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景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别忘了下周你还有个代言。”电话那头,经纪人的声音传来。

  “嗯,知道了,我会提前回去……”聂轩景应付了几句道,“好,先挂了。”

  聂轩景收起手机,看向助理小宋道:“小宋,给我订下午的机票。我去找江导道个别——对了,他们现在在哪个位置?”

  小宋一直听从聂轩景的吩咐,有留意剧组的行踪,听聂轩景问起便报了位置,“他们现在正在拍沙城魔兽的武打飞行部分,所以是在xx片场。”

  “哦,知道了。”聂轩景随口一应,突然想起了什么,顿住脚步,脸色有些发白,“你说什么?!”

  骆笛按照武术指导的话在地面上演习了数遍,终于得到满意的点评后绑上威亚,爬上搭好的高台。

  站在木头搭的高台之上,骆笛有些期待有些兴奋,也难得有些紧张,看电视剧里演员们各种飞来飞去好像很好玩的样子,不知道亲自尝试起来怎么样。

  他在心中再次演练了一遍之前学会的动作,等江之洲喊“Action”之后就做雄鹰展翅状摆好姿势,威亚开始缓缓上提,他能感觉身上被勒得有些痛,但精神上隐隐的兴奋让他没有在意这些,表情上看起来一本正经地在拍戏,心里却在暗想:飞起来了!

  威亚带着骆笛到了空中,他手握长剑,在升空的时候舞出一系列花哨漂亮却并没有什么卵用的剑招,威压开始以一定的斜度往下放,骆笛也变换了招式,剑尖和眼神一齐刺向地面上虚拟的魔兽——

  不对,“魔兽”的位置怎么站的是聂轩景?!

  聂轩景发丝微乱,仰着脸看他,神情急切而惊恐,一张好看的脸在视野里越来越近。

  骆笛心跳骤然快了好多拍,以至于上方威亚传来不堪重负的声音也没有反应过来,身体被束缚的感觉一轻,之前成斜度匀速的下降突然变成自由落体运动……骆笛还来不及有什么想法,只是本能有种“糟了”的预感。

  事情发生得太快,不只他本人,其他人也没有反应过来,除了聂轩景。

  骆笛眼角撇到聂轩景朝自己的方向奔来,还来不及思考的他只觉得一阵本能的恐惧,将手里的剑一扔,接着人就不受控制地朝聂轩景扑去。

  “快快快!”

  “骆笛你怎么样了?”

  “快把他扶起来,聂老师好像受伤了!”

  ……

  骆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晕过去,他好像一个离体的灵魂在空中茫然地旁观着地上众人乱成一团,直到有人提到“聂老师”才让他回过神来。

  骆笛发现自己是睁着眼睛的,看来没晕。他正趴在聂轩景身上,有几个人将他拉了起来,在不住地询问他怎么样了,还有人在看地上的聂轩景。

  所有的记忆全都涌上来,之前那一瞬间发生的事也以慢镜头的方式在脑海里呈现。威压在降落过程中突然断掉,骆笛开始往下坠落,当时地面上离得很近的聂轩景不仅没有躲开,反而跑过来接住了他……

  骆笛眨了下眼睛,飞快地转头去看聂轩景,他将面前挡住视线的人拨开,看着地上闭着眼睛的聂轩景,他的脸色那么苍白,骆笛心里突然涌起一阵铺天盖地的恐慌。

  “别动他!”他听见自己声音冷静地阻止了想要搬动聂轩景的人,“怕是骨折了,先打120!

  其他人也是被突然发生的事情吓坏了,一个个跟无头苍蝇似的,听见这么个冷静的便不由自主地朝他说的去做。经过一会儿的时间缓冲,众人也开始恢复了理智,有人打了120,还有机智的工作人员跑去隔壁剧组借了拍摄用的担架。

  骆笛跪在聂轩景面前,伸出手,却不敢碰他,生怕把他给碰坏了。

  骆笛觉得自己在这一刻似乎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还在冷静地估量聂轩景的伤势,观察他身上有没有哪里流血,甚至回想着把可能骨折的伤员挪到担架上的正确姿势;另一个自己却只顾着心乱如麻,担心、焦急、不解、难过、内疚……全都混成一团,心里闹哄哄的什么也不知道。

  一直到聂轩景被推进急救室,骆笛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里,那一半出窍的灵魂才渐渐回到体内,茫然而悲伤地望着紧闭着的急救室的门。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扑过来呢,聂轩景?

