露了实言。

  根本就不是什么自己杀人的预谋被人发现,这才性起行刺。

  陈小姐的第一任务目标一直都是山子野,而会以这个作为借口,她说得很明白。

  “用这个做借口,才不会让人怀疑有同伙。”

  至于为何刺杀山子野,那是因为这件事的幕后之人,正是千里之外的倭浜。

  若非山子野奇谋智计,倭浜不会那么快地分崩离析。这也使得在倭浜残宼眼中,山子野便是他们的不共戴天之敌。

  当初若没有对方的神机妙算,他们这些海寇还会如同昔日一般,在沿海烧杀劫掳,作威作福。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同丧家之犬。

  可是山子野素日有人保护,他又不喜女色,更不会去危险的地方,这使得残宼完全没有下手的机会。

  而正是邢秋荻的花会,让这些人发现了契机,既然没有办法主动杀掉对方,那就让山子野去保护人。

  不得不说这一群海寇,情报收集做得不错,他们发现邢秋荻和山子野之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特殊,这才有了之前的一系列。

  甚至包括被邢秋荻当场所见的那次吵架,都是他们的谋划。

  刺伤山子野的那把匕首上,涂着特制的毒药,当时山子野之所以伤势能够针灸止血,是因为陈小姐手上没有劲道。

  水豫宸听到这儿,翻到一页,点了点上面的信息问道:“这陈家在江南多年,怎么会和倭浜有联系?”

  暗卫统领连忙拿起另外一份口供:“这陈家多年以来就是替甄家走私的伙夫,这次倭浜残宼能威胁他们,也是因为手上有他们交流的信件。”

  陈家在甄家倒台之后,纵然能保住自身,甚至上行一步,但仍旧免不了成了惊弓之鸟。

  因此当那些人拿着证据上门之后,纵然陈家不愿,也不得不出手。

  “就这样把自己的女儿推出去了?”水豫宸有些不理解,自己的孩子难道不该好生地呵护吗?

  “陈小姐的任务是刺伤爵爷,那个毒会在体内潜伏,需要等三月才会爆发,到时怎么也怪不到陈家的头上。”

  暗卫统领也是啧啧称奇,如果不是那位陈小姐心志不坚,他恐怕也只以为这事儿就是个意外,冲动伤人。

  水豫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也未曾想,这天下竟是有这等奇毒。”

  好在天下万毒在金香玉面前,都是纸老虎,无一合之将。

  但是这个毒药却引起水豫宸的好奇心:“如今陈家可还有?拿出一些来,我带去京城找人研究。”

  暗卫统领一听,连忙又将桌子上准备好的一只玉匣,端了起来送到水豫宸面前。

  “查出来的都在这里了,按照那陈小姐所言,这个东西只有碰到鲜血融入体内才有效,也亏得有这个缺点,不然真的防不胜防。”

  当最开始知道这个药的作用之时,众人也是为之心惊。谁能想到,那小小的弹丸之地,竟会有如此歹毒之物。

  就像暗卫统领所说,若是此物无色无味,可以入口。那不知会造成多大的灾难。

  对于这一点,水豫宸深以为然。

  而他在回京之后,更是将此物交给王太医,让其仔细地研究。

  “虽不知能研究出来什么,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水豫宸睡过一觉,此时显得精神许多,他此时歪靠着床边,等着丫鬟将晚膳送上来。

  他眉眼柔和地看着坐在对面的黛玉,即使他来回不过十来日,可偏偏对于水豫宸来说却如同数个寒暑。

  看着黛玉侧耳聆听的模样,水豫宸只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一种温热而又难明的满足。

  正惊叹倭浜的狠毒,黛玉莫名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些发烧,她带着几分娇嗔地,瞪了对方一眼。

  “还不快拿帕子来,越发的没规矩了,也不怕被人嫌弃。”黛玉口中埋怨小丫鬟,眼神却一直看向水豫宸,显然不过是借机讥讽。

  小丫鬟也是个聪慧的,只是低头轻笑,手脚麻利地捧上金盆,让水豫宸洗漱擦脸。

  水豫宸被水一激,打了一个哆嗦,看着自家青梅,带着两分赔笑:“玉儿,你不知道这几日每日疾驰,只靠着馒头和肉干过活。”

