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走出杂物间的时候心情平和了不少,当他不再纠结于自己究竟是不是那条袭击韦斯莱先生的蛇之后,立刻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西里斯——我得给德拉科送个信!现在寄出去还来得及在早餐的时候送到。”

  “家里的猫头鹰在我房间阳台。”小天狼星走下厨房的台阶,“我去给你拿蜂蜜酒。”

  厨房里传出克利切担心的声音:“哈利小少爷受到惊吓,肚子一定很饿,克利切煮点东西给哈利小少爷吃吧。”

  莱姆斯说:“我想现在他们都没心情吃东西……再等一会儿吧,克利切,你先休息吧,等有人饿了我会通知你的。”

  哈利知道霍格沃茨的通信渠道被乌姆里奇监控着,所以他没有在信上写太多的信息,只是简单画了一座房子和一棵圣诞树。不管谁截获这封信都没有办法从其中猜到什么,也无法从这只从来没有飞到过霍格沃茨的猫头鹰身上猜测到什么信息。

  哈利相信此时此刻已经有许多关于他和韦斯莱们的消息流传在格兰芬多,等到了早饭的时候,整个学校都会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一些意外。

  猫头鹰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哈利回到客厅,茶几上已经倒好了蜂蜜酒,只有金妮面前是一瓶黄油啤酒。

  蜂蜜酒入口是清甜的,哈利没喝出什么酒味,只是在咽下肚后感觉有蜂蜜的香气停留在他舌根处。

  或许是蜂蜜酒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他回到了家里,哈利感觉自己好多了,喉咙中那种血腥味也消失了……只是在得到韦斯莱先生的确切消息之前,他的心还被什么重物压着一样喘不上来气……

  炉火噼啪地燃烧着,哈利回到客厅一直窝在沙发里发呆,脑袋里一直在想着邓布利多那个喷出烟雾的小仪器究竟是什么作用呢?想着那淡绿色烟雾的凝结成蛇的样子……

  邓布利多说实质上是分开的,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那烟蛇分成两条是在证实他的描述吗?可又是什么东西是分开的?难道伏地魔有两条蛇——可这件事重要到需要立刻验证的程度吗?

  哈利想不通——迷茫和负罪感折磨着他,但是他清楚,现在罗恩他们只会比他更煎熬痛苦。

  罗恩的脸,自从在宿舍里明白哈利在说什么那一刻就有血色全无;乔治和弗雷德都盯着手中的酒杯发着呆;除了睡觉的时候哈利从没见他们这样安静过,金妮小猫一样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在沙发……

  哈利看着他们,胃里充满了可怕的、烧灼的负疚感,即使有人告诉他是他的警报保证了韦斯莱先生被及时发现也没有用……就算哈利自己也清楚及时传出这个消息的重要性——但是,不是他袭击了韦斯莱先生,那在邓布利多办公室又是怎么回事呢?他是真的想要袭击邓布利多……

  哈利转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天幕上星辰时隐时现……可邓布利多教授明明解释了那些画像中的校长是怎么能做到那些事的,他明明有时间解释,可为什么没有解释那个仪器显示出来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那是机密,又为什么在他们面前堂而皇之的展示?还是邓布利多教授确定,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能明白……

  哈利的表走到五点十分时,一声清晰的爆破声从客厅窗户外传来,这就像一声号令,他们这一整夜都是在等这一声响。

  乔治和弗雷德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往外冲去,罗恩慢了一步,却恰好扶住因为在沙发上蜷缩了一夜而一下子站起不来的金妮。

  门厅里先是传来门被打开的声响,哈利跑出客厅,就看到乔治和弗雷德都被韦斯莱夫人拥抱在怀里。

  “你们爸爸他脱离危险了。”她的声音虚弱而疲惫,但脸上的笑容却如释重负,“他在睡觉。我们待会儿可以一起去看他。比尔在陪他呢,他上午请假了。”

  金妮呜呜哭着跑进妈妈的怀抱,罗恩虚弱地笑了一声。

  莱姆斯搂着站在客厅门口的哈利上前:“太好了,我们就知道亚瑟会没事的!”

