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历史军事>帝国的忧伤>第2章 后宫

宫门口的两名侍卫看到夏子末一瘸一拐衣衫褴褛的衰样后,笑着相互间吹了个口哨,“哪个不长眼睛的又欺负咱们三皇子啦?”

夏子末平时还会骂一骂他们,好让这些奴才见到自己时不至于过分的放肆。但是今天就算了,只想赶紧回宫趴下来好好的睡一觉。

除了皇上之外,他是唯一一个住在宫里的成年男人。

碎石轩在西北角,一进宫门就往西拐,在尽头处再往北拐。反正沿着墙角走就对了。

这一片很清静,自从去年岁末在这个角落发生了一起侍卫淫扰宫女的事件后,更是鲜有人来。甚至负责打扫的奴才也会经常的偷懒,所以地上的枯枝败叶比别处是多了点。

丫鬟庆儿照例在一个石锅旁擂她的茶叶,一边还往里面掺些绿豆山药之类的,再用短杖捣鼓捣鼓。

夏子末冷不丁的说橘皮放多了,喝起来酸不溜秋的。

庆儿十分厌恶的回怼他:“又不是给你喝的,御膳房的陈公公说好才是好,过两天他还要拿白面过来换呢。”

按照以往的教训,但凡她这样的态度,基本就像弓起身子的猫,全然的战斗姿态了。当下不声不响的进了东边的厢房,洗了把脸,扔掉身上的衣服,趴到了床上。

刚落枕,穗嫔拿了个木棍咣咣的敲着房门,叫嚷着让夏子末把她的东西还给他。

她气急败坏兴师问罪的同时,不忘低头摸一下挂在脖子上的一盘珊瑚朝珠。

夏子末不理她,只把被子从屁股后面往上拉,直到把头都盖起来。

突然哐当咣当的脆响,穗嫔左手铜盆右手铜勺在房门口敲得崩响,摆明了是不让夏子末好过。

夏子末侧过身,恼怒的喊了声神经病。

庆儿拿了根火房的铁叉站在穗嫔身旁,以防他暴走。

他艰难的起了身,赤身裸体的找衣服穿。

穗嫔和庆儿也不避讳,两人撑住门框,把门堵死。

夏子末直接横撞,穗嫔吃重,连退几步。

正欲大踏步离去,庆儿突然抱住他的腿,怎么也甩不掉。

他气得捶她的背,她张口便往他大腿上咬,虽是隔了衣服,仍然生疼。

去推她双肩,推她的头,都不好使。只能揪住他头发。

庆儿不得已放开嘴。夏子末趁机借力猛的推开她,拔腿往外跑。

这小丫头动作很敏捷,突然从后窜上从后抱住他的腰,还扣住他的一只脚,很有搏斗经验。当然这经验也是以前两人这样搏斗出来的。

夏子末用力甩,脚不稳,踉跄之下跌倒,丫头顺势骑上来欲改掐他咽喉。

夏子末岂容她得逞,她那点力气能耐自己几何,一个翻身便把她按在身下,恼火之下也顾不得留情,抓住她头发往地上扯,疼得她哇哇叫。

穗嫔手拿菜刀奔了出来来,嘴里喊着“你个畜生东西,忘恩负义的狗娘贼。”

夏子末见这情形倒也怕了,“你疯啦?”

“我是疯了,我今天就和你同归于尽,反正你也是个没人管的野种。”

幸亏碎石轩偏僻,平时没人往这里走动,就是叫破了喉咙怕是也没人听见,要不,就凭她刚才的污言秽语,怕是要砍头的。

夏子末放开庆儿,站起来。庆儿松了一口气,立即就地打滚,死死抱住他的腿。

这死丫头的倔强脾气真的无人能敌,跟个獾子似的,被它缠上只有认怂的份。

夏子末只得承认,前些天手头紧,趁他俩出去散步的当口翻了她的抽屉,偷了她一根金钗,一个手环玉,在大吕街上换了些钱。

穗嫔骂他赌博的胚子,烂是无用的东西。

夏子末嘴犟,“又不是不还你,过几天去大哥那里,拿张银票过来就行了。有什么好慌的,没见过世面似的。再说你那玉环,成色又不好,连二十两银子都没卖到,就你还当个宝。”

穗嫔急得直跺脚,“我的亲姥爷呀,那可是刚进宫的时候皇上赏赐的羊脂玉,起码值一百两。”

夏子末讥讽她没见过世面,“当年我母妃宫里头哪一个小物件不比你的好百倍呀。”

穗嫔碰到这种无赖,只能不停哀怨自己倒霉,还是一辈子的血霉。

她叹口气,让庆儿放开他,赶紧让他滚,警告以后都不许踏入她房门半步,否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夏子末却不干了,“我也没地方去呀,你再给我点银子。”