  沿途虽有驿站,只是驿站大多吃食简陋,味道还不如黛玉特地为他准备的肉干。

  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尝过了美味的饭菜,肉干变成了聊胜于无,那些粗糙的饭菜更是再也入不了口。

  再说为了防止出现其他的状况,水豫宸的行踪是需要保密的,因此自然不可能让沿途府县接待。

  这几样累积起来,可不正就是一路辛苦。

  黛玉听他说得可怜,连忙催促琉璃,让厨房快上一些。

  又特地让厨房先上一炉鸡汤,给水豫宸暖胃。这鸡汤是黛玉这些日子每日命厨房准备的。

  她不知水豫宸什么时候回来,只是想着,若他回来定是疲惫,总要先喝些汤汤水水暖下肚肠。

  若是水豫宸没用上也没关系,如今官商衙门上上下下数百号人,这些东西总不会糟蹋。

  这鸡是在寅时便吊上的,如今早已经骨烂如酥。也不取上面的肉和骨头,只取了一小炉用细绢撇过浮油的鸡汤,看起来清清爽爽,上头飘着几瓣葱末。

  鸡汤虽看着清澈见底,可是滋味却是十足,入口之后,鲜香至极。

  水豫宸一路疲惫,再加上又睡了大半天,这小小的一碗鸡汤,不过两口便灌了进去。温热的汤汁滑入胃肠,原本抽搐轰鸣的不适瞬间消弭。

  眼见水豫宸用的香,黛玉也是眉眼含笑,赶忙又命人再盛了一碗。

  当喝完这一碗之后,黛玉便再不肯给水豫宸:“如今菜已经上来了,你要喝且等会儿先吃了菜再说,不然只灌一肚子鸡汤,一会儿又该饿了。”

  水豫宸素来面对黛玉只有应承的份儿,哪里会反驳一个字。

  再说这一桌子都是他极爱吃的菜,黛玉也不用人替他们二人布菜,只是坐到水豫宸的对面,一只脚穿着家常的皮底软靴,另一只脚搭在炕边。

  二人也不多说,只是偶尔双眸一个汇聚,随即便又低头继续用餐。

  小丫鬟是不久前刚刚被招到衙门里边的,这会儿看到两人,一双眼睛只觉得不够用。

  此时看到他们对坐用餐,明明二人没有一句话,可偏偏就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好像是黏糊糊的一团,和别人泾渭分明。

  小丫鬟虽不知道这是为何,却忍不住,一次次地抬起头偷看。

  她总觉得那两个人之间,和普通人不同,哪怕两个人一句话都不说,指那么对坐着,就让人觉得心里头甜丝丝的。

  让人忍不住心生向往。

  这丫头正胡思乱想,就感觉自己的脑门被拍了一下,她一回头就看见晴雯俏生生地站在面前:“你这丫头,傻笑些什么呢?”

  小丫鬟脸上一红,带着几分央告地扯着晴雯的腰带:“好姐姐,饶了我这遭吧!我再也不发呆了。”

  听了小姑娘这话,晴雯眨了眨眼睛,在她的脸上捏了一把:“今儿就饶了你了,好在你没耽误差事,不然可仔细你的皮。”

  小丫鬟连忙点头,她语气中满是亲昵:“晴雯姐姐最好了,其实我就是瞧着,王爷和咱们林大人,也不知道怎么着他们往那一坐,就让人觉得心里头舒畅。”

  她不懂得该怎么比喻,只能说出自己所能想到最美的词。

  晴雯听了这话,顺着小丫鬟的眼神往里边看,果然看到了一幅美景。

  她招了招手,让小丫鬟凑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说完这一句话,晴雯眯起眼睛哈哈地笑了起来。此时一抹斜阳入院,正照在她的鬓边耳角,让这傻姑娘的脸庞仿佛是娇艳的红苹果。

  催墨从外面飞进来,看到的正是晴雯的笑脸,漆黑的双眸之中也染上一抹笑意。

  他凑近照着晴雯的耳朵轻啄了一下:“傻丫头,又发什么呆呢!”

  晴雯感觉耳畔一凉,随即她有些羞恼地转头,就要撕催墨的翅膀,口中娇嗔:“催墨,你个登徒子,我要撕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