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既然下定决心,自然便会一心一意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很快在最上皇帝的帮助之下,律法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推进。而此时,不管是世家大族,还是官宦人家,又或是勋贵武将之流,俱是惊讶于这新鲜出炉的律法。

  所有人都几乎不敢相信,这份律法竟能够如此快速地被铺开。

  甚至没有一位阁老提出反对,也是因此除去林如海之外,即位阁老的府上几乎被蹬破了门槛。

  然而几位阁老,却仿佛是提前统一了口径一般,直接选择闭门谢客。

  一时之间,大家忍不住侧目看向林如海,但林如海比其他几位阁老还难见。

  他们见不到林如海,有些心思活泼地,便开始将主意打到黛玉和贾敏身上。

  可惜这件事情还未等她们有意实施,京城之中便多出一桩破天的大案。

  当今皇后的亲生侄女,竟然告御状,声称三皇子对其薄幸,企图用其来威胁其父,助其登上皇位。

  甚至不惜去敲登闻鼓,最上皇帝知晓这桩案件之后,并未多作言说,反而将此事交给黛玉处理。

  接到命令的黛玉,开始还有些不可置信。当看到水豫宸神色严肃的走了进来,这才连忙询问:

  “你回来了?大舅舅那儿可还好?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暗箭伤了舅舅。

  你不知道,前些日子你去江南,结果墨夜城那头,迎春姐姐不堪北羌皇子的追求,柳湘莲跟其定下生死比试。

  怎么这一会儿,京城又冒出来一个三皇子意图薄幸?而且这未免也太过老套,什么都要牵扯夺嫡。”

  黛玉这几日实在是有些烦躁,好不容易迈出改革律法第一步,将外命妇与男子平权,结果还没看到效果,便连着两三件事情连着。

  平时她在外人面前风雨不透,可是这一会儿见了水豫宸,确实忍不住口中埋怨。

  水豫宸今日里刚刚进城,本该入皇宫复命,可是他听了三皇子的事,直接赶到官商衙门。

  他先褪下身上的大氅,又让人送来清水洗漱。擦了一把脸后,这才长出一口气,端起黛玉的半盏茶喝了下去。

  看着对方用自己用过的茶盏,黛玉脸微微一红,却也顾不得责备,细细地盘问对方。

  “舅舅那里没事,我亲自去瞧了伤,不过是略有一个深不到半寸的口,而且也不是暗箭,是纨绔随身带在身上的金镖。”

  水豫宸轻声安抚自家青梅,从桌上又捏起两块点心,边说边吃。

  他一路疾驰,已经是六七个时辰水米未打牙,这会儿实在是前胸贴后背。

  听到水豫宸所言,黛玉放下心来,见对方这等狼吞虎咽,知道恐怕是未曾进食,连忙命人送上好克化的饭菜。

  水豫宸口齿伶俐,他等着上菜期间,便给黛玉说了事情的经过。

  “这事儿说来也是奇了。”水豫宸无奈的轻笑:“大舅舅他们这次去江南,主要便是官商衙门的事情,可谁能想到,刚到江南邢大舅那儿就出了幺蛾子。”

  自那日,邢秋荻将邢大舅扔进大牢,她就没有再过问过对方。

  熟悉她的人心知,邢秋荻这是有意压压邢大舅的性子,免得对方纵然来日去了京城,也给她添堵。

  因此只是每两日,告知一下对方的近况,便不再多言。

  “今儿大舅倒是比往日安静了些,我瞧着似乎有些长进。”官商衙门中,邢六家的手中端着托盘给邢秋荻送茶。

  一如既往地向自家主子,禀告邢大舅如今的状况。毕竟那位可是如今邢家唯一的男丁,多多少少还是要看顾一二。

  邢秋荻倒是压根儿没有邢六家的这份心思,听了这话只是微微颔首,一双眼睛仍旧定在陈大人的书奏上。

  “不用每天和我说,只要他没死就成。”邢秋荻压根没心思理会不争气的邢大舅,若不是对方与自己确有血缘关系,她早就一脚把对方踹出去了。

  邢大舅对于邢家唯一一个贡献,就是生下了钟灵毓秀的邢岫烟,除此之外,对方实在是太不中用。在邢秋荻看来对方的存在,几乎是用来压低平均智商的。

  “岫烟,你把之前那一本册子给我看看。”邢秋荻口中吩咐,头也不抬伸出手,便要那一本册子。

  邢岫烟听了自家姑妈的话,赶紧从旁边的书阁之中取出册子,送到对方手上。

  “姑妈瞧瞧,可是这个?”小姑娘有些紧张,她才及笄不久,尚且带着几分孩气。

  邢秋荻点了点头,翻到自己需要的那一页向下对比,随后她便吩咐对方:“岫烟,把这些数据直接抄传下来。”

  邢岫烟听了这话,连忙又去捧了册子,自己磨了墨来书写。写完之后她仔细地再三检查,看没有输入错误。

  又小心翼翼地取了两节彩纸,分别采裁剪成大约拇指粗细,约一捺长度的分别夹在书册之中,以及自己所撰写的条案之上。上面用蝇头小楷写上了,提取的数据和主要内容,以及相关的页数。

