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红楼同人] 林如海咸鱼摆烂日常【完结】>第九十九章、“亲亲小黛玉在路上”

  站在一个老父亲角度, 林如海对贾宝玉不算喜欢,但宝玉是贾府里难得真心实意把黛玉放在心上的人。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不知道贾宝玉这一世还是不是那个爱在女孩儿堆里厮混的性子。

  贾敏瞅着林如海笑得失神,伸出葱段一般的手指, 掐了他一下, “真有衔玉而生的怪事?”

  贾敏显然也不太信, 林如海恍然, 他自己光顾着高兴,还没仔细看一下来信呢?

  林如海收敛笑容,把手背在身后, 一本正经:“我也不知,他们俩兄弟去书房写信, 说问一问珠儿他们, 你看消息来得这么快,宝玉是四月二十七出生的, 如今才几日,肯定是加急传过来,老太太要和咱们分享奇闻。”

  贾敏一思量,觉得林如海说得有礼, 但对荣国府这等急匆匆的做法不太赞同,消息这么快就飞到江南, 肯定早就传得满城风雨。

  贾敏垂头皱眉,抱怨:“母亲未免太急,也不怕他小儿受不住这样的福气。”

  这时候一个穿着水红衣裳的丫鬟把今日贾府来的信件递上来, 信封被林璋拆开了, 贾敏取出信件, 上面除了说事情,还配了一张通灵宝玉的草图,像模像样。

  贾敏看见那个玉佩样子,更觉像是人工之物,但信件上写得像模像样,她们远在江南,再多争辩也没没用:“上面的话都吉利,就当个护身符,你看母亲对小辈心疼的样子,我只怕母亲会把他宠坏。”

  知母莫若女,贾敏猜得一丝儿不差,因为宝玉生得像国公,性子又会讨她喜欢,还有通灵宝玉的加持,贾母对宝玉,就是宠得不像话。

  林如海笑盈盈的:“我还是羡慕舅兄能得麟儿 ,要是什么时候我家添个女儿,真真就是一个十全十美,我连女儿的名字都想好了。”

  又提这一茬,贾敏脸一红,问林大才子:“不知大人有什么高见,不妨说出来,指教一二。”

  没见过这么急的,林如海是不是对儿女双全有什么执念,近一二年念叨得更勤快。

  林如海神秘一笑:“此事暂时保密,万一说出来,咱们亲亲小闺女吓走了,如何是好。”

  贾敏看丈夫那个不争气做白日梦的样子,摇头而笑:“刚我还说母亲,要是我们家真能添个女儿,我看也是要被你宠坏。”

  看林如海的架势,将来真有闺女,想必是要星星不会摘月亮。

  林如海正色道:“这不是要咱们多多上心,才能给老爷我宠坏女儿的机会。”

  贾敏瞪他一眼,转身进去礼物换衣裳:“青天白日的,不害臊。”

  林如海尾随而入,理直气壮:“生儿育女,又什么好害臊的。”

  贾敏脱下来身上的披风,换上一件鹅黄家常褙子,又把头上两枝凤凰衔珠的步摇拿下来放在妆台上,回身道:

  “不和你闹,前儿我听说账房那边江先生的父亲病重,你要不要准他几日假,让他回去看看,这几日你们衙门没什么要紧账目算吧?”

  林如海听了皱眉,账房江先生家里的事,没听他说起:“此事他还没与我说,我明日问问他。”

  可能是他不想提,手上一双残疾就是拜父亲所赐,父亲不慈,生母早就被卖了,妻子又是家里做主娶的,江先生自然不太喜欢回去,独来独往,每年只把银子寄回去。

  第二日是端午正日子,林如海本来定下要去学政孙大人组织的宴席露脸,但他还是一早就把江先生叫来,问他家中时。

  江先生听林如海一问,若有所思,拱手答道:“知道了,小的回去一趟侍疾。”

  林如海晓得他难处,若是家中真有骨肉亲情,他也不会在外漂泊,林如海体谅他:“先生若是不想去,那便不去。”

