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历史军事>帝国的忧伤>第27章 新宅

顺风酒馆,点了个醉酒鸡,一碟花生米,又要了壶茶,一个人先喝着。还不时的看看窗外。

一个瘦小的书生模样的人突然在他对面坐下来。夏子末并不惊慌,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尖嘴猴腮,带着个蓝色的头巾,皮肤白净,眼睛有种光,精明人的模样。

那人嘻嘻的一笑,又有意识的收敛住,谨慎的看了看周围,“和你约的人是我,北桑都给你说了没?”

“说是说了点,也没有多说,你俩什么时候认识的呀?”

“我们是刚认识不久,三皇子你别担心,你的规矩我是懂的。”说着拿出一张银票放到夏子末面前。

这一招对夏子末很有效,他立即缓和了脸色,“说吧,什么事,还搞得神神秘秘的,要不是相信北桑,我是不会见你的。”

“明白。”那人压低了声音。“是这样的,我东家有些生意上的事情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所以派我过来打个前哨。”

夏子末犹疑道:“你不妨先说说是什么生意?这银子你先拿回去吧,无功不受禄。”

那人呵呵笑道:“有些大货想在京城出掉,但是东家不太想直接出面,想找个人合作,一次性出清。我想来想去,觉得你是最佳人选,所以给东家推荐了你。”

听到大货便来了精神,但是仍面不改色道,“你连什么货也不说,我怎么答应你阿?”

“不瞒你说,这批货来路有些问题,在不确定你的意思之前,我没法坦白。”

“正常有多少个赚头?只要不是伤天害理满门抄斩的大事,我也不是不能接。”

“那我就懂了。”那人把银子往前推了推,“既然说到份上,银子你就放心收下,当是见面礼,咱这生意要是做成了,这点银子连零头都算不上,不过,接下来你就得和我东家直接谈了。”说完他看看周围,先行走了。

夏子末等他离开了,才拿起桌上的银票,一看是三百两,赶紧收起来。

良莠巷西侧南边,有一所门头不大的宅子,门头上本来写有“李府”的字样,现在已经抹去。宅子里头却是别有洞天,前后三进,院子西侧是一棵老槐树,北桑站在树下悠哉的说道:“谁能想到你会看中这一间呢,实话告诉你,我看的第一个就是它,当时一看边上就是乱糟糟的良莠巷,我就否决了,没推给你。”

“你懂什么,这叫闹中取静,有些人就喜欢这种市井味道。”阿刁咧嘴道:“而且呀,我就住在两里之外,来这里方便很多了。”

夏子末躺在树下的躺椅上,正惬意的眯着眼,“就是住这里也行呀,回头跟张妈说一声,给你们一人准备一个房间。”

北桑赶紧拒绝,“不行,住在人家家里我不习惯。”阿刁鄙夷的笑他肯定是家中有婆娘,又问夏子末女主人什么时候搬进来。

北桑提到沈芗,说这姑娘很不错,是个美人胚子,虽然有时脾气很臭,却是个热心肠,“三皇子索性把她娶了算了。”

“你可饶了我吧,这丫头是我克星。”夏子末“腾”的一下从椅子上起身,“我有月瑛照顾我就够了。”

“月瑛是很贤惠,只是——”北桑欲言又止。

“什么只是,月瑛姑娘有月瑛姑娘的美,不见得比沈芗差。”阿刁说道:“你没看到她整天把‘少主少主’的挂在嘴上吗?他们俩才是一往情深。”

“他们是兄妹呀。”

“只是义妹,明摆着是罗川平相中她,再等几年直接要娶过门的。”阿刁说得煞有介事。

北桑哈哈大笑,“傻刁呀,罗川平与齐小宛婚事在即了,哪有有沈芗事?”

“续个二房很难吗?”

“你以为人人跟你一样想阿?”

两人就这样吵闹着,夏子末懒得理他们,只是惬意的享受着微风吹拂面庞的感觉,头顶树叶的沙沙声,偶尔几只飞过的鸟儿。真是太喜欢这宅子了。

月华院里,沈芗帮着月瑛整理着衣物,“月瑛姐,你这过去算什么呀?他有没有说过娶你呀?”

月瑛红着脸,“什么娶不娶的,就是个形式而已,我不在乎。”

“你这亏也吃得太大了。”沈芗一摔手中的衣物,“你把人和心都给他了,他呢?整天吊儿郎当的,对你什么交代也没有。”

“要什么交代呀,他不是已经给我赎身了嘛?”

