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郊外耸立着一座巨大的庄园,足足七进院落尽显皇家气派,此处原本是皇家皇庄,周围的人祖祖辈辈都是皇家的庄户。

  可谁能想到一道圣旨,竟是从皇庄变成了农庄,周围的庄户们都各自心中胆怯。谁也闹不清楚,住进正院里的那一位老妇人,到底是什么来的?

  好在那位老太太是个极慈祥的人,并没有对他们这些原本的人有任何的不满,反而保持原来的状态。

  也使得庄头心头稍安。

  这庄头姓张,世代在这里做庄头,生有一子名唤张华。他们夫妻二人只这一个孩子,便将全部心神投在了对方身上,可惜这孩子与读书没有天分,反而是个懦弱扶不上墙的。

  张庄头每每都头痛自己儿子的未来。

  而张华也是不替他父亲省心,总是闹出些事端来。

  今日里又是这样,如今日头已经快要偏稀,偏偏这人到现在还未曾回来。

  张庄头双眉紧皱,在院子中来回踱步。

  他媳妇儿也是不停地朝门外张望:“他爹,你说怎么还不回来。”

  听到妻子的问话,张庄头心情更烦躁,他从怀里掏出烟袋,替自己点上一炉,沉声的说道:

  “你问我,我问谁!这小子一天就没一个正形的。等他回来我怎么收拾他。”

  听了张庄的都这话,他媳妇儿有些不满,可畏惧自己的夫君也不敢多说,只是焦急的往外抽。

  可惜又过了半天,张华竟然仍旧未曾归来。

  张庄头急得直挠头,他将烟袋锅在鞋上敲了两下,又踩熄灭了剩余的火苗,直接将烟袋锅别在腰上背着手要往外走。

  媳妇儿有些莫名其妙,快步地追了两步:“他爹,你要去哪儿?”

  “去上主家院子里,问一问,这小兔崽子经常和茗烟儿一起。”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张庄头也不敢随便地上那宅院里去。

  可如今眼瞅着日渐飘西,可孩子却不知何处,少不得他亲自舍着脸去问问。

  张庄头过来请安的时候,贾母正跪在小佛堂,她的眼眶微红,望着墙上挂着的白玉观音,默默垂泪。

  自从来到这庄子,贾母每日都要焚香祷告,不求别的,只求子孙上进,为她荣国府得一线生机。

  为此她宁愿过午不食。

  连续几个月的过午不食,让她的身体大不如前。当鸳鸯进来,禀告张庄头前来,贾母竟是要鸳鸯搀扶才能起身。

  “他怎的突然来了?”贾母有些好奇,这庄子虽说是赐给她的,可不代表她就真的是这庄子的主人。

  因此贾母自从到了此处,一直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

  今日听了对方前来,似乎有些焦急,贾母也是有些好奇起来。

  而当听了对方的来意,贾母就笑不出来了。她心中有些恼怒,不过是个庄头之子一时出去时间长了,竟跑到自己这来要人,真真是把荣国府看扁了。

  前两个月她的元春出嫁,没有了十里红妆,只是委委屈屈地被送到那家。

  那是她费尽心力培养出来的,可惜生生就折在她母亲手里。

  每每想到这些,贾母都是不甘的,此时竟然外面庄头丢了孩子,竟还要来找她询问。

  贾母一阵阵的火往上涌,可是她不但不能将对方打出去,还得忍下来。

  知道对方如今要找茗烟儿,当下里命人去叫去,不承想茗烟儿竟也不在庄子。

  这事儿就有些奇了。

  结果再一问,从跟着宝玉的丫鬟那里才知道。今儿半晌的时候,张华突然来找宝玉,与其说了两句,宝玉便跟着走了。

  听到这儿,贾母只觉得头嗡地一声。

  她的宝玉去哪儿了?