  先生神色黯然,垂眸一看自己左右只有四个手指的两只手,默默把手拢进去自己灰褐色的袖子中,为了能把手遮住,他的袖子一直做得很长。

  江账房郑重道:“不瞒大人,小的先前不曾深想,大人信任小人,将哥儿托付给我,纵使我与父亲不和,但若小的孝道有亏,将来损了哥儿的名声,我反而白教他一场。”

  林如海感叹,他竟然还想到了这一层:“先生不必如此。”

  他显然已经坚定了要回去的决心,还是托着朱谦朱大人的福,给他找到一个很好的主家,林如海自从去庐州,就只带着他一个幕僚,在外好多事情都是林家奴仆料理。

  如此一来,江武就更加觉得自己肩上担子重,林大人对自己十分尊重,连带着很多官员都敬他身怀算数绝技,江武觉着人生很有价值。

  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

  江武又道:“还望大人准我假,若是我父当真归天,小人必定要守孝,小人才疏学浅,承蒙大人不弃,还望大人为两位公子,早寻良师。”

  这是他说的实话,林璋这孩子将来必定不是池中之物,自己启蒙尚且委屈了他,林如海该早为孩子寻名师才对。

  林如海近来也在打算此事,去年苏学士驾鹤西去,来吊丧的也有才学出众的文人,但细细斟酌,又不合适。

  他知道儿子现下需要良师,奈何寻不到。

  林如海交代下人妥善送他回去,“先生若缺什么,记得与管家说。”

  江账房深深作揖:“小人告退,大人保重。”

  转身走出几步,他想起一件要紧事,回转过来:“万一小人守孝,若是明年大人要算账,只管遣人唤小人回来。”

  给衙门算账,虽然会得罪人,但也是江武一份事业。

  为了安置账房的事,林如海耽搁了一会儿,后面还有两个儿子想当跟班而不得,一来二去,林如海到达学宫之时,略晚了一刻钟,诸人已经落座,林如海的主位还是空的。

  扬州学政属的孙大人今日穿的是褚色长跑,捏着胡须笑他:“林大人怎么来的这么慢,路上是不是被哪家的粽子绊住脚?”

  林如海赶紧落座,连忙致歉:“孙大人,诸位,本官失礼了,确实有点琐事,开宴吧!”

  宴席之间并不饮酒,只有些瓜果,吟诗作对,评论文章,或议论事实,一派欣欣向荣。

  此次参与的举人里面,林如海曾经的同窗钱牧之子,钱文也在。

  他生得面阔颌方,留着胡须,比年轻时候多了好几分威严。

  钱文年纪与林如海相当,月份略小一点,但是早几年两人见面,钱文就看起来比林如海老成,现在一比,钱文留着胡须 ,看起来就更年长。

  脸长得老没用,辈分就是小。

  林如海想到好多年不见钱牧,不知他现在如何,先前腿疾严重,而今会不会已经瘫了。

  关切问钱文:“你父亲可还好?”

  钱文答道:“承蒙大人关怀,父亲现下虽然不良于行,但心情还好,他老人家嘱咐我,这次若是见到您,多多向您讨教文章。”

  以前林如海守孝的时候是小翰林,现下是三品大员,钱文不敢不恭敬。

  林如海颔首,钱牧早年对此事看得开,现在儿子也能当家,大约就是在乡下庄子里,闲云野鹤,颇得农趣。

  林如海看看后面似乎还有人想来拜见,对钱文道:“今日不得空,不知你在扬州停留几日,记得往我府上来,我有东西,托你带给你父亲。”

  钱文心领神会,作揖退出去:“是。”

  孙大人去旁边溜过一圈,对这等浓厚的学习氛围十分欣喜,可惜不得巧画师,将这样的图景记录下来,他回来落座时,与林如海感叹:“此处真是人杰地灵,这回我们扬州有探花在,肯定能把苏州比过去!”

