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萱也没有问时星荛去哪里了。
只是时星荛还没有从刚才的丢脸中缓过来, 冷着一张小猫脸拖着一大袋东西往前走。像是只要她冷漠一些刚在挂在墙上下不来的就不是她一般。
裴萱看着时星荛那一大包的东西,轻轻蹙了蹙眉。
这人哪里来的这么多东西,莫非是去打劫了?
小丫头看到时星荛先进来,一脸警惕地看着时星荛, 可是下一秒时星荛从大袋子里掏出一个食盒的的时候, 小丫头彻底不说话了, 只是站在旁边等自家小姐说话。
时星荛又从兜里掏出半袋碳, “小莲去把这些碳燃起来,你家小姐晚上读书冷。”
小丫头看得目瞪口呆,啊不是,怎么这么能装啊!
这女人不会是去打劫了吧?
说完又拽出一件一样的白狐毛的大氅递给裴萱,见裴萱不接, 时星荛又自己上手, 站到人面前亲手给人披上。
时星荛开始系系带的时候,却被裴萱一把抓住了手,裴萱的手比外面的雪还要冷上几分,时星荛皱着眉, 怎么冻成这样了?
冻成这样都还一言不发的,这人怎么这么能忍,就不怕冻生病吗?
裴萱垂眸看着眼前人, 面如白玉一般, 精致得像个瓷娃娃, 又像是山间的精灵,“你这些东西从哪里来的?”
时星荛有些无奈,“我把你的写的东西拿去换钱了, 还有我就换了个玉佩,你也看到我的玉佩了吧?”
“你别担心啊, 我又不会真的去偷真的去抢。”
裴萱却很执拗,说着就要把衣服脱下来还给时星荛,“不行,你拿去退了。”
说着裴萱还从自己抽屉里拿出今天剩下的钱给时星荛,“碳烧了就烧了,你把这些钱添上,去把你的玉佩换回来。”
她捡到这人,这人浑身上下就只有这样一枚玉佩,看得出来这枚玉佩对时星荛很重要,她更不可能让时星荛把玉佩当了,来补贴她。
“你听话一点儿,我真的不需要,你这样的话我还不上你的恩情。”
裴萱还想说些什么,时星荛却趁着裴萱一个不注意,把大氅往裴萱身上一搭,用最快的速度系了个死结,随即闲闲开口,“还不回去了,我的衣服否都被雪水弄脏了。”
说完时星荛指了指自己大氅上的痕迹,“弄脏了卖家才不会要呢,就算我抱着她的腿求她收回去,她都不会收回去。”
裴萱从来就没有见过时星荛这么不讲道理,又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裴萱兀自生着气,坐在凳子上解着时星荛系的死结,却怎么也打不开,时星荛趁着这段时间,却已经先找了好几盏油灯点上,整个房间被照的灯火通明。
小莲已经点了火炭火进来了,时星荛又使唤人道:“你去把食盒里的东西热热,拿来给你家小姐吃。”
裴萱背对着两人开口,呵止着自家小丫头,“小莲你不许去。”
小丫头一边说着“好我不去”一边却灵巧地提着食盒往外走,虽然她原本是不喜欢时星荛的,或许现在也不够喜欢时星荛,但是时星荛能让她家小姐日子好过点儿,她是真的不介意听时星荛的话。
这个女人勉强算是个好人吧,就当她以前眼瞎不应该对时星荛抱有这么大的敌意。。
裴萱:“……”
时星荛已经坐到裴萱对面了,“不是,你别生气啊?裴姐姐玉佩是很重要,但是活下来更重要啊。”
“要是一块玉佩可以让我们这段时间过得很好,不是很值吗?”
时星荛还在试图给裴萱洗脑,可是裴萱头脑却清醒地很,“要是你的玉佩是很重要的信物呢,你就这样当了,你就不怕找不到你的家人?”
时星荛漂亮的眸子在灯光之下流光溢彩,漂亮得不行,裴萱差点儿看恍了眼,却很快稳住心神,继续想和时星荛说清楚里面的利害关系。
时星荛视线软了软,语气也可怜巴巴的,“可是我没有家人了啊,裴姐姐,我被家人设计从悬崖上摔落悬崖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我没有家人了。”
“他们害我,我又何必还要回去呢?回去让他们继续算计吗?裴姐姐,外面天地广阔,我不愿意再回去让他们算计了。”
像是说到了真情实感的地方,时星荛语气更委屈了,那双琉璃似的眸子也带上了点儿水雾。
裴萱不可避免地心疼了一瞬,大富大贵家庭也就外面看着花团锦簇,里面有太多腌臜。
“那枚玉佩对我来说还比不上眼前的吃穿住行。”时星荛趁着裴萱可怜她继续说服眼前的人。
裴萱却缓缓开口,“可是你不用把钱用在我身上,离开裴府,外面天大地大,那枚玉佩换的钱足够你无忧无虑一辈子。”
她和小莲现在对于时星荛不过是拖累,这样何必呢,裴萱又把话说绝情了一些,“你这样,我还不起,你知道我的处境的,我什么都没有,我报答不了你什么。”
时星荛懵懂地眨了眨眸子,裴萱那种看无知小动物的感觉又来了,很乖又好像很无措一般,“裴姐姐不是要考状元的吗?难道裴姐姐考了状元就不要我了?就要舍弃糟糠之妻了。”
很无辜又很可怜的话,偏生女人看着她的双眸还是湿漉漉的就越发可怜,裴萱竟然有点儿被她绕进去了,不会都在嘴边了,裴萱才抓住了时星荛说的重点。
重点是糟糠之妻。
她……她什么时候都成对方的妻子了。
这女人怎么这样,真的好不知羞。
裴萱雪白的耳廓红了个彻底,一双素来冷冷的眸子此刻却酝酿着一池的秋水,“我,我什么时候成你妻子了?”