  贾母不知道宝玉去到何处,黛玉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黛玉双目紧锁盯着太子,她不再看那上滴着血迹的宝剑,却望向对方手中搀扶着的宝玉。

  一双眼眸不自觉地回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小姐,此人受伤了,还请小姐替他包扎一番。”太子眼神淡漠,他看了眼护在黛玉身前的倾酒,一对凤眸满是晦暗之色。

  黛玉略一思考,轻轻推开倾酒上前一步:“表兄可能自己过来?不知太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此刻,即便黛玉再计谋百出,也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子勾勾唇角,却没有回答,只是将宝玉往前一推。

  而宝玉原本无神的双眼,在看见黛玉之后,瞬间迸发出火光。

  他挣扎着向黛玉,扑去口中喊道:“林妹妹快逃,有人想要害你。”

  “琉璃。”黛玉没有在说什么,只是从口中吐出两个字。

  琉璃听到命令快步地上前,将宝玉扶起,小心地退到房中。

  经过她的检查,宝玉身上并没有重伤,最严重的是他小腿,和右臂这两处伤痕。

  黛玉此时神经紧绷,她摸不清太子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为什么自己的表兄会突然再次出现,对方是来给自己示警,还是另外的不祥之兆?

  黛玉不自觉地抚摸着右手的碧玉镯,那是梓睿送给她的礼物。

  原本烦乱的心绪,此时慢慢的平静下来。

  她看着太子,竟然直接向外走去。身旁的琉璃和倾酒都想阻拦她,可是却被黛玉推开。

  “黛玉只想问太子殿下一件事情,太子殿下,是打算要谋反吗?”

  黛玉看着太子,太子大概是几位皇子中,接触最少的。

  且不说对方的身份最高,便是两人的年纪也相差不少。因此若说对于其他几位皇子行事作风,黛玉多少有些把握,可对于太子,她就没有半点自信了。

  黛玉这个问题,似乎愉悦到了太子,他的唇角微微勾动:“应该说不愧是林大人,重点永远放在家国天下,而非己身一人。”

  太子的眼神中明显带着欣赏,他一直是个极为出色的储君,即使大皇子一直死不悔改,三皇子在暗中揣摩,但他仍旧是个合格的太子。

  他并没有马上回答黛玉的话,而是越过黛玉看着站在门口的倾酒。他们曾是最亲密的人,亲密到太子曾经有一瞬间觉得,他们可以就此天长地久。

  “林大人,其实孤也有一个问题,为何你敢就这样出来,难道不怕孤挟持你吗?”太子并不回答黛玉的提问,反而询问黛玉。

  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

  但黛玉却从太子的那一声孤中,听到了不一样的,她双手合我行礼,口中说道:“那是因为臣相信,当今圣上和最上皇帝的眼光。”

  听了这一句话,太子低下头,轻笑起来,他的笑声越来越大,甚至到最后有几分苍凉之意。

  “想不到,真的想不到,林大人不愧是林大人。”

  黛玉沉默地看着状若癫狂的太子,她的心头涌起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太子的情绪不对。

  “林大人,你知道吗,江湖中有一句话,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而宫中何尝不是,孤身在宫廷之中,便是孤不想去争,宫中也容不得孤。

  孤不过三岁,便被母后开蒙,君子六艺,孤必须比所有的人都强。”太子口中说着,看向黛玉,眼中有一丝羡慕。

  他生在宫廷之中,可是宫中给了他锦衣玉食,也给了他生不如死的过往。

  他的母亲一心痴恋父皇,在求而不得之后,整个心神都扭曲了。

  他生而早慧不过两岁,便已经知道是非,他记得自己的母妃,故意给他穿上纱衣抱着他在寒风中,只为了他发烧之后,能够引得父皇来见。

  他记得,母妃命他每日写字,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偷懒,他的肋下嫩肉永远都是紫青的。