  林如海忙摆手,连道不敢。

  每回这样的文会都会有商户掏钱给文人墨客做文集,将来万一当中有谁声名鹊起,商户脸上也与有荣焉。

  林如海十几岁时候,只跟着苏学士参与过一回,没做过文章和诗词,后面多半是因为生病去不得,再往后就忙于会试,高中之后,自然就更不得空了!

  他本来就不擅长诗词之道,不如女儿黛玉机敏,写出来的句子,也不如女儿灵动。

  可是女儿还不知在哪儿呢!

  宴席散尽,林如海自学宫回去,路上杂耍、傩戏的摊子很多,男男女女,热闹非常,维持秩序的衙吏大声嚷嚷着,莫要踩到,看好孩子,小心拐子!!

  林如海的马车寸步难行,只能退到巷子里面暂避,他下车步行,走着穿过小巷子抄近路,去找贾敏和两个儿子。

  今日他们娘儿仨去看龙舟,也不知现在哪些人赢了。

  林如海到那边一看,人山人海,他根本挤不进去贾敏她们观赛的酒楼。

  衙役们几乎要被压成肉饼,拿着杆子架起来,阻止人们再往桥上去。

  “上不得,上不得,桥要塌了!”

  到处乱哄哄,林如海望人兴叹,这回肯定是过不去了,只能灰溜溜又挤挤挨挨的闷头回家去。

  等到傍晚天擦黑,娘儿仨才回来,林璋和林珺叽叽喳喳讨论今日哪条龙舟最好看,贾敏揉着脑门,也是一副头疼样。

  兄弟俩一回家就开始吵要吃的,看着似乎饿坏了。

  贾敏一脸疲惫,感觉浑身都要散架:“我们早就想回来,外面人太多,真真是快把人挤死,岸边好几个人被挤掉进水里,又被人救上来。”

  若是再有第二回,她是不想去了,带孩子的苦差事,让林如海来。

  万幸她们娘儿仨早就去了观景楼,要是和人群一处挤,肯定会被挤散!

  端午之后三五日,钱文上门拜访,把自己写的文章呈上来给林如海品评。

  林如海问:“上科你可有试过,如今在哪里读书?”

  钱文摇头:“晚辈在松林学院,上科……苏学士说火候不成,下回想要一试。”

  林如海伸出食指,在椅子扶手上轻扣两下:“我看下回可以一试,若你去京城,记着去寻苏博士,请他指点一二,他和我一样,都是你父亲的同窗,再有朝中邸报,不可不看。”

  钱家也算诗书传家,钱文的功力尚比不上他父亲,可惜他父亲腿疾瘫痪,不能再考,现在看着文风流畅,但是眼界有限,最好上京一趟,增加见识。

  林如海又道:“可惜我离开京城官场已久,不知上京的大人们,现在喜好何种文风,只能帮你到此。”

  他说的是实话,自从打算摸鱼,全部精力都放在公务上不出纰漏,然后回家偷闲,至于朝廷里圣上的喜好,大臣派系,林如海懒得琢磨。

  若是你写文对上阅卷官的口味,被取中的概率会高许多,已是几百年来考生默认的事。

  钱牧诚挚谢过:“大人言重,晚辈感激不尽。”

  林如海留他喝过两盏茶,钱文也知瓜田李下,没坐多久就走了,林如海交代下人把送钱家的礼送到钱文下榻的地方。

  若是今日钱文从林家出去,手里带着东西,还不知会流出多少流言蜚语。

  等钱文走了,林珺才从后面跑出来,爬上林如海膝盖坐着,搂着父亲脖子问:“爹爹,我看那个人比你还老,还没有考中吗?”

