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历史军事>帝国的忧伤>第91章 小猫

被沈芗用脚踹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捆绑着关在一间破屋里,嘴里塞着不知从哪里搞来的脏布,一股恶臭味顺着舌头往肚子里钻,是仔仔细细的品尝,持续不断的真切体会。

不大的屋子里,还关着另外两个人,是上次夜里村子里火灾跟沈芗一道去的那对母女。小女孩害怕的蜷缩在女人身边,女人则一边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她,一边自己流着无助的泪水,尤其是看到一直帮助她的沈芗也被关在一起的时候,她那种无助似乎一下子破防了。

努力的回忆起被抓前的场景,那是跟沈芗在离军营不远处的田间散步,在回来的路上被人猝不及防的打晕了。

两人现在只能用眼神交流,都只能看出对方的慌乱。正在猜测究竟是谁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两个蒙面人大摇大摆的进来,夏子末本来首先想到的是最近突然猖獗起来的沽族,可是一看到墙角的这对母女,他就知道必定是姚力无疑。

终于拔掉了捂在嘴里的脏布,没来得及跟他们说上话,便一个劲的狂吐,甚至把手指伸进喉咙里要把脏味道抠出来,终归是无济于事。

“姚力呢?你们抓我算怎么回事?再怎么样生意归生意,谈不拢也不至于杀人灭口吧?”

“与生意无关。”其中一名蒙面人说道:“你们跟着罗川平在大凉州倒行逆施,强占土地,破坏秩序,是时候让你们付出代价了。”

“究竟是谁在倒行逆施抢占土地?还好意思说出口。”沈芗厉声道:“你们迟早要付出代价的,我倒要看姚力他躲到什么时候。”

“哈哈哈。”人未至声先到,一个蒙面人大跨步进了门,正是姚力,他摘下蒙巾,大声道:“我就在这里,你来抓我呀。”另两人已经自觉退到他的身后。

“姚先生,你们在田地上的纠葛,与我无关吧,把我关在这里,没必要吧?”夏子末直接无视沈芗鄙视的眼神,求生欲满满的样子。

“我才不管呢,反正你们都是一伙的,今天就是要把你们给灭了,杀一杀罗川平嚣张的气焰。”

他转头对那两人道:“你们还在等什么?动完手了直接去领银子。”

“别——别,银子我给,怎么说我也是皇子,你也不想给自己添麻烦吧?”夏子末近乎求饶。

“不麻烦,高兴还来不及呢。”姚力冷哼一声,“不过,你要是不想死也可以,那就把他们杀了。”他指着那对母女。

夏子末纠结着,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姚力斩断了他手脚上的绳子,递过来他一把剑。

“你疯啦?”沈芗喊道:“夏子末,不要听他们的,杀不杀他们,都不会饶你。”

“别吵吵。”姚力上前扇了沈芗一记耳光,“你是怕他活着出去留下你一个人去阴间地府吧?来,你也来,谁杀了他们谁就从这里出去。

夏子末手心额头出汗,缓慢的走向那对母女,剑尖在女人与女孩之间来回摇摆。

“我要她杀我。”那女人看着沈芗说道:“我的命抵给她。”

“喂,你以为这是哪里?你的命由不得你,在我手上。”姚力格格的笑,“不过,我允许你说一个理由。”

“放过我女儿,她还是个孩子,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她能帮我把我女儿养大。”她透着坚毅的眼神,还有一种无言的解脱。

“你说呢?”姚力看着沈芗,“要不要答应她?”

沈芗抿着嘴,摇着头,半晌才道:“不管怎么样,孩子都是无辜的,对吗?”

姚力又哈哈大笑,“和你们玩玩,你们竟当真了。”

夏子末听这话,心底一阵放松,呵呵笑道:“你早——”

突然剑光一闪,姚力拔起一把长剑,刺进了女孩的胸膛,没有一丝的犹豫。女人疯狂的大叫起来,哭喊着滚到姚力脚边,张嘴就去咬他的腿,随即被他从背后一剑穿心,肉身被牢牢的钉在了地上。

沈芗浑身战栗,大喊着“畜生。”

姚力扭动着他的脖子,极为满意的样子,在沈芗面前轻声的居高临下说道:“你觉得她的手上有筹码吗?还想跟我谈交易,命是我的,你们的命都是我的。”

他退开两步,命令手下解开沈芗的绳索,突然说道:“你们可以走了。”

夏子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两人竟都仿佛置若罔闻,脚都没有移动一步。“你说的是真的吗?”他要再确认一下,眼前的这个人阴晴不定,不知道他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姚力摊开双手,对手下笑着说道:“你看,他们不信,既然这样——”

“我信,我信。”夏子末试探着跨出门槛,走了两步,回头见他们都没反应,停顿了一下,又退回去拉起沈芗的手:“走呀!”