  小天狼星愉快地大声说:“孩子们都吃点早饭,然后去休息吧,等中午我送你们去圣芒戈。”

  “真的非常感谢你,哈利。”韦斯莱夫人挨个拥抱安慰过自己的孩子之后,又来拥抱哈利,“要不是你,真不知道会怎么样,亚瑟可能再过几小时都不会被发现,那样就晚了——多亏你,救了他一命。”

  哈利终于能让嘴角勾一点了:“我很庆幸。”

  韦斯莱夫人又重重地搂了哈利一下,转头对小天狼星和莱姆斯说:“而且邓布利多想出了一个好的说法解释亚瑟为什么会在那儿,不然的话,你不知道他会遇到多大的麻烦,看看可怜的斯多吉吧……”

  哈利很想问他们究竟是在魔法部的哪里执行凤凰社的任务——蛇的视角太低,他无法确定韦斯莱先生被袭击的那个门口究竟是不是伏地魔一直徘徊而不得的那里……

  但是哈利知道他不该在这个时候打搅韦斯莱一家的喜悦,而且他也不见得能从凤凰社成员中打探出这样的机密消息来。

  克利切所做的早餐美味而又营养丰富,令所有从担忧中恢复一点精神的人都开始犯困。

  哈利吃过早饭又洗好澡之后也不过六点钟,幸运不知道是不是在家里闻到了他的气味,在他擦头发的时候一直在外面挠门,哈利只得抓着毛巾过去给它开门。

  胖了不少的猫咪没等门打开就从门缝中挤进来:“喵?”

  “我没事。”哈利揉了揉猫猫脑袋,“大家都没事。”

  哈利换好衣服之后,抱着软乎乎的猫咪,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

  窗外的天呈现出一种即将破晓的淡青色,哈利抱着呼噜噜睡得正香的猫咪,看着夜雾被阳光驱散,天空渐渐变成澄澈明亮的蓝色。

  当手表指针指到八点的时候,哈利轻轻把猫咪抱到沙发上,离开房间的时候还记得给房门留一道缝隙。

  格里莫广场十二号中没有安然入梦的不止他一个,哈利轻轻走过走廊,走下楼梯,听到小天狼星和莱姆斯正在厨房同韦斯莱夫人说话。

  即使偷听能探听到什么机密,但哈利还是故意发出了些声响——厨房里的谈话声立刻停止了。

  小天狼星在厨房门口出现,他脸上的戒备神情在看清是哈利之后变得柔和:“哈利,怎么了?”

  “我出去一下。”哈利指了指客厅的方向,“去巴西达奶奶那里……嗯,我会在中午之前回来。”

  小天狼星看了看哈利,尽管他认为哈利需要的是好好睡一觉,但也没有说什么来阻拦他。

  壁炉中的火焰在飞路粉撒过后变得幽绿,哈利踏入火焰中,在那阵他早已熟悉的天旋地转之后,他出现在巴希达奶奶家的客厅。

  “哦,哈利——”正在摇椅中慢腾腾织着给猫猫的小衣服的巴希达惊讶地推了推老花镜,“很高兴见到你——”她抬头看了看钟表,“但霍格沃茨应该还没有开始圣诞假期呀?这个时间……你应该还在礼堂吃早饭呢。”

  “早上好,巴希达奶奶……”哈利说,“昨天晚上出了点意外,邓布利多教授就让我们先回家了。”

  “我就说我没有记错——”巴希达注意到哈利的脸色,心疼地说,“哎呦,小哈利,你这是怎么了?昨天晚上出了什么意外?”

  哈利轻轻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好像是我做了噩梦——但是我认为是我变成了蛇,攻击了在魔法部为凤凰社工作的韦斯莱先生,他受了很重的伤——”

  “你当然不会变成蛇,哈利,虽然我们知道是有一些人可能会变成动物——不是狼人或者像你爸爸那样的阿尼马格斯,是一种留存在血液中无法解除的恶毒的诅咒……”巴希达招招手让哈利坐在他旁边,“但你梦中的情景指向了现实,对吗?”

  哈利点了点头。

  “看你这样子,这位韦斯莱先生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不幸中的万幸。”巴希达像莱姆斯那样温柔地摸摸了哈利的脸,又凑近检查了他的眼睛,还拿出魔杖对他指指点点了一通,“其实根本不用检察,你身上不可能有血咒,波特家族世代居住在这里,我对你们家族的了解,就像我对魔法史的了解……你们家族确实有一些了不得的大人物,但是却从未沾染过任何邪恶的诅咒。”

  哈利神情困惑:“可是那不是梦……而且邓布利多教授用门钥匙送我们回家之前,我甚至想要咬他——”

  “即使你真的咬了他——我想这对阿不思来说只是小麻烦……”巴希达柔和地笑笑,“让我们来分析一下吧——你的这种冲动可能是其他因素影响的。”她的手指轻轻点在哈利额头上的伤疤上,“由这道阿瓦达索命咒所留下的伤疤带来的,你和伏地魔之间难以说明的关联。”

  哈利有些惊讶:“您怎么知道?”

  “许多人想要研究你为什么能大难不死,只不过人们一直不能搞清楚这一点……就连阿不思也不能,我确实在这件事情上不能给他什么帮助。”巴希达温柔地拍了拍哈利的手背,“而且我看过很多书,哈利,书本会教给你很多知识,但实践也很重要——就像我至今还不明白你和伏地魔之间的关联到底是为什么,我确实对这方面魔法不太擅长……希望未来阿不思能给你一个合理的答案。”

  “现在,就让我来听听阿不思对你身上发生的这件事是如何解释的吧?”