  林璋也从后面走出来,看见弟弟黏糊糊的样子,有点嫌弃。

  林如海郑重道:“科举一事,需要才学,也有运气在,有些人考中进士,进士却不一定是真名士。有些人没考中进士,未必不是才子。”

  林璋主动替他爹解释:“就像爹爹说的,未知全貌,不予置评,江先生,因为落了残疾才不能考试,但江先生有才华。”

  林家老二似懂非点点头,他想起来了。

  他和哥哥过来,是为了问账房江先生的事,他回去家去,林璋算盘已经打得很麻溜,可林珺才刚刚入门。

  林珺很受挫:“可是我还没学会算盘……”

  林如海安慰儿子:“他还会回来。”

  而后又细致给两个孩子解释先生回去要尽孝道,最真实的缘由,还是等他们再长大点儿再说。

  两兄弟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关键是先生一走,林璋的课业就停下来了,林如海让钱文给他父亲钱牧带去的信里面,就说过此事。

  如海年少时和钱牧同窗,深受他照顾,自己有不懂时,钱牧还会帮他注经解释,旁的不提,钱牧经典的基本功极好。

  林如海动了请他教儿子的心思,托他儿子带信儿,又怕钱牧碍于身子,不愿过来。

  终归还要送孩子去书院里学几年,万一请不到何事的家学,就把他送去书院。

  林如海与妻子商议:“我想让儿子先去考童子试,若他能过,再让他往下考,他的学业总不能耽搁,是时候该给他再寻好先生了。”

  贾敏也赞同此事,林如海一面等着钱牧的回信,一面又物色书院。林璋两兄弟暂时让贾敏带着读书。

  不久钱牧回信,因为身子骨实在不行,遗憾婉拒此事,给林如海举荐了一个隐居在自家庄子不远,进士出身回乡致仕的老头子,让林如海试着去请一请,能不能请到。

  林如海听后就让下人备好礼物去请,苏州和扬州往来需要一段时日,这时候送去京城给贾珠和贾琏的信早就送到,贾府里的回信也送到。

  林珺趴在他哥肩膀上,探着脑袋也要看,认得一些字,但是认不全。

  “琏二哥的信上说,那件事情是真的?”

  “你瞧他还画了一个更详细的样子呢!”

  林璋把那张璎珞草图递给小弟,指着草图旁边的蝇头小字:“上面的提拔落款,是迎春妹妹画的。”

  林珺一遍把画举起来,对着天上透过光看,“哇,迎春姐姐真厉害啊!”

  这个贾迎春和前世那个贾迎春有些地方不太对得上,模样倒是没多少差别,就是岁数比原先那个迎春大。

  而且这个迎春是崔氏一手教养,和亲生女儿一样带大的,文采诗书极好,性子温柔,但不像是前世那个迎春一样懦弱。

  林如海一直以为贾赦还会再添一个和前世迎春年岁对得上的一个闺女,最后还是没等到。

  林如海派去问师的人没回来,把江账房送回去的常安先回来了。

  常安晓得这位是哥儿的教书先生,没准前面给衙门算账还得罪过人,所以大人才这么谨慎,专程叫他送去。

  常安进来给林如海回话,见太太也在一边剥着莲子,进去递了一个眼色,只管低着头:“老爷,我们才把先生送到,他父亲就没了。”

  林如海点头:“你们忙了一趟,先下去吧!”

  贾敏听说他家长辈病故,看一眼外面院子里热辣辣的阳光,摇头:“大热天办丧事……难啊!”

  难或者不难,也是别家自己的事,等到晚上用过饭,林如海在书房里,等常安过来回话。

  林如海问常安:“我看你在奶奶跟前,似乎有什么话不敢当面说,”

  关系复杂的人家时常有龃龉,林如海打听到江先生家的情况,就对他家里人没抱多少希望,能惹是生非,丑闻漫天飞的人家,林如海上辈子就见识过。

  也是账房先生心里门儿清,主动和家人划清界限,素日行事规矩,不见恶习,林如海才愿意用他这么久。

  常安眉头一皱,思考着如何组织语言:“老爷容禀,这回小的送先生个回去,听见些说法,很不好。”

  “外面传言说,他家女人和其他人不清不楚,孩子也未必是他的……”

  常安说完,悄悄抬眼看林如海神色。

  那些家丑就算传的沸反盈天,也不是大人能管的事,况且江账房是个好人,常安送他回乡一趟,听见那么多风言风语。

  他一个外任奴才都难受,更何况本人,所以常安没把最难听的话转述,给账房留点体面。

  林如海亦是不想再探听,深深看一眼常安:“若府里有人传,你知道该如何处置。”

  常安点头:“小的明白,人言可畏。”

  万幸常安他们回来以后,家里没传出奇怪的风声,只是先前林如海派出去问先生的人吃了闭门羹,回来之后不敢面对主子。

  这件事不算难,可是就让他们办砸了!