两人走到屋外,姚力在身后淡淡说道:“脑袋先系在你们脖子上,回去告诉罗川平,你们的命是我的,想要的时候我会随时来取。”

两人辨别了方向,走了很远,才敢回头看,一直心有余悸。

回到府上,发现黄千仞正坐在地上哭泣,沈芗拖着疲惫的身子上前询问情况,见她怀里抱着她的那只黄色的小狸猫,闭着眼睛,似乎已经气绝。

这时府里的下人走过来,夏子末一打听,说是姚力的人当着她的面把小猫摔死在门口的,她当时撕心裂肺的倒在地上哭了很久,现在好了点,可是就这样坐在地上有了个把时辰了,怎么都不肯起来。

“黄姐姐,要不让它入土为安吧,你也要顾惜自己的身子,先回屋去吧,等下黄伯伯回来看见你这样子,他会伤心的。”沈芗安慰着,尝试着把她扶起来,她倒也依她,顺势慢慢站起来,走到门前的那棵老银杏树下,用手扒拉着地上的泥,下人见状拿过来铁锹,帮着挖开一个小坑。

小心翼翼的把小猫埋了进去,盖上厚土,良久之后,站起来,可能是蹲得太久,她晕了似的踉跄了好几步,沈芗抢上去扶住她,却被她甩开了,一言不发的缓步上了楼,自始至终正眼都没看沈芗一眼。

沈芗有些发愣,知道她很伤心,可是也不至于一下对自己这般的冷落,而且夹杂着一丝丝嫌弃之意。

黄文朝不知道去了哪里,到现在没有现身。府上静悄悄的,众人默默的干着手里的活,没人说一句话,就连打个喷嚏都使劲的压着声音。

夏子末跟在沈芗后面,“那你也先回屋休息吧,有什么事情的话你随时敲我的门,等下我再调一些人到府上来,也会去跟罗川平说一下,让他留意。”

沈芗回头看看夏子末,不自禁的嘴巴弯了起来,哭声几乎就要喷薄而出,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只留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仿佛用她全身之力打开了门,然后又轻轻的关上,背靠着门缓缓蹲下来直至坐在地上。

在她门口站了良久,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今天发生在两人身上的事,到现在还没人知道,但是对他们心灵的打击估计是很长时间内难以磨灭的。

到大凉州的这些天,睡眠越来越浅,大脑总是紧绷着的,稍有个风吹草动就会从床上惊醒。即使没有被吵醒,也会在鸡打鸣的时辰自动醒来。

今天虽然疲惫,却依然准时醒了过来,之后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这地方是待不成了,心下正筹谋着回京城的事,突然听到一声惊天哀嚎传来,几乎和沈芗同时的打开门,声音是从二楼黄千仞的房间传出来的,但是这声音——像是黄文朝的。

迅速的上了楼,看见他正跪在黄千仞的床前,双手捧着她的手,痛苦的嚎哭着,眼泪鼻涕一大把的。

满屋的血腥味,沈芗意识到不妙,一个箭步上前,看到了满床浸染着的血,大概是从另一只搁在里床的割破的手腕处流出来的,再摸下黄千仞的手臂,已然发凉。

夏子末不忍直视,走出屋,下人们都站在楼下,纷纷向这里张望,好些人都在不自禁的抹着泪,似乎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罗川平也很快赶了过来,他扶起瘫软的州长,被他一把甩开,声嘶力竭的喊:“你走,你走,咱俩家从此一刀两断,恩断义绝。”

他的声音是嘶哑的,却是有力的,发泄着他最后的一丝力气和挣扎。

罗川平错愕的站在一旁,夏子末把他拉了出去,“先让他缓一缓再说,你去忙你的,这里我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