  大皇子和母妃关系亲密,他看着羡慕,回到宫中质问母亲,得到的却是整整一日的水米未进。

  他越成长便越优秀,父皇也曾说过,若是他日后登基,虽无法是开城之君,却也是守城之人。

  他本来以为自己成为太子,就可以让母妃能够有一丝开心。因此母妃看重舅舅,他便只论伦长不看尊卑,每逢舅舅过寿,亲自贺寿。

  他这一辈子活在母妃的掌控之下,他的太子妃死得不明不白。

  其实他心中清楚,太子妃是在他被封为太子之前选定的,身份不够贵重,权势不够强大。

  可是他还是忍耐了下来,母妃给他送来一个个女人,他也留了下来,甚至母妃将舅舅的三女儿给了他,他也给了对方足够的体面。

  可是他一次次的退后,一次次的忍让,只让母妃越来越贪婪。

  一直到母妃开始不择手段地榨取一切。

  “林大人放心,很快便会有人前来,太子意图谋反。”太子唇边带着一丝畅快,他这一生太憋屈,唯有今时今刻是他自己。

  “太子殿下?”黛玉心头一凛,她知道太子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黛玉连忙上前一步,脸上具是慌张之色:“太子殿下,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黛玉现在敢肯定,眼前的太子殿下,是真的不想活了。

  果然黛玉上前一步,太子便猛地退后一步,他皱眉说道:“还请林大人退后,林大人,日后大汉便交给大人你了。”

  这话一出,站在黛玉身后的倾酒,再也忍不住她急步上前,想越过黛玉。

  可是却未曾想到,这个动作一出便被太子喝止:“阿酒,不要再过来。”

  倾酒脚步一顿,她看向太子的眼神,其中情绪复杂难明。

  太子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轻轻擦拭着剑身,等到宝剑之上,再无一丝血迹,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

  他看向倾酒,眼神恢复到倾酒所熟悉的温和。

  “阿酒,其实我一直知道,你是为何而来。”太子此时眼中只有倾酒,看到对方那惊诧的表情,他此时竟像是有些顽皮的笑起来。

  也是这个时候黛玉恍惚间想起,好像认真地算起来,太子并不算太大。

  太子恢复了往日的柔和,他的嗓音本就是有些清冽的:“其实我曾经想过杀了你的,可我舍不得。”

  如果说上一句,让倾酒只觉得头皮发麻,那么后面这一句话,却让他的心被猛然被攥紧。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倾酒心头缭绕。此时此刻,她再也无法说服自己,两滴清泪自脸颊滑落:“不要,安哥儿你不要。”

  然而就在倾酒的那一声不要刚刚落地,黛玉便听到外边响起,有序的军靴踏地之声。

  太子如释重负,他看向黛玉笑着说道:“你们便在此等候就行,想来是九皇爷过来了。”

  看着太子那如释重负的表情,黛玉的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她立刻打断太子的话:“太子殿下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的事情又当今圣上有最上皇帝,你不可做傻事。”

  此时此刻若是黛玉还没有明白,那她就太傻了。

  今日的一切都是太子的安排。

  太子没有理会黛玉,只是温柔地看了一眼倾酒,随即将宝剑横于脖颈之间。

  他没有给众人丝毫的反应机会,黛玉眼睁睁地看着太子红豆洒落,身形软软地倒向地面。

  此时身着铠甲的水豫宸,出现在门口。

  黛玉见到对方双眸一亮,急声指着被倾酒抱住的太子说道:“梓睿,快来救救太子,他自刎了。”

  【作者有话说】

  有小可爱想给太子和倾酒一个好结果,我只能说尽量,倾酒和太子在诞生之初,他们的人生轨迹便是对照组。

  倾酒被父母保护,被哥哥疼爱,她的人生一直在做减法,但是心灵是完整的。

  太子虽然身在皇家,看似人生一直在做加法,可是却改变不了他不被爱的事实。

  两个人的日后……挠头,我尽量会给他们好结果,但是作为记录者,我真的没法保证……

  他们两个人,都在幼年的时候受伤,因此需要一生来疗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