  几人支支吾吾道:“那位老大人说,不要扰他,谁也不见,谁也不教。还说他就是姓冷,最爱叫人吃冷冰冰的闭门羹。”

  恃才傲物之人脾性免不得有古怪,他既然拒绝,那就是林家和他没缘分。

  贾敏一面让儿子预备秋日的童子试,一面继续广撒网,为儿子找夫子。

  后来钱牧听说冷先生不愿出来教书,又给林如海另外推荐了一位,冷二先生,是那位冷先生的族弟,为人随和,也是二甲进士,不过名次略差几分。

  而且冷二先生也有腿疾,没当几年官就因病致仕,钱牧识得此人,也是因为求医治疗腿疼时,机缘巧合,恰好认识。

  钱牧原本想着冷家资历最好,最有才那个大先生能去教林如海的儿子很合适,奈何冷大先生大约是觉着林家先派仆人来问门,不够庄重,抑或是其它缘由。

  这人和林璋没有师徒缘分。

  林如海又不是恃强凌弱摆官架子的人,一个三品巡盐御史有公务在身,如何能不分时候,从扬州跑到苏州乡下拜访?

  还好冷二先生与林如海投契,才听说冷大先生给林家人吃闭门羹的时候,钱牧心里很是自责。

  冷二先生是个随和人,林如海派人去请,与冷二先生交谈几回,看他言行举止清正又不至迂腐,学识也有,就把两个孩子交给他。

  专门有院子给先生住,至于各样供给,自然都比着林家主子们来。

  且说贾、史、王、薛、四大家族日子都过得都挺好,王子腾从吏部出来,谋到经营节度使的差,和各处贸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王子腾升官,薛家的日子就特别好过!

  薛家生意做的不错,几乎要把京城里面显贵之家的棺材板包圆,宫里的差办得好,可惜内府帑银加上利息还回去,再有各处官员打点,只凭着皇宫生意,赚不到大钱。

  原本赚的也不少,人心不足蛇吞象,薛家三爷看着,还是大房那边拿到祖上的南洋海贸,油水最大。

  薛家八房人口,薛老太爷一走,各家就心里都有小算盘,就算薛老爷给儿子们攒到不菲家业,经由八个人一分,数目登时就不够看了。

  所以薛家面上分过家,但兄弟几个仍旧抱团做生意,借着王家的光,薛家三爷捞的皇宫木料,差使已经够好,他在京城各方活动,其余几房兄弟各处经商的同时寻访珍奇木料。

  薛家老三想到家里的薛蟠,一算能赚到的钱,对自己没拿到油水最大的行当耿耿于怀。

  他京城各处周旋,薛姨妈很想进京,给他寄过几回信,薛家三爷以宝钗年岁尚小为由,一直拦着不让她来。

  家里老宅要是不盯着,老大家抬东西回来,谁知道是进公库还是私库,他知道薛姨妈是京城嫁出去的,想回京城,还能见姐姐。

  但出嫁从夫,不能不为儿子想,好说歹说总算把薛姨妈劝住,还叮嘱薛姨妈要多花钱给儿子请先生。

  金陵城里,薛家大宅子一个院落,薛蟠抱着一个碗口粗的桂花树,哭得震天响!

  “我不要读什么书!不要先生,呜呜呜!!”

