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殷玉旗来到夏子末的房间，问起白天见罗川平的情况。
“挺好的呀，最近在抓人，看来是起到威慑作用了。”
“我问的是他的情绪状态。”
“我就说他的状态挺好的呀，非常的乐观阳光。”夏子末啧啧叹道：“这个人不简单，拿得起放得下，胸襟气度非同凡响，远不是咱们可以比拟的。”
“那就好——那就好。”殷玉旗念叨着，“我这一路上都还忐忑来着，这样子我就放心了。对了，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见他呗？”
夏子末摇头，觉着你要见就自己去见呗，男子汉大丈夫，人家放下了，反倒你自己耿耿于怀。
“其实——我是想找个机会，跟他郑重的道歉，只是没有这样的勇气。”
“问心无愧就这行了，有什么道不道歉的，不好意思见面就别见面，反正你只是来看着我的。”
“我才不是呢。”他极力否认，“要说监视你，那也肯定是钱明壮，他是太子的人，你要小心他。”他低声的说道，“对了，怎么一到大凉州，就没看到北桑和阿刁了？”
“派他们在外面做点事。”
正说着，北桑就敲门进来了，见殷玉旗在，他正要退出去，殷玉旗把他拦住了，“你们谈正事，我先回房休息了。”
北桑关上门，轻声说道：“很顺利，一切都确认好了。”
“你确实是见到雷默了？”
“是的，正是按照他传递的暗号，我找到了他躲藏的地方，他还说下次必须你亲自过去，要不然就合作了。”
夏子末嗯的一声，亲自过去当然也是可以的。
“问这人靠谱吗？我担心他的路子太邪，现在又是亡命之途，会不会有风险。”
“和他这样的人合作肯定是有风险，咱们要做两手准备，这次带过来的人你们全部叫过去用，我这边暂时用不着。”他拿出一张名单交给他，“这些人你让阿刁去查一下，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先去接触一下，看看在哪些人身上能找一点突破。”
第二天，有人来敲沈芗的门，夏子末开门一看，是黄千仞，微笑着打个招呼，她比上次更加清瘦了点，眼神无光，好像精气神全都泄走了一样，手里拎着个布袋子。
夏子末有些好奇，也不敢问，见到沈芗出来，直接把袋子递给她，“我能帮他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沈芗打开袋子，惊道：“你这是干甚什么？用不着的，你们家也不富裕，还有这么多人要养活呢。”
“没事，你拿给他吧，我能帮一点是一点，看着他为银子发愁，我也难受。”黄千仞不由分说的样子，说完正要上楼，被沈芗叫住，“身体吃得消吗？要不要再跟我出去转转，我很想知道上次那几个孤儿寡母现在怎么样了？”
她回过头，犹豫了一下，“你上次不是托人送来一些银子嘛，现在应该也还好，前几天他们好像还去州府登记田地去了，你们家——他——好像是答应年底给他们分几亩地儿呢。”
她现在好像不好意思说出罗川平的名字了。
“那我们先去州府瞧瞧？听说州府已经新建一新了。”沈芗再一次提议。
她犹疑了一下，还是点了一下头。
夏子末没有跟去，护卫不在身边，他甚至门都不愿意出，上一次在大凉州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这里绝对是个是非之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约莫一个时辰后，有个打扮贵气的壮年人，摆着阔步来到大门外面，说是要拜见三皇子，门口的护卫立即将他们拦在了外面，这几个护卫可都是罗家军的人，自从上次姚力的人在这里撒野之后，罗川平便有了警惕，如果连刺史大人的家都保护不了，自己就也太无能了。
夏子末闻声出来，那人似乎一下子就认出了自己，朝自己客气的一拜，十分友好的样子，便让他进来，他只带了一名护卫进院子，其它护卫则留在门外。
正朝前走着，突觉一个熟悉的面庞在脑里一晃而过，立即回过头，果然定睛一看，那护卫虽然做了些易容，但可看得出来，竟然便是雷默。
“你们胆子也忒大了。”他一关上门便说道。
雷默笑道：“自古富贵险中求，三皇子应该深谙其中道理才对。”
“不是说等我去见你的嘛，怎么这么着急了？”
“兵不厌诈，我更不会墨守陈规，危险的地方有时反而安全。”雷默道：“听说你在京城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我就思量着什么时候能再次跟你合作，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过来了。”
“得到你传到京城的消息后，我就开始琢磨这件事了，实不相瞒，大凉州的生意我垂涎已久，本来我是有两个方案的，其中之一就是借势秉生，虽然银子是要挣得少了点。但是最安全省事，可惜他出了这趟子事，我只能想其它出路了，正好你这边主动抛出意向，我当然愿意求之不得，这不，一逮到机会我就过来了，而且第一件事就是跟你取得联系。”
