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傻子,你不说,我就猜不出来了?”

  姜式扯出一抹淡淡的笑。

  牧楚为像在罚站一样,一言不发。

  “是那场车祸吧?”姜式又问。

  牧楚为像犯了错被抓包的小孩,垂着头,双手死死扣在一起,一个字都不说,咬着牙硬扛。

  姜式又笑了笑:“其实我梦到了……”

  只是他那时候还不知道,梦里破掉的小柿子究竟是什么,他甚至来不及看一眼它小小的圆圆的模样,只记得四分五裂碎了一地的残渣。

  什么都没留下。

  他看着牧楚为那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故作轻松地笑着说:“我又没怪你。”

  “姜姜……”

  姜式缩回椅子里,仰着脸,抬起胳膊遮住双眼,声音闷闷的:“其实我都不知道该怪谁了,金予乘都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还能怪谁呢……”

  “怪我。”

  牧楚为没敢去碰他遮住脆弱的那只胳膊,只能拉住他垂在腿上的另一只手,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牧楚为紧紧握住,攥在掌心,哪怕只是徒劳,也拼了命的想捂热。

  窗外的雪渐渐停了,可雪花飘过的痕迹,还是结了冰。

  牧楚为蹲下身,趴在姜式腿上忏悔。

  “对不起,那时候的我,还没能力护你们周全。”

  姜式甚至不敢低头看他一眼。

  “宝宝怪我。”牧楚为哽咽了,“怪我没资格做爸爸,所以走了,还带走了我的痛觉。”

  姜式听见宝宝两个字,再也憋不住了。

  松开生生咬出鲜血的嘴唇,颤抖着,失声痛哭。

  牧楚为将他拥入怀里,一下一下轻抚他的后背,没多久,衣服就湿了一大片,凉得瘆人。

  他的姜姜,也不过二十出头,自己都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要怎么面对如此残忍的过去。

  牧楚为心疼,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只能紧紧抱着姜姜,陪他哭,听他哭得撕心裂肺,嗓子都哑了,哭累了,还止不住地啜泣。

  “姜姜,你怪谁都可以。”牧楚为柔声道,“但是不能怪自己,不准自责,听到了么?”

  牧楚为太了解姜式了,他性子暴躁,却比谁都心软。

  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傻乎乎的。

  “我他妈才不会怪自己!!”姜式一边拿牧楚为的睡衣擦眼泪一边痛骂。

  牧楚为摸摸他的后脑,轻声哄:“乖。”

  “本来就怪你!”姜式红着双眼,抽抽搭搭地抹眼泪,“牧楚为!你怎么能让金予乘这么欺负我!”

  他满肚子委屈。

  不知所措地胡乱发脾气。

  眼睛哭肿了,本就薄的皮肤发红发烫。

  “我恨死他了。”牧楚为说。

  他把人抱起来,往房间走。

  空荡荡的走廊只有脚步声,以及细碎的抽泣声。

  房间没开灯,牧楚为摸黑把姜式轻轻放到床上,低下头,小心翼翼摸了摸他的小腹。

  “我知道他存在的那一刻,就是医生通知我彻底失去他的那一刻。”

  两人额头相抵,在黑暗中互相依偎。

  汲取那丁点儿微不足道的温暖。

  “我留着金予乘这条命。”牧楚为的声音没了温度,夜色隐藏了他眼中深不见底的狠戾阴鸷,“就是觉得,死太便宜他了,他不配。”

  “还有何翌。”姜式连呼吸都在打颤,身子不稳,却还是伸出手去主动勾住牧楚为的后颈,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伏在牧楚为耳边,低声说,“别放过他。”

  姜式的宽容,不计较,都给他带来了什么?

  他轻笑出声。

  可一笑,红肿的眼睛又酸涩了。

  “等我找到他。”牧楚为温柔地抱住姜式,“这次,就不会只让他丢一条舌头那么简单了。”

  说出口的话就不那么温柔了。

  姜式乖乖趴在牧楚为肩窝,带着点鼻音,却轻飘飘的:“金予乘马上就要有室友了。”

  ——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