“他就是嫌弃你出身。”沈芗吼道,“两行泪禁不住流下来。

月瑛怔怔的看着她,上前一把抱住沈芗,“芗儿,我出身是不好,这是没办法的事,他愿意收留我,我已经很开心了,能在一起就好,什么名分的我真没那么在乎。”

沈芗揉了揉泪眼,“月瑛姐,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她起身就往外走,月瑛被她弄得一头雾水,抓也抓不住她。

心情忐忑的坐下来,不知道她着急出去干啥了,感觉等待的时间特别长,茶水喝了两壶,不断的起身到窗口往外看。

终于听到外面噔噔的脚步声,却不像沈芗的声音。

刘婆喜笑颜开的出现在门口,手捧一件大红褂衣,还有红色的头巾。

月瑛惊道:“刘婆,你这是——”

“瑛子啊,大好事啊,刚才那丫头都跟我说了,我没来得及去跟你置办新嫁衣,就从我箱底把我那件没命穿的衣服临时改了一下,你就将就着吧。”刘婆擦了擦眼泪,“瞧我这开心的样子,来,来,快试试。”

“什么呀?刘婆,你别听她的,我不穿,又不是什么嫁娶的事。”

刘婆边拉着她穿,边责怪道:“人家小姑娘都比你懂,你这花姑娘一个,没由头的住到人家男人屋里头算什么事呀,必须要有个名分。”说着操着大嗓门喊了两个楼上的姑娘一起过来帮忙。

月瑛一边拒绝,一边被他们逼到窗口边,再退让就要从窗口掉下去了。

刚穿好衣服,沈芗就上来了,看到月瑛身上的嫁衣,开心道:“太好看了,姐,你太美了。”说着又抱了一下刘婆,“太好了,谢谢刘婆。”

“你这小丫头,你谢我干嘛,难道我还没你和她亲啊,我跟你说啊,我可是把瑛子一直当女儿的。”说着上去拉着月瑛的手,“瑛子——没想到你终于也等到了这一天,三皇子这人我虽然一直不看好他,也一直怪他,最后总算还有那么一点良心,我这就放心了。”

她边说边抹眼泪,又是笑又是哭,搞不清究竟是哭还是笑。

月瑛被这一切搞懵了,一切像是做梦,正是自己喜欢的那个梦,美得自己不愿意醒来,竟已不舍得抗拒这种安排。

只见刘婆从身上掏出来好些张银票,“瑛子啊,我就没什么送你的了,这身嫁衣就是我一直最宝贵的东西,以为这辈子再也派不上用场了,没想到你帮我圆了梦,你一定过得好好的,把我没活成的样子都给我活出来。这些银票是他前天赎你的,我当时就想啊,你是我的女儿,我又不是卖女儿,怎么能收你钱呢,所以就先收着,想着哪天你真出嫁了,就给你做嫁妆的,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快。”

月瑛早已泪流满面,上前抱住刘婆,两人哭在一起,在场的人也都哭成了泪人儿。

许久,沈芗劝道:“好了,大好日子,咱们还是开心些,姐,咱们上轿子吧。”

“什么?”月瑛往窗外一看,却见外面停了一辆大红轿子,这才知道沈芗刚才去备轿子了。这才如从梦中醒来,“芗儿,这——不合适,会让三皇子难堪的。”

“啥也别说了,起身吧。”沈芗打断她,高声喊道:“来,新娘起身了。”说着给她披上红头巾。

几人都一起簇拥着月瑛出门,她简直是被人推着走的。

轿子起身,并没有敲锣打鼓,沈芗一是没时间安排,二是约莫着月瑛未见得会同意目前来讲,都还只是一厢情愿。自己这一番自作主张,全凭一腔热血,心里也着实忐忑,不管如何,得先让月瑛以婚嫁的名义进他夏家的门,置于位分,以后再说也不迟。他们两人都是那种闷葫芦,没人从外推一下,就怕会有变故。

轿子到了良莠巷的巷子口,正巧碰到出来的阿刁和北桑,一看到沈芗这架势,他们兴奋的围上来打听:“谁家的喜事啊?”

沈芗边笑边让他俩滚开,别挡道。二人看着娇子往夏子末府上而去,更加的好奇,娇子在府外一丈之外的路口停住。

沈芗这时把北桑拉到一边,低声道:“快让夏子末出来迎娘子。”

北桑正惊讶得合不拢嘴,阿刁已听到了,他抢先奔进府,在台阶处还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此时已有不少人围观过来,议论纷纷,有人说,“原来三皇子在这里置办了新宅子呀,大婚怎么如此寒酸阿。”

夏子末一脸发懵的出来,看着沈芗,“怎么回事?”