  做完这一切,她这才轻舒一口气。如今她的姑妈身边,已经有十来日的光景,渐渐地从慌手忙脚,到现在有几分从容有余。

  自己的姑妈并没有给自己任何的特殊待遇,她反而和邢六家的一样,要做各种事宜。

  开始的时候,邢岫烟也觉得慌手忙脚,可是时间长了,她却也多了几分大气。

  这些变化她自己是从未发现的,可是前儿回到自己家中之时,被那庵里的姑子一顿夸奖她,这才发现她原来在不知道的时候有了变化。

  想到这邢岫烟,双眸含笑看着低头办事的姑妈,只觉得心头一阵欢喜。

  若非是姑妈来到江南,自己恐怕早就成了续弦,以自己的能力是不可能反抗父母的,少不得一生都被毁了。

  现如今她被姑姑接了过来,每日里在官商衙门,哪一个敢小瞧她,纵然未有名份,然见到自己总要称一句姑娘小姐。

  想到这,邢岫烟又偷眼瞧瞧自己的姑姑,她刚想如同往常一样转回头,却不想直勾勾地看见一对,与自己极为相似的眸子。

  “姑……姑姑。”自己偷看被抓住,邢岫烟忍不住脸上一红,低下头用手搅着腰间的络子。

  邢秋荻一脸莫名地看着对方,也不知道这丫头在想些什么,这一两日就是这一般,活脱脱像只小耗子。

  没人发现的时候,便小心翼翼地探查周围,有一点风吹草动,便立刻缩回窝里。

  对于小女孩的心思,邢秋荻难以理解。

  好在她也不是个想多的,邢秋荻微拢双眉,平缓地说道:“别这样偷偷窥窥的,若是想看什么便大大方方地看,不能让你瞧的,我也不会放在这屋里。”

  原来邢秋荻却是误会对方,有什么东西想要瞧,却又怕自己看到,她索性细细地与邢秋荻说说。

  邢岫烟此时脸更红了,她本是个端庄秀美的女儿,这一会儿脸颊绯红,更添了几分妩媚:

  “就是,岫烟就是想看看姑姑,姑姑在办公之时有些特殊。”

  小姑娘说到这儿几乎把头埋进了胸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这些话竟是脱口而出。

  听到对方这样说,邢秋荻脸上一愣,也显出几分尴尬了。她轻咳几声,掩饰自己的不同寻常:

  “你不知道,江南的官商衙门这边太多岗位空缺,我少不得要帮陈大人把这摊子支起来。”邢秋荻了解之后,她才发现原来并非是,陈大人不想礼贤下士,广招有识之士。

  反而是因为这些人太难招。

  与北地不同,江南女子文风也极为鼎盛,因此想要寻找识文断字不算少。

  可是若要想寻得胸有丘壑,形容大方,堪为官员者,却凤毛麟角。

  “这江南女子,自幼时起,便学习女儿经,已经将骨子全都打断了。

  她们根本就没有自我,有的只是三从四德,以夫为天。”

  邢秋荻无奈地揉揉眉心,她此时只想立刻奔回京城,求黛玉给个意见。

  江南女子识字率绝对不低,可是想要当官,造福一方不能够只凭识字。

  “陈大人是少数中的少数,也难怪对方能够脱颖而出,你认识的江南女子都是如此吗?”邢秋荻看向自己的侄女,似乎想要询问对方的意见。

  听了姑妈的问话,邢岫烟双唇嗫嚅:“江南的女儿家,不都是这样的吗。”

  听到自己的侄女所言,邢秋荻叹息一声点了点头,表示已经知晓。

  “这可怎么办呢,官员不全,无法上行下效,如今总不能全靠各属地县衙。”邢秋荻眉心有些胀痛,她不自觉地揉了揉。

  邢六家的听闻此言,凑上前说道:“咱们是不是,可以去问问爵爷?”

  去问山子野吗?

  这个想法在邢秋荻的脑海中转了一圈,随即她微微摇头:“不妥,如今先生正和七十八家绣坊谈判,我不能让他分心。

  下一步的刺绣采购,是重中之重。”

  听到邢秋荻断然拒绝,邢六家的嘬了嘬牙花子,只能眼神哀怨的看向邢秋荻。

  被对方的眼神一瞧,邢秋荻莫名地有些不好意思。邢六家的更心疼邢秋荻,知道邢秋荻真实的原因,是为了躲开山子野。

  她下意识地从腰间摸出银三什儿刮头皮,忽然眼神一亮:“哎哟,姑娘肯定是忘了,临行之前,林大人可给姑娘留了锦囊呢。”

  听到锦囊二字,邢秋荻也是一愣,一旁的邢岫烟更带着几分好奇地眨巴着眼睛。

  怎么将这事儿忘的死死的。

  邢秋荻脸上一红,连忙吩咐邢六家的去取锦囊过来。

  临行之前,黛玉塞给邢秋荻一个锦囊,说是何时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便直接拆开锦囊。

  如今可不就知道了,无法解决的时候吗?

  邢六家的虽比邢秋荻还大上两岁,可是行动却是极为的利落,不过片刻便捧着锦囊,送到邢秋荻面前。

  邢秋荻早已经等待多时,哪还有耐心,她直接取过锦囊,小心翼翼地挑开绳子。

  荷包中有一张薄纸并一张银票,看着上面一行小字,邢秋荻却是呆住。

  邢岫烟壮着胆子,凑近自家姑母身旁仔细观瞧,却见上面,用秀丽小楷写着:“江南女子受女四书毒害,丧失自我,然终有心之未泯者。可用金赞助花会,涉纵横之题择才入选,此事可成。”

  “花会?再过几日,不正是承露花会吗?据说大半的江南才女都会来此盛会。”

  江南女子喜好交际,因此这等花会,不但本地女子会准时到来,那外地的女儿家,也多有来凑热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