  哈利又摇了摇头:“邓布利多教授什么也没说……我们都着去救韦斯莱先生……”

  巴希达温柔干燥的手掌牵起哈利冰冷的手:“可你从壁炉里钻出来的时候,就满脸想要找我跟你解惑的样子——我看过太多这样的神情,哈利,还有什么是跟奶奶不能说的吗?”

  “没有……”哈利吸了吸鼻子,看着巴希达奶奶那包容而睿智的眼睛,轻声说,“但邓布利多教授拿了一个老式茶壶一样的仪器,从那银器里冒出来的烟凝结成了一条蛇。”

  “就是你梦里看到袭击人的那一条吗?”

  “我不知道,我在梦里是用蛇的眼睛去看的——然后邓布利多教授说了一句话,那蛇就分成了两条……”

  “嗯?”

  “他说——实质上是分开的吧?”

  巴希达思索了片刻,问:“阿不思的神情是怎样的?”

  哈利努力回想了一下:“很严肃——但最后又好像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

  “仪器——我也不太了解魔法发明创造这方面,但我想那或许是一个能够探知灵魂状态的仪器——这当然是我的猜想,哈利,有的时候历史也需要猜想,那我们不妨用探究历史的心态来猜想一下这件事。”巴希达说,“有一条蛇,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阿不思说实质上是分开的,这是一个好消息,如果他说的是你和蛇,那就代表你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进入了蛇的身体,借用了蛇的眼睛,但蛇还是蛇,你还是你……”

  “如果他是在说蛇本身……分开的……”

  “对了!我想起来最开始那条蛇似乎不想攻击人的——”哈利努力地回想着当时他的心理活动,“他克制住了想要咬这个人的本性……但是不是因为要完成伏地魔的命令……”

  “可伏地魔到底派纳吉尼去魔法部干什么呢……”

  “纳吉尼?”巴希达诧异地问,“你是说那条蛇是纳吉尼?她还活着——”

  “她?”哈利不解地问,“奶奶,你知道纳吉尼吗?”

  “我知道的不是这个纳吉尼……”巴希达露出回忆的神色,“虽然她已经完全不是她自己,但我还是很高兴能听到她还活着的消息。”

  哈利惊讶地问:“她——的意思是,她过去曾是个人类吗?”

  “她原本是一名血咒兽人,这种魔咒会让人在人蛇两种形态切换,但是最终会永久变为动物,无法逆转。”巴希达叹息着,“我听阿不思说起过她,一个害羞温柔、安静善良的女孩,在那些故事中她显然还具有足够的原则性和道德性……”

  “或许只是巧合,会不会只是碰巧叫一个名字……”哈利难以相信,“伏地魔说他是靠纳吉尼的毒液和佩迪鲁的一些帮助获得一个暂时的身体,她怎么会……”

  巴希达的叹息声中带着遗憾:“血魔咒——哈利,我相信伏地魔在阿尔巴尼亚遇到纳吉尼的时候,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过去,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一条蛇——但或许她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名字非常重要,她过去爱过、在乎过的人叫过她的名字……又或者她的心中还有一丝良善,但这些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哈利从未想过纳吉尼是如何来到伏地魔的身边的,似乎一条蛇出现在伏地魔身边是顺理应当的,但是当他得知那条蛇曾经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人的时候,他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觉……难道是因为他在昨夜曾短暂地成为她?

  “巴希达奶奶,你能告诉我她的故事吗?”

  巴希达从躺椅旁边的小圆几上拿起茶杯,红茶还冒着氤氲的热气,“我并不是故事的参与者,哈利,不论过去和未来,我只是听得了只言片语……与纳吉尼相关的故事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已经离开我们了……我不知道他在世的亲人想不想谈起这个故事……”巴希达婉拒着,“我想此时此刻,我们更应该来谈谈你——如果那条蛇是纳吉尼,那么你只能是你,哈利,你不是蛇——虽然我还不清楚为什么你会借助她的眼睛,感知到她的思想,甚至还被她的情绪情感所影响……”

  “但灵魂与魔法都是玄妙的,即使梅林也不能说他参透了其中的奥秘。”

  巴希达放下茶杯,又拉起哈利的手对他说:“而生命看起来就直观好懂得多,来就是来,去就是去……只不过我们都知道,离开了的人还会留存念想,只要活着的人不忘记,他们就不算真正的死亡——最后一个要打败的敌人是死亡。”

  “走吧,我想清晨的阳光已经照亮了教堂彩绘的玻璃窗,我们一起去看看莉莉和詹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