沈芗在他耳边低语:“月瑛姐在轿子里,快把她迎进去。”

“这——这——”夏子末不知所措。

这时旁边的人越聚越多,有人鄙夷道:“皇子娶亲可是要皇上谕旨的,这两天没有谕旨大告呀。”

“你也没看是谁,这个皇子皇上都不认的,连这府衙都是偷摸着买的。”

“是啊,听说他和月华院的小妓整天搞在一起,也不嫌丢人。”

“我知道那贱人名字叫月瑛。”

“反正是沽族的的孽种,没有廉耻之心是正常的。”

众人七嘴八舌,其中不免有些靠着踩踏他人才能积攒胆量活下去的人,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是他们最爱干的事。

沈芗见这些人如此无礼,怒不可遏的双目圆瞪的对着众人,吼道:“你们瞎说什么?

吃你们家粮还是偷你们家银子了,关你们什么事。”

夏子末众目睽睽之下有些羞愧难当,身子也有些发颤,跟沈芗示意赶紧把娇子抬到府里去。

这时,帘子从里打开,月瑛自行走下来,她拿掉头上的头巾,红着脸,刚化的妆已经被泪水弄化了。

“姐——你”沈芗扶着她,又向夏子末挤眉,示意他过来,夏子末却独自站着不动。

月瑛大声道:“大家误会了,在下出身卑贱,哪里配得上三皇子,这些都是朋友的玩笑,大家不要当真,我本是长期照顾他的下人,他刚刚置办新宅,我过来帮忙操持些家务也是应有之义。”

她越说声音越大,郎朗有力的继续道:“我刚才听有些人数落三皇子的身份,再怎么样不济,他的身份也要比你们高贵百倍,何以在此大言不惭说些不着调的话,啥时候人头落地可就后悔不及了。”

众人被她怼得面面相觑,只见她走到夏子末面前,盈盈下跪道:“奴婢月瑛,叩见三皇子。”

夏子末迅速的扶起月瑛,往巷子里走。

“散了散了。”阿刁恼怒的驱散着人群。

进府后,气氛压抑和低沉,月瑛直接扯下了红妆,系上围裙,立即收拾起东西来。

沈芗一会儿坐一会儿站的,恼怒至极却又无处发泄的模样,眼睛死死的瞪着夏子末,却又不知道骂什么好,她这忍俊不禁的样子反倒逗得一旁的月瑛噗嗤笑出声来。

“你还笑得出来,大好的喜事就这样被我搞砸了。”沈芗委屈得想哭出来。

北桑和阿刁也都跟着月瑛笑了起来。

阿刁突然问起来粮店被劫的事,“街上都传疯了,说是罗家军干的,你们咱们也认识这么久了,能不能给我们个准话,是不是你们干的?罗府真准备造反呐?你可不要把我们连累了啊!”

“放你的屁,你是没脑子吗?”沈芗骂道,“罗家军去打劫要在现场留那么多证据啊?生怕别人不知道啊?脚趾头也能想出来是有人在陷害罗府。”

“这——我不是陷害,我不也是听说的吗?人家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不由不怀疑呀。”

“也怪不得阿刁。”北桑意味深长的说道:“自古以来愚昧的大多数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阿你。”阿刁本为他要帮自己说句话,没想到又在贬损自己。

“那得赶紧查案呀。”夏子末对沈芗说道:“这事越传越邪乎,要是不能很快的自证清白,就麻烦了。”

北桑跟着道:“是呀,不过就算查出来,左丞相的名声也已玷污了,这一招叫杀人诛心,罗府招未出,已输半局。”

“你们说的这些,老爷何尝不知。”沈芗黯然道:“他说,如不能革以新象,还百姓生机,便是千万人唾骂,也是应得,这劳什子名声,还要它干嘛?”

“这样吧,如果我能查出来真凶,交给你们的话——”夏子末突然站起来说道。

“你们查出什么了?”沈芗兴奋之后责怪道:“你还有没有良知?你要查出什么赶紧告诉我,这个时候还想勒索?”

“勒索就难听了。”阿刁说道:“巡防营悬赏的价钱可是很高的,你们起码不能低于那个数。”

“我算明白了,原来你们早有谋划。”沈芗凝视夏子末的眼睛说道:“真是些见钱眼开的混账。”说着骂骂咧咧的出了院子。

三人有些败兴的坐下来,阿刁说道:“我就说她这脾气太臭了,就不该跟她说,直接去找罗川平交易得了。”

“罗川平去了大凉州好几天了,难不成你直接找左丞相交易?”北桑反驳道。

“这事你们查得靠不靠谱?”夏子末皱眉道:“要真可以的话,我去找罗丞相也未必不可。”

阿刁拍着胸脯道:“肯定靠谱,我都一直派人盯着呢。”

月瑛给他们换了壶茶,低声说道:“要是能少要点就少点呗,可不能去领巡防营的银子,要不然那成什么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