  哭声穿过三重院落,外面过路的都能听到他在嚎啕。

  薛姨妈得到姐姐的信,知道贾珠四五岁上就开蒙,所以十四岁就能考上秀才,而今薛蟠虚岁有六,正是读书的好时候。

  若是将来薛蟠能考个一官半职,给自己请个诰命,她不就成正经的官太太了?

  起码这个时候,薛姨妈还是希望儿子能像表哥贾珠一样规规矩矩进学,将来科举出仕。可惜自小薛蟠就被宠得厉害,薛姨妈样样顺着,每回都说孩子长大了就会懂事。

  薛蟠身边的几个堂兄也不是读书的料,家里有钱,长得半大很喜欢去秦淮河边找乐子,眼看着别人出去玩,薛蟠如何能坐得住,一个人孤零零的读书?

  薛姨妈花重金,请到一个举人老爷当房师,好吃好喝供着,那先生尽心尽力,见薛蟠不得正形,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不听教导,不做功课,就连简单的几个字也不想动笔。

  玉不琢,不成器,先生抄起戒尺就收拾过薛蟠两回,薛蟠不可能改!所以一大早就闹出了嚎哭着不想进学的‘壮举’。

  薛姨妈丢了面子,记得直哭。

  乳母在旁劝道:“小的看那先生也太傲,把咱们哥儿的手都打红了,哥儿年岁小,本来就该哄着才对。”

  薛姨妈看见儿子哭得要背过气,心早就软了,抹着泪:“你们去和先生说,今日他身上不好,不去进学了。”

  薛姨妈见儿子哭得嗓子嘶哑,为了让儿子开心,让小厮带他去街上买东西找乐子,才得片刻清净。

  还是女儿文静,宝钗现在满两岁,说话口齿伶俐,生得雪团一般,年纪虽小,才不会像是儿子一样大哭大闹,将来好好教导,拿出去也是个出众的姑娘。

  读书一事,薛姨妈服软一回,势必要服软第二回,薛蟠拿捏住母亲心软,最爱犯浑,几日就要大哭大闹一回,薛姨妈还没想出法子,人家先生自己先来请辞,薛姨妈还没同意,先生退了银子,卷铺盖走人。

  把读书人逼走,薛蟠小小年纪,可真是好能耐,薛蟠得意极了,但薛家三房丢了一个大脸,其它几房酸溜溜讥笑薛姨妈心比天高,不看自家儿子是个什么货色,一心想当诰命夫人。

  薛家老爷在外听说薛蟠大哭大闹不读书,也写信回来斥责薛姨妈没把孩子教好,薛姨妈两头受气,胃病都犯了。

  薛家老爷在信中要薛姨妈请来家里长辈,狠揍薛蟠一回,还有薛蟠去教书先生家门口负荆请罪,把人请回来。

  薛蟠一哭,薛姨妈就心软,哪里舍得薛蟠真背着个荆条给人跪下,况且薛蟠才多大,教书的那么大年纪还和孩子计较,本来就不占理。

  山高皇帝远,薛姨妈只当没听见,又给薛蟠请了一个老秀才。

  老秀才打不动人,只要能收到钱,心宽极了,任凭薛蟠怎么闹,他讲他的,全当没看见。

  薛蟠喜欢这个识趣的老先生,也愿意上学偷懒,他只要混过读书时候,要什么他妈都会答应。

  薛姨妈见儿子愿意读书,心里安慰;薛蟠能拿银子出去耍,心里开心;老秀才掂着银子,心里满意。

  三全其美,善哉,善哉!

  ……

  薛姨妈每每写信给京城的姐姐,都要夸一回自家儿子愿意读书,一分好吹嘘得有八分,还说将来贾珠高中,家里就有个现成能指教的表兄。

  王夫人收到信,别提被奉承的多高兴,贾珠是个能读书的,宝玉衔玉而生,和别个不同,将来还不知有多大造化。

  没准将来自家也能像史家一样,文官封侯,一门双侯,王夫人也能像贾母一样,当一个说一不二的老封君。

  把希望放在儿子身上,比放在丈夫身上好多了。

  王夫人正开心,外面周瑞家的打了帘子进来:“奶奶,奴婢想着,那个丫鬟还是给个姨娘名分,奶奶怎么说?”

