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心眠一瞬不瞬, 穆以舟满眼都是她姣好的容颜，秀眉细长，杏眸灵动，小巧的鼻头下樱桃似的红唇……
许多年前的记忆涌上心头, 尽管非常模糊, 但穆以舟依稀记得孟心眠毕业的那个夏天, 她们拥抱在葡萄田里, 孟心眠吻上她的唇，互相吮.吸的绵软触感。
只是一瞬的犹豫，到了嘴边的话就断了。
当她从回忆中抽离，凝视眼前成熟饱满的孟心眠，呼吸不受控制地变得急促。
于是她在孟心眠的注视下改了口：“喜——想, 我想跟你去周末的香氛沙龙。”
孟心眠怔神片刻, 像是也没想到穆以舟支吾了一会居然是为提出这种要求。
“噢，哦，好啊。”孟心眠笑了笑，低头用勺子把爱心形状的单面煎蛋划破, 里面黄澄澄的蛋液流出来，打湿洁白的米饭。
穆以舟嗯了一声，手揣在口袋里, 捏着宝石钥匙的指头因为过于用力变得发红, 她的眼神也变得晦暗, 和孟心眠坐了一会，嗓子有点干涩地问：“你心情不太好，是不是上午在公司遇到什么事了？”
孟心眠动作缓慢地舀饭吃：“没什么。”拿出手机给穆以舟发一封香氛沙龙的电子邀请函：“这是基本情况, 你看看。”
“嗯。”穆以舟点开链接，想到这种场景, 是不是该去买点像样的衣服。
“这次开得有点急。”
不是发布新品，只是普通的交流会，没有提前宣发，着实很仓促。
孟心眠边吃边说：“随便办办，就是个小活动。”
她问穆以舟：“你跟我去沙龙，战队里面没问题吗？”
“没事，风华大赛每个月才比赛两次，四月的已经结束了。”
顿一顿，穆以舟把手从衣兜里拿出来，把茶杯里的玫瑰果酱搅拌均匀，放到孟心眠手边。
“偶尔我也想参与你的生活。”
这是穆以舟的真心话。
但也是为了圆第一个谎言的后续谎言。
“你慢慢吃，我先下去训练厅，摘星答应下周过来看看，我在给她准备装备。你吃完了把餐具拿下来就行，或者给我发个消息，我上来拿。”
“等会我拿下去。你说动摘星了？”孟心眠惊讶，那姑娘可是喜欢倾城的，除了邪门的倾舟cp党，倾城的很多粉丝都对穆以舟有抵触情绪。
穆以舟坦然一笑：“说动了。”
孟心眠好奇：“你跟她说了什么，这么大力量？”
“我就说，光追星有什么好玩的，把偶像打趴在脚下，看她求饶，不是更有趣吗？”
“啊？”
这……有点s呀。
穆以舟笑眯眯：“她说对，就答应了。”
然后神色又恢复淡淡的平静：“就这样，我下去了。”
走出房间，关上门，双手抓在走廊护栏上，狠狠拍了一下。
不就是喜欢你三个字吗，怎么临了就改口了呢？
心脏又开始一抽一抽的疼。
她捂住胸口慢慢蹲下，包里的钥匙尖端戳痛她的肚子。
穆以舟啊穆以舟，你活该。
*
盛京葡萄田庄园别墅，光华夺目，衣香鬓影，来来往往的名流贵族在各式香气间沉醉。
孟心眠把穆以舟带在身边，每每有光鲜亮丽的上流人士过来跟孟总问好，都会和旁边的穆以舟握握手，谨慎地询问孟心眠：“这位是？”
孟心眠落落大方：“好朋友。”
那些名流就会带上虚浮的笑容跟穆以舟攀谈几句，发现她礼貌的疏离后便不再交流。
渐渐的，孟心眠发现穆以舟会在她与人社交时主动退后，反复几次，孟心眠担心穆以舟在沙龙不自在，带她到相对安静的茶座坐下。
“难得你穿这么漂亮来陪我。”
孟心眠抬手整理她的衣领和胸针，穆以舟穿着一套纯白的西服，这套衣服孟心眠以前从来没看过，应该是穆以舟为了这场沙龙新买的。
“这种场合确实不怎么有意思，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在这休息一会，或者我叫助理带你去花园看看，我这养了好多花呢。”
穆以舟看一眼胸口被她拨正的珍珠胸针，低声问她：“孟总，我跟着你会不会打扰你谈生意？”
孟心眠斩钉截铁：“不会。”
穆以舟低了低眼帘，略一点头：“好，我就在这喝喝茶，过会去把展出的香氛挨着闻一遍。”
她的脸上展开暖融融的笑容：“哪些是你亲手调的？我记下来。”
孟心眠给她倒茶，墨绿色的骨瓷杯晶莹剔透，清茶汩汩，涓涓流淌过她们之间。
“我调的呀，马上我写好发给你。”
“好。”
穆以舟收到孟心眠发的消息，按照顺序用目光找到每种香薰的展台，等喝完茶以后挨着欣赏。
周遭热闹不断，谈笑生此起彼伏，偶尔几个“单子”、“项目”、“联姻”的字眼进入她的耳朵，穆以舟目色茫然，盯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发呆。
远处的孟心眠众星捧月，跟谁都聊得头头是道，穆以舟不要说参与其中，连她的存在本身就像根突兀的木头，好似一只麻雀误入了凤凰的梧桐林……