“这个啊”时星荛唇角微勾,眉眼之间都是笑意,“是这样的,那天我不是快冻死了吗?我就向老天发了誓,谁救了我就以身相许。”
裴萱也没有想到有人会许这样的誓,关键是就算她是个女子,时星荛也还是要以身相许。
裴萱有种不是很知道时星荛那个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的感觉。
“裴姐姐以后考了状元肯定要女扮男装啊,这样不就不好娶妻的啊,那娶我不是正好。”
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诡异荒诞但是又合理的感觉。
裴萱一个不留神又被时星荛绕了进去,“可以吗?裴姐姐。”
说着话时星荛又晃了晃裴萱的衣袖,“我从未见过裴姐姐这样的女子,我喜欢得紧……”
时星荛突如其来的直球让裴萱措手不及,伸手就去捂时星荛的嘴不准时星荛继续乱说,“不准乱说了,姑娘家家的,再这样说像什么样子。”
“好吧,不说就不说了。”时星荛拉开裴萱的手,“裴姐姐继续看书。”
裴萱是在继续看书了,可是身边总有个闲不住了,一直拖着腮看着她。
晚间睡觉的时候,时星荛本来是想和裴萱睡一张床上的。
可是裴萱听了时星荛一番那样的话,就不可能和时星荛睡一张床了。
在她以前的世界观里,从来就没有什么女子和女子在一起,也不知道女子原来可以喜欢女子,现在这些东西一下子被时星荛摆在她面前,她至少不能很快接受。
也不是不能很快接受,准确来说,她也不确定自己的心意。
但是,她知道时星荛对来说和旁人不太一样。
裴萱把这些都归结为时星荛的容色太盛,过于漂亮,比话本里的妖精仙女还要摄人心魄,无论是男是女对她心动总是不奇怪的。
“行吧,不能一起睡裴姐姐睡里间吧,我睡外面的小塌上。”
裴萱刚想拉时星荛,时星荛却先挑眉笑了笑,“放心,我已经大好了,睡外面刚好,裴姐姐睡里面就刚刚好。”
时星荛还没有醒之前,两个人都是隔着一道屏风睡的,可是裴萱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难以入睡。
一个转身,裴萱隔着被划拉了好几道长痕的屏风看着侧躺的女人,高挺的鼻梁,润泽的嘴唇,裴萱想起时星荛跨坐在墙头的画面,少女明眸皓齿,她出现的瞬间所有的景色的黯然失色。
只有她,只有她是清晰明亮的。
忽然时星荛一个转身,霎时四目相对。
裴萱:“……”
裴萱立即闭上眼睛,却听到女人一声闷笑。
裴萱白瓷一般的耳朵又红了起来,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抓住了被子一角,像是如此,她就不会因为偷看被发现过于尴尬。
“裴姐姐抱歉啊。”
裴萱:“?”
时星荛托着腮,看着重新扭头来看她的女人,轻声开口,“我刚才不应该笑你的。”
这样或许裴萱就可以多看她几眼了。
裴萱:“……睡觉,明日还要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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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在半夜已经停了,
不时有几只麻雀在地上啄着点儿什么,小莲拿着树枝戳着地上的雪,厨房里咕噜咕噜煮着粟米粥,时星荛一早就出去买小姐爱吃的点心,唔,时星荛还说顺便可以给她带两个她喜欢的肉包子。
小莲都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睡醒不仅屋子里都是暖和的,一天三顿也不用愁了。
她家小姐也不用一大早就帮着她做些粗活了。
这些全部都得仰仗时星荛,这女人大气得很,来不及做饭就出去买,反正是能买到的都不会让她和小姐亲自动手。
连她的事情都减少了不少,每天就砍砍柴打点水,只是简单地照顾裴萱和时星荛。
她家小姐早上起来就在读书。
想着她家小姐终于不用管这些杂事,可以认真读书了,小莲心情好得不行,见到时星荛都不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了。
而是乖乖地喊时姑娘。
可是好像老天不太乐意让她们过,小莲刚戳了戳雪,却被面前张扬跋扈的女孩一脚踢翻,“死丫头,你挡在我面前你是想找死吗?”
“给我滚开。”
裴如兰身后跟着一群小厮婆子就要往里面走,小莲哪里还不知道这人又是来找她家小姐麻烦的。
小莲挡在裴如兰面前,就是不准裴如兰进去,却被裴如兰一把推到旁边撞上了后面的一堆柴,小莲撞得后腰发麻,几乎要疼昏过去却又被掉下来的柴火砸得爬都爬不起来。
“小贱蹄子,你也干拦我,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身份?我那嫡姐莫非是在里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才让你在这里守着的?”
旁边的仆妇立即应和,“是与不是二小姐进去看看就是了,那种和外男私相授受的贱人,怎么配让二小姐叫嫡姐。”
裴如兰唇角一勾,笑得花枝乱颤,“也是,相好都跑家里来了,也不知道平时是怎么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