  周瑞家的是下人,这样的话原本容不得她插嘴,但是现在若自家奶奶一直不点头,好不容易和二老爷缓和的关系,定然闹僵。

  要等着那时候,还不如提醒奶奶借坡下驴。

  王夫人冷笑:“我就见不得那小贱人妖妖俏俏的样子,她家里都是府上的老人,这回就便宜她了,要她别忘了规矩,别到我跟前来!”

  贾政前一二月又睡了一个姓赵的丫鬟,那丫鬟很会来事儿,贾政一月间要去几回,听着外面风声,意思是让贾政纳姨娘,没名没分传出去不好听,也有说王夫人善妒的,各式各样。

  王夫人只得过了明路,给贾政又纳一个赵姨娘,贾政看她识大体,对她也就更尊重。

  贾母喜欢宝玉,亲自养在膝下,王夫人跟前有媳妇和女儿服侍,日子清闲舒坦。

  这年秋天圣上为给太后娘娘恭贺七十的整寿,大赦天下,特开恩科,众多学子感念皇恩,众多学子往京城赶。

  先前林如海问过的贾雨村,就是这回恩科中的进士,第二十四名,林如海得到这个消息,心里担忧起江南那个甄家,不知现在是否遭难,找了这么久竟然没寻到一星半点。

  林如海都在怀疑,是不是他们把香菱的祖籍记错了!

  风平浪静的日子,就在凤凰蛋贾宝玉抓周的时候到了头。

  衔玉而生的贾宝玉,周岁宴岂能平平淡淡的过,当然要大宴宾客,请来各家夫人。

  众人见贾宝玉生得唇红齿白,眉眼清俊,笑盈盈的不怯人,十分讨喜,夸赞的言语不绝于耳,贾母乐呵呵的,一张嘴没合上过,老脸笑得像是绽开的万寿菊。

  王夫人对儿子寄予厚望,满心想着,儿子会抓什么笔墨之类,退而求其次,抓点算盘都是好的,哪里晓得贾宝玉出生时自带异象,抓周时候更是不走寻常路!

  贾宝玉穿着一身大红锦缎衣,并一个缂丝描金褂子,胸前挂着那串通灵宝玉璎珞。

  他坐在席子中间看了半晌,那么多精致的玩意儿不抓,偏生撅着圆墩墩的小屁.股爬到角落,抓起一盒胭脂,笑嘻嘻往脸上抹。

  贾政当场勃然大怒,当着众多宾客的面,劈手就把胭脂打掉。

  “你们都教了他什么东西,小小年纪就抓这个?!”

  贾宝玉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平日里半点委屈没受过,吓得哇哇直哭。

  贾母黑着脸:“谁把胭脂放上来的,也不看是什么地方!”

  乳母赶紧把宝玉抱下去,本来是今日的小寿星,最后却以一场闹剧收场。

  贾琏做了个鬼脸,一旁的贾迎春赶紧拿扇子把哥哥的脸挡住,没得叫人看去,又找大房麻烦。

  兄妹俩很有默契,避过人悄悄一前一后溜出去,凑在一处墙根说话。

  贾琏摇头,无奈笑了:“还好宝玉抓周的物件母亲没插手,不然肯定要往我们头上扣屎盆子。”

  贾迎春责备的看一眼哥哥:“你知道还在那边摆鬼脸,一会儿真说不清。”

  迎春又道:“说句晚辈不该说的,二叔也真是小题大做,本来只是一件好笑的事,说句孩子不懂事就成,反而叫他给闹大了。”

  贾琏点点头,深表赞同:“本来就不是大事,要是抓周真能定下什么,旁人还读书作何,还不如天天摆个东西抓周算了。”

  这事儿传到江南扬州,又是一个五月,去年贾敏满口说不要再带孩子出去挤,等到端午还是经不住两个孩子巴巴的请求,心一软就带两个小子出去看龙舟。

  这回母子三人有经验,茶水、点心、瓜果都带了不少,堵到明日也没关系!