强扭的瓜不甜，融不进就不用硬融。
穆以舟把壶里的茶倒完，看看笔记，走向第一个香水展台。
这是一只蓝色的水晶瓶，试香纸上扩散出清幽的水生调。
香味性凉，在闷热的空调大厅里给穆以舟带来一丝清爽。
背后吹来一道凉风，这个位置离大门最近，穆以舟回头，一个趾高气昂的男人领着两个助理阔步走过。
穆以舟不悦地皱眉，以她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经验，那男人是个无赖。
果不其然，她看见无赖向她美丽的小公主走去，竟然当着这么多贵宾的面，蛮横无理地推开孟心眠身边的人，叫助理把孟心眠拦在中间。
孟心眠老远看见男人就翻了个白眼，脸色冰冷：“姓何的，你不自己滚，我就叫保安让你滚。”
何少爷自信满满地抹一把油光锃亮的发型：“小绵绵，我就喜欢你这股子辣劲儿。”
孟心眠抱胸，一个眼神都不想给他，恶心。
“来呀，再多骂几句，哥哥喜欢听你骂，声音水灵灵的，真好听。”
“你有病是不是？我帮你打110。”
说着，孟心眠掏手机，何少爷急忙让她放下：“小绵，今天我爷爷八十八岁大寿，连楚韫都去给他贺礼了，你还姓孟，不去不合适吧。”
孟心眠眼神冷厉。
何少爷：“但是问题不大，爷爷知道我喜欢你，我帮你在爷爷和楚韫面前说了好多好话，专门过来看你，也不要你谢谢哥哥，就是要你知道哥有多疼你。”
孟心眠看了眼他的油头：“你还能再油点吗？”
“淘气。”
何少爷指着她笑一笑，用他觉得帅气的姿势打一个响指。
一位助理打开拎着的礼袋，取出一只密码手提箱，另一位助理推开展台上的香水，给手提箱腾出位置。
何少爷得意地打开箱子，亮出一整套祖母绿首饰，在灯光下熠熠闪耀。
旁观的名媛惊叹：“何少大手笔呀，梵克雅宝珍藏款，这一套下来得好几千万呢。”
识货的美人还不少，何少爷满意地扬头，对孟心眠说：“区区几千万，不足挂齿。小绵，你戴上看看。”
孟心眠看都不看一眼，嗤笑：“区区几千万，我才懒得戴。”
“梵克雅宝珍藏款是吧，在场的谁喜欢谁拿去戴，反正我看不上。”
“大家都知道我孟心眠什么身份，盛京楚家的家主是我表姐，苑洲孟家是我本宗，只要是钱能买到的，我有什么得不到？全球珠宝品牌多了去了，没什么特别，只有有几个臭钱又没有文化的人才会拿出来显摆。”
刚才说话的名媛立即改口：“是呀，寻常人家也就罢了，这可是孟总，楚董的宝贝妹妹，人家孟总什么没见过？”
其余人附和：“对啊，我有幸见过孟总的首饰藏品，那可真是大开眼界……”
何少爷面上挂不住，指着孟心眠无能发怒：“你！孟心眠你不识好歹！”
孟心眠打电话叫来保安，怒斥姓何的：“姑奶奶就是不识你的好歹，你要怎样？再说了，你浑身是歹，有点好吗？滚回去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熊样，少出来丢人现眼！我都替你爷爷丢人！”
“你！你——”
何少爷关上手提箱，冲她大声嚷嚷：“你给我等着！有你哭的时候！”
保安把何少爷赶走，大厅里笑声连连，都把刚才的事当作一件笑料，各自传开了。
无人在意的边缘，一个白色西装的女人默默望着方才展示过祖母绿的桌面。
极尽奢华的梵克雅宝珍藏款。
区区几千万。
她转身背对热闹的人群，望着落地窗外广阔的花田，眼底闪过一丝卑微。
穆以舟摸一摸西服口袋外侧，那枚小钥匙还在。
只是此时此刻，她好不容易找回的底气散得七七八八。
——她准备的那条几百万的项链，算什么呢？
却要耗尽她大半年的薪水。
而且，这薪水，已是她今生拼尽性命能达到的顶峰。
*
日光渐隐，沙龙随着太阳的落山而结束。
孟心眠送别宾客，和最后一位交情不错的客人多聊了几句，还带她就近看了看花田，叫助理做了一捧花束送给她。
往别墅走，田埂的树丛里窜出来两道人影，拦住孟心眠的去路。
孟心眠一眼认出他们，厉声喝道：“教训没吃够是吧？让开！”
何少爷嬉皮笑脸地向她走近：“小绵妹妹，哥哥是喜欢你辣的性格，但你要是太泼辣就不可爱了。”
“神经病！”
何少爷伸手去搂孟心眠的肩膀，被她躲开，两个助理绕到后面挡她，何少爷伺机抓住孟心眠的手腕。
“诶嘿，哥哥捉住你了，看你还往哪里跑——唔呃！”
劲风冲来，一只拳头打翻何少爷的下巴。
“哎哟！”何少爷跌坐在地，瞪着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大喊大叫，“你tm谁啊居然敢打我！”
穆以舟护在孟心眠身前，逆着光，冷冽的阴影居高临下：“骚扰我女人我不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