  由于聂轩景承受了大部分的重力冲击力,被接住的骆笛看起来并不严重,所以大家见他还好好的就没管他,注意力都在已经昏迷了的聂轩景身上。直到现在聂轩景进了急救室,众人终于暂时松了口气。江之洲走过来,神色担忧道:“骆笛啊,你也赶紧去检查下。”

  骆笛呆呆地回答道:“我没事。”

  “没事就怪了!”江之洲视线往下,皱眉道,“你看你这手都成什么样子了?快去快去!轩景这边我会盯着,你别耽误了伤势!”

  骆笛顺着江之洲的视线一看,慢慢抬起手来,这才发现自己左手手背一片血肉模糊,手指稍微动一动就痛得直吸气。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神情有些茫然,像是自己都不知道这伤是什么时候来的。

  “骆笛!”姚婠之前不在现场,后来听说了连忙赶过来,她一眼便瞧见了骆笛的伤,惊叫,“呀!你的手!快,我陪你去看看!”

  姚婠小心地搀着他的胳膊不容拒绝地将他往那边拽,她力气不小,但此时也不是特别用力,没想到骆笛一下子就被她拽出了好几步。姚婠吃惊地望着他,眼神有些担忧。

  “没事,好了,我们去看医生。”骆笛安抚地朝她笑了笑,试着走动了几步。一只脚的脚踝处传来剧烈疼痛,大概是摔下来时扭伤了。之前他陪着往医院里跑好像都没什么感觉,现在才觉出疼来。

  医生检查过后得出结论,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擦伤外,骆笛左手皮肤严重刮伤,无名指骨折,左脚脚踝脱臼,虽然手脚都挺痛,但在同类事故中来说真是十万分幸运,才只受了这么点伤。但一想到这本该由他承受的伤如今被谁分担了,骆笛就觉得心里抽痛。为什么他能好好的坐在这里,而聂轩景却躺在里面呢。

  骆笛本想简单处理下伤势就好了,但姚婠态度强硬地非要他做完全套处理,还给李解珉打电话,又是听了好一番叮嘱,骆笛终于妥协配合着医生给手背伤口消毒、上药、包扎,将骨折的手指固定,以及脚踝关节复位。

  等骆笛处理好伤势再次去看聂轩景的时候,他手和脚都包得跟粽子似的,胳膊底下还夹了根拐杖,走路一拐一拐的,一副惨兮兮的重伤员模样,弄得几个等在这边的剧组工作人员都有些愧疚,谴责自己把注意力都放在聂轩景身上了居然没管这个其实也很可怜的小伤员。

  骆笛走过去,刚要开口,江之洲就知道他要问什么,先出声了:“你别担心,医生说了,轻微脑震荡,不是很严重,说是幸好摔下去的时候有缓冲,不然可能就有生命危险了。”

  说到这里,江之洲别有意味地看了眼骆笛收上的手。

  聂轩景倒下去的姿势,根本就是后脑勺直接着地,如果说有什么缓冲的话,也就只可能是骆笛的手了。而且,如果不是将手垫到了聂轩景脑后,也说不通骆笛为什么会左手手背位置集中擦伤。

  江之洲心情有些复杂,一场事故两个人受了伤,一个是重要演员,一个是多年的朋友,总是有些恼火,但另一方面又有些庆幸,虽然两个人都受了伤,但总体来说都没有生命安全,不然他可真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让他疑惑的是,在那种危急关头,这两个人第一反应居然都是尽力保全对方!

  骆笛摔下来的时候,一般人第一反应应该都是躲开,而聂轩景居然是上前接住他,生生把自己当作对方的人形肉垫;而骆笛,在下坠过程中本该是什么也来不及做,连自己都没法保全,他却下意识伸手垫在聂轩景脑后!

  这些下意识的动作,若说是发生在至亲至爱之间,一定叫人感动。可聂轩景和骆笛分明是两个没有多大交集的人,要说是什么舍己为人的伟大情怀也有点太扯淡了,再高尚的情操都不是能在那么危急的一瞬间能激发出来的,可又很难解释他们为什么会这样。真是奇怪啊。

  不只江之洲不解,骆笛也很迷惑。

  他对自己的行为倒不是很意外,虽然他的确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做出这个动作,似乎当时心里也并没有什么“绝对不让聂轩景受伤”的想法,只是身体本能地这样反应了,但他完全理解并接受自己下意识的行为。

  一来嘛,聂轩景是他男神;二来,聂轩景是来救他的。这两点中任何一点都值得他这么做,何况是同时具备这两点。

  但是聂轩景呢?他为什么要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