“你的诚意我一向深以为然。”雷默点头，又介绍道：“这位朋友与我有过命的交情，你可以放心。”
那壮年起身道：“在下王休成，多年前，得蒙雷兄相救一命，才得以苟活于世上，只要能对雷兄有所助益的事，在下万死不辞。”
夏子末点点头，“你们的感情我是看出来了，能在当前为他奔走的人，都不会是交情浅的。那咱们就开门见山吧，怎么合作？”
“王兄在大凉州现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拥有的田地是能排进前十的，他可以拿出自己的二成货来支持咱们的生意。”
夏子末有点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和你一道销他的货？大概能有多少？”
“是这样的，在大凉州，在前十的贵族中，第一是姚力，占到五分之一有余，大家都要听他的，一般人都决定不了自己的货卖给谁，当然，每家还是有个二成的余量，可以自作主张，所以我可以游说其它几家，分出一点来给到你们这边。”
夏子末一听，当然是可行的，对雷默道:“那咱们之间怎么个做法？”
“我是这么想的，大凉州是全国第一大粮仓，不光是供京城，还供着其它如颜西州、钦州，太子以前通过我控制了京城渠道，现在秉生又被你掀翻了——”
“你这不对。”夏子末打茬道：“秉生可不是我搞的，我再一次声明一下。”
“行——行，你说啥就是啥。”雷默笑道：“我的意思京城也不是完全不能做，以前贵族们在京城的地盘只认太子，现在太子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来负责渠道，本来秉生或是一个有力人选，不过，现在，太子肯定也在抓瞎。但是以他的魄力，这个事很快会有眉目，所以现在咱们要加紧。”他顿了顿，“由你先占领一部分京城市场，不用多，拿下一成市场即可，算是先打个根基，毕竟不能跟太子硬杠。其它的货，咱们全部投到南方去，先往颜西州投，在那里做大做强，最快将在明年底，控制该州的市场。”
“我听出来了，你的主要想法是在钦州做大做强。”夏子末沉吟道：“你要跑去那里啊？能成吗？我听说那里乱得很，民风相当彪悍。”
雷默笑道：“这你就没我在行了，越是乱的地方才越有机会。”
“具体呢，怎么开展？”
“我这边筹备好了之后，下月就会南下钦州，拉人头，建队伍，琐碎的事一大堆，但是你放心，这方面我干起来轻车熟路。”
“那我呢？”
“你当然是在京城站稳脚跟，能在太子的缝隙下抢到肉吃，也不是容易的事。”雷默道，“等机会成熟了，你再来钦州跟我汇合便是。”
“可以呀，干便是，你在钦州，我在京城，那接下来谈货的事，究竟能给到多少货？”夏子末担心道：“就你那两成，光是扔到京城未必能起到浪花的，何况还有钦州呢！”
“货源的事，咱们得慢慢来。”王休成说道，“除了我自己的，我再拉两家没有问题。”
夏子末道有些不满，“说来说去，货源还是没保证，你得先推进呀，看看最快能先安排多少货进京城。”
“还有个事。”雷默道：“南下钦州，大少手花钱的地方太多，你得出银子呀！”
夏子末一惊，“让我出银子？怎么个说法？”
“你是大东家，出银子，拿七成利，我出力气，至少这两年全权帮你打理，拿三成利，怎么样？”
心下瞬间了然，沉吟道：“这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呀，怕是要掏空我家底了。”
“也不是一下子让你出，咱们一步一步的，先建个小队伍，进货也要先垫一些，不会让你有太大压力的。”
夏子末“哦”的一声，“我会积极考虑的。”
送了他们出去，在门口碰到沈芗心满意足的带着黄千仞回来了，“怎么了？这么开心。”
“没有啦，我看大凉州秩序比以前好多了，姚力他们也都变老实了，州府门口，几个敢出头闹事的，立即被抓起来，剩下的，也都被州府官兵牢牢的看着，不敢越雷池半步。虽然还是有百姓观望，不敢登记，但是好些人在我们的鼓舞之下，已经做了登记。”
黄文朝从府里出来，开心的道：“你们回来啦，千仞你快带芗儿进屋，稍事休息一下，等下用膳了。”
这时，罗川平也来到了门口，手里拿着布袋子，正是刚才沈芗给他送过去的。
他递到黄文朝手上，“谢谢黄妹妹一片好心，不过这么些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你们生活也不富裕，不能收啊。”
黄文朝打开袋子一看，吓出一身冷汗，“这——这——”看了看自己的女儿，觉得不可思议，尴尬的笑着说道：“她这岂止是一片好心，简直是活菩萨。”
黄千仞则满脸通红的立在当地，气得甩了一下手，闷声不响的用力跑上了楼。黄文朝只能摇着头苦笑，“贤侄，我——你看看——她这对你的心。”他说着就哽咽起来，“还能不能救她一救？”他眼中含泪，满是乞求之色。”
“黄伯，上次我已说过了，侄儿实在做不到啊。”
“罢了罢了。”他摆摆手，往府里走，那一刻，步子发颤，眼神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