穗嫔气不打一处来,让他赶紧去月华院,不想看到他,自己还想多活两年。她不知道在月华院那边还赊着账呢,但凡人家让他住,他都死赖着不肯回宫的。

穗嫔直接吩咐庆儿关门下锁。

夏子末这才又感到浑身酸痛,在台阶上休息片刻 之后,勉强直起腰,往宫外去。

沿途小路上难得碰到一个值勤的小太监,竟远远的避着他,把他当瘟神一般。

他弯腰拾起一个小石子,朝那太监扔去,那家伙立即吓得落荒而逃。

夏子末这才稍解五内郁结,这是今天唯一畅快的事。

大吕街以金银器店居多,但夏子末去得最多的是一家没有门头只在门口用金色描写的三号。

掌柜的笑长在脸上,像女人头上插的用丝帛剪成的花儿,一直开着,远观是美,近却无香。

口上喊着三皇子好,腰也快弯到膝盖了。唯有那未能藏住的转瞬即逝的犀利眼神,明白的提示着能管住这么大赌坊的人不是一般的角儿。

大厅里几十张桌子依次排开,浑浊之气、吵闹吆喝声潮水般把上百位赌徒淹没其中。

夏子末一路过去,没有人看他,有的盯着自己的牌面,有的盯着庄家的手,脸上的汗珠都没空擦,神情紧绷,像是全神贯注的等待着媳妇的分娩。

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来,着急的向旁边的八字胡借筹码,没等人家同意,就伸手拿了好几个码子过来。

八字胡不悦,跟他扯起了之前的陈欠,大概刚才已经输了几把,有些毛躁的数落夏子末脸皮厚。

夏子末一边说他小气,一边把筹码推上了桌子中央写有大字的地方。

庄家的大嗓门重复着下定离手下定离手。赌客们利落的都往上扔着筹码。

当即揭开碗底,却是个五点,小。

夏子末轻叹一声,斜看着旁边八字胡面前的筹码,迅速的伸出手去,这手法比宫里请去表演的弄碗人估计不会差太多。

啪的一声脆响,八字胡又短又粗的肉手,直接拍在夏子末的手背上,抓起他的手腕,像个铁箍子扎住。

夏子末跟庄家说这一把他要押三十两,继续打。

庄家不依他,坚持要以下码为数。

夏子末又拿出掌柜的名号,说等一下会跟掌柜的去结账。

庄家还是不依,悬在那里,同桌的赌客都有不耐烦,劝说八字胡借他一下。

八字胡给他垫上,但要加五两的利息。对于夏子末当然不是问题。

临了开牌,竟是个三点。

八字胡催促着夏子末去找掌柜的弄银子,必须要把上次欠的一起结清。

旁边有人提醒八字胡,别听他瞎说,掌柜的早不给他赊欠了。

八字胡急了,拖着夏子末就去找掌柜的。

夏子末警告他不要推推搡搡的,别把衣服弄坏了,这点银子算个什么事?

他犹疑着慢慢站起身来,捋一下头发,再掸一下衣服,慢慢的往门口走。

他有些难为情的让掌柜先垫给他,承诺他三天之内给他全部结掉。

掌柜为难的婉言拒绝,说是东家给他开的口子最多也就一百两,现在已经欠到三百两了,超了超了。

正在无奈当中,却不料被他突然重重的砸了一拳在脸上。

夏子末怪他偷袭,不讲武德,撸起袖子作势要还手,却又转头往门外走,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还没跨出门槛,就被一脚踹到屁股上,直接一个狗趴式跌出门外。

八字胡说再给他三天时间,要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周围有人劝他算了,好歹人家是个皇子,打出毛病几条命也赔不起。

八字胡朝外吐出一口浓痰,骂夏子末只是个杂碎,没什么好担心的。

正在这时,一辆马车忽然到了门口,前后都是巡防营的侍卫。

一个低沉的声音不急不慢的传出来:“张华你看看什么事?”

张华是太子府的首领侍卫,显然是太子到了。他个子不高,特别精悍,先是低头在车帘边上说了声是三皇子。

然后手执长剑,走近夏子末身边问他有没有事。

夏子末早已经爬了起来,连说没事,让张华不要管,还说今天的事情是自己过错引起的。

张华冷冷的扫视着门口,问是谁打的三皇子。

八字胡站出来,大大方方地指控说,是三皇子欠他的银子赖着不还,而且他——

太子这时在车里咳嗽了一声,几乎同时,张华的长剑已经拔出,快如闪电的划过,随即插入剑鞘,一气呵成。

众人这时才注意到,八字胡的脖颈处已被薄薄的割断,细如发丝,正由一线红慢慢的渗出血来,越流越多,他不敢相信的抹着自己的脖子,人也倒了下去。

太子又咳了一声,众人一惊,都不由得后退一步,生怕下一剑会招到自己身上。

张华已回到马车边上,手一挥,马车队伍迅速的离去。

夏子末惊恐的立在当地,吓得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