  只是端午太热,回来以后贾敏和林璋都有点中暑,林璋倒是好好的,林家请医吃药,十来天以后,贾敏才康复如初。

  恰好这时候荣国府来信,厚厚一沓,里面除了给贾敏的家书,好几封都是孩子们写过来的。

  贾琏和贾迎春分别给林璋、林珺写信,就是四封,还有贾珠、贾元春也有一封信。

  林璋看过自己的,又去看弟弟的信,见他读的吃力,教他认字。

  林珺虽然年纪小,但隔着千里也发表了和贾琏差不多的言论:“抓了一盒胭脂而已,二舅舅为何大怒,小孩子家的不懂事,大人还不懂事?”

  林璋见他说的过于直白,赶紧去捂弟弟的嘴,瞥眼看母亲的脸色。

  贾敏看完信,面上也不太好,荣国府上把衔玉而生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她大约就能预料到会有这样一天。

  一时高高捧到天上,一时狠狠踩到进泥里。

  贾敏冷笑道:“你们二舅舅不是因宝玉抓了胭脂生气,想来宾客盈门,丢了颜面,因此大发雷霆。”

  林璋听得明白,林珺还听不明白,懵懵懂懂:“有什么好生气的,抓到书本又不能无师自通,抓到算盘也不会算账。”

  过一会儿,林璋又问他哥:“哥哥,我周岁抓到什么?”

  林璋摸摸鼻子:“你和我一样,都抓了书和笔。”

  林如海对贾宝玉抓到什么东西没兴趣,贾宝玉纵使女儿气,算不得大奸大恶,况且一个一岁孩童又能知道什么荣辱,没准儿也不是多喜欢胭脂,只是颜色鲜艳,小孩子先看见顺手抓起来玩。

  林如海的注意力早被贾雨村吸引,这辈子他不帮贾雨村谋职,且看他能翻出多少风浪。

  不过这些都是琐事,林如海最关注的还是妻子的肚子。

  他的黛玉啊!

  黛玉是花朝节出生,按着十月怀胎的架势,现下五月里,大约也该有动静了。

  他前一段时日都十分努力呢!怎么半点消息也无?

  林如海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面上却还不能表露出来,巴巴数着日子过,也不见妻子有害喜的症状。

  终于不知过去几日,林如海实在忍不住,旁敲侧击问妻子:“你可有何处不适?我瞧着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贾敏茫然,看向两个儿子:“我脸色不好吗?”

  老二林珺嘴甜,一咕噜话念出来:“母亲大人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美丽动人,可谓……”

  林璋一把将弟弟的嘴巴捂住:“你说的对,不用再说了。”

  贾敏嗔怪看儿子们一眼:“就爱拿我打趣。”

  林如海就像个透明人,焦躁的去衙门当值,又焦躁的爬回来,才进二门,就见两个儿子一高一矮,一左一右,像是两个门童,给他作揖:“恭喜父亲大人,贺喜父亲大人……”

  林璋装模作样,板着脸,把手背起来:“明儿我们去庙里求女娲娘娘,让她给我们家送个妹妹。”

  林珺很上道做哥哥的捧哏:“为什么不求送子观音?”

  林璋走过去拍拍弟弟脑瓜子:“用你圆鼓鼓的脑瓜想一想,送子观音,送子观音,万一她老人家给我们家再送个儿子……”

  林璋一副痛苦的表情:“啧啧啧,我是虱子多了不嫌咬,我怕父亲大人心痛欲裂。”

  都这么明显,他的聪明探花老爹应该听出来了吧!!

  作者有话说:

  在路上了!哈哈哈哈哈

  各位读者,你们是觉得合成一个万字章看着舒服。

  还是分成三章看着舒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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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0 第一百章

  ◎“你的黛玉崽已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