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刚回到太傅府，就在门口看见了楚治一行人。
方书下了马车，双双作揖行礼，四目相对，不必多言。
庭院里，两人相对而坐。不过几日不见，再次相见却恍如隔世。
楚治率先开口，字字真切道:“本宫今日在府中等候太傅，想必太傅已然知晓本宫为何事而来。”
方书不言。
楚治从袖中拿出一封奏折递了过去，方书接过一看，竟是各地方官的上奏书。
方书眉目紧锁，竟不知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等地步了。
楚治将他的神情收入眼底，面不改色道:“想必太傅也知晓，自从凉城一事开始，各地百姓已心生不满。多地发生动乱，都被强制压了下去。”
“越是暴力压制，百姓越是不满。得民心者得天下，恕本宫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父皇已经不适合在那个位置上停留了。”
方书闻言并没有露出过多神情。
从凉城一事开始，许多事情都被揭露出来。他仿佛如同一个聋子一般，什么事情都被人死死瞒住。
这背后主谋想也知道是那位陛下了。
方书发自内心问道:“大皇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想法的？”
这是方书发自内心的询问。
凉城是推动这个世界走向的一个关键点，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想不明白楚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楚瑾觊觎不满的。
从到这个世界开始，方书陪伴在楚瑾身旁。楚瑾对这些儿子虽然不关心，但也给了一条生路。
弑父上位，这是身为现代人的方书所不能理解的。有什么渴望能够让人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
这位风度翩翩的大皇子眸中终于露出一丝隐秘的渴望和贪婪，楚治定定的看着他:“自古以来为了登上皇位任何人都会不择手段。太傅淡泊名利，自然不知晓那把龙椅对旁人而言有多么的渴望！”
“那是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地位，人人都会觊觎。”
方书出神想，他在娱乐圈里也拍过不少宫廷戏，没想到有朝一日真的身处这个皇宫里，才发现电视剧里的水深火热一点也不及身临其境来的真实，残酷。
楚治见他神色不明，皱了皱眉，加了把火:“太傅一向爱民如子，如今百姓民不聊生，想必太傅也是于心不忍吧。”
这句话不知道触动了方书的哪根神经，方书略显疲惫的闭上了眼。
沉默片刻，方书轻声道:“臣，愿意追随殿下。”
楚治欣喜若狂，斩钉截铁道:“本宫一定不会亏待太傅的！”
拉拢了太傅，对他的上位之路更是多了一大助力。
方书不言不语，不作回应。
谈什么亏不亏待，以后怕也享受不到了。
御书房中，太监一头冷汗的站在一旁伺候着。
听闻今日不少大臣呈上地方百姓动乱的奏折，陛下已经看这些奏折看了两个时辰了。
伴君如伴虎，他都不敢抬头去看陛下的神情了，只能战战兢兢的候在一边，时不时抹两把头顶的汗。
楚瑾看着看着，忽然嗤笑一声:“这么凑齐，来的真是时候。”
太监陪笑着，不敢开口。
想来这些奏折凑巧来的一块儿，定是有人在身后推动的，至于是谁，他不敢想，也不敢说。
眼看外头天色昏暗，太监试探道:“天色已晚，不如陛下早些歇息吧。”
楚瑾随手将奏折一扔，起身走出御书房，随口问道:“今天侍寝的是谁？”
侍寝的妃子楚瑾招的是少之又少，即便过了夜，楚瑾也是绝不允许有人留宿的。一般结束之后就把人给丢了出去。
后宫妃子再不满也不敢直言。
如今侍寝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后宫躁动，皇后过来劝了好几次。
楚瑾不耐烦，随口应下了一个。
太监拿来绿头牌时，楚瑾翻都懒得翻，让太监给他翻了一个。
太监回想道:“是舒贵人。”
无所谓谁是谁，楚瑾跨门而出，忽然停住了。
太监一个不注意，竟然直接撞上了楚瑾的后背。
吓得他立刻磕头谢罪:“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楚瑾却没空搭理他，他只看见方书披着披风坐在御书房的台阶上，正仰着头看着他。
方书平时是最懂礼节之人，这不像他平时的作风。
楚瑾紧走了几步，走近了才嗅到从方书身上飘来的一点酒味。
那双眼睛平时装满了谨慎和平静，如今因为醉意却染上了一份迷糊和茫然，看上去让人心软。
楚瑾挥手让身后聒噪的太监退下，一面停在方书身边，蹲下身看他，语气平缓:“太傅怎么会在这里？”
方书盯了他几秒，缓缓道:“想见陛下，臣就来了。”
面对着这张脸，方书想起了小时候他的模样，心底慢慢涌上一丝愧疚。
即使这只是一段虚拟的数据而已。
多年的相伴让他无法利落干脆的像攻略叶孟舟一样直接攻略他。
楚瑾轻笑一声，语气温柔:“是吗？现在宫门已经落锁，太傅是怎么进来的？”
醉酒后的方书难得多了几分不讲理，甚至有几分不满道:“我是太傅！我说了要进他们必须放我进来！”
想也知道那些守卫顾忌到方书身后的楚瑾，肯定是把人给放进来了。
不等多想，方书又道:“早知道你找了人我就不来找你了。”
这般耍性子的太傅看的楚瑾心中欢喜，也不和他摆帝王架子，同他一起坐在御书房门口的台阶上。
楚瑾低声道:“太傅不喜欢朕去找她们吗？”
方书神情恹恹，回道:“去不去又不是我说了算。”
楚瑾笑了:“太傅当然说了算，朕只听太傅的。”
他这么说，方书抬眸看向他，忽然问道:“如果有一天我伤害了你，你会恨我吗？”
楚瑾眸色暗了下来，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两边脸侧，低声道:“朕早就说过，朕只要太傅。”
“如果有一天太傅要伤害朕，甚至想杀了朕，朕也只会给太傅递刀，害怕脏了太傅的手。”
“朕这么喜欢太傅，怎么会恨太傅呢。”
疯子。
方书仔细描摹他的眉眼，楚瑾也没有制止，甚至非常享受这般亲昵的动作。
方书问:“如果有一天我想杀了你，那么你想要个什么样的死法呢？”
楚瑾一字一顿道:“朕希望太傅能给朕一杯毒药，然后陪在朕的旁边陪朕一起死去。”
方书定定的看着他，忽然笑了:“好。”
他终究还是心软，万箭穿心不适合他的小殿下，他会亲自送他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