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大侠10

  郭芙羡慕地望着黄蓉携妹妹离去的背影,苦着脸低头应了一声“是”。

  那边厢黄蓉拉着代真去寻药师,揽着她的肩攥着她的手腕,附在她耳边,只觉得怎么亲近都不够。

  代真面上是一贯的乖巧,黄蓉说什么,她都点头,说了一会儿,黄蓉就不满地点了下她的额头,“你现在也学坏了,就会应付我,一点儿心也不用。”

  “才不是呢。”代真立马双手抱着黄蓉的手臂左右摇晃,“妈妈在我心里永远是第一位的,谁都越不过去!”

  黄蓉心中一甜,面上便不可抑制地带出笑意,转念思及这些日子她同丈夫烦恼的事儿,表情又变得淡淡的,“你现在虽这样说,待到长大了,有了心爱的男子,就会忘了今日的话。”

  “不会的!”代真忙表决心,“我最爱的男子是爹爹,他最爱妈妈,我们都爱妈妈!”

  黄蓉面上复又出现温和的笑意,母女两个互诉衷肠,携手去寻黄药师。

  药师本在书房练字,听闻私出岛屿的几个小的回来了,便转道去了代真的书房。

  代真到时,药师正翻阅她离岛前的功课。

  她默默地行了一个礼,就垂首立在一旁,方才还与她母慈女孝的黄蓉见到药师,立马变了一副面孔,委屈地向她爹告状,“爹爹,真儿这次太大胆了,竟然敢偷偷跑出岛去,您一定要好好说说她!”

  药师头都不抬,“子不教,父之过,关我这外公什么事。”

  黄蓉讪讪道,“这……我怕靖哥哥倔脾气一上来,罚的过了……”

  代真自个儿站在一旁,都觉得她这娘亲小算盘打的啪啪的。

  只听药师又道,“那你来?”

  黄蓉更加委屈,“我舍不得。”

  父女俩面面相觑,代真暗笑了笑,主动站出来,“外公,你罚我吧。”

  药师听了她的话,往后一靠,手臂搭在圈椅上,好整以暇问道,“这罚……也得有个名头,为什么要罚你?”

  代真抿着唇,悄悄抬了下头,很快又垂下去,“不告亲长私自出门,叫家人为我担心,该罚!”

  黄蓉从旁插话道,“不错,以后万不可像今次一般行事……”

  药师抬眼,制止了黄蓉的话头,语气淡淡的,无喜无怒道,“也不算什么大事,似你这般年纪的江湖儿女,哪个没有偷溜出门的经历?”

  顿了顿,呷了一口茶,“这算什么大事儿,行了,去顽罢,忙了一年了,这会儿就该好好歇歇。”

  代真并未动作,面朝向黄蓉,等待她的反应。

  黄蓉暗怪爹爹宽容的处置,若不好好管教,下次又偷溜出去,给人欺负了怎么办?

  只是一见到代真的脸,她的心就软了,柔声说道,“去罢。”

  代真心中欢喜,面上也不掩饰,高高兴兴地出门去了。

  直至眼中已见不到代真的身影,黄蓉回过头,对着药师就是一阵埋怨,“外面不安全,爹你怎能说私自外出不是大事儿?!再说那杨过,瞒着我们将真儿拐出岛去,若是有了坏心,真儿可就回不来了!”

  黄药师睨了女儿一眼,“你呀,是关心则乱。”自上次遇到李莫愁后,真儿身上便藏了各种毒药暗器,真有那包藏祸心的,吃亏的还不知道是谁呢。“再说了,她玩得尽兴便好。”

  黄蓉仍是一脸的不忿,她不明白为何爹爹和靖哥哥都对杨过如此放心。

  这桩事后,小一辈的几个被严厉看管了几日,只是到底年节事多,不几日,郭靖就被纷至沓来的信件绊住了手脚,这几个又重获自由。

  有了新上岛的几个小辈,这个年过得异常热闹,甚至黄蓉都暂时放下对杨过的成见,未制止他领着代真上山下海地疯跑。

  在黄药师坚持不懈的观念输出下,她虽仍然保持着原先的看法,却会下意识地去捕捉代真的情绪。

  那张素来温婉含蓄的面庞绽放出往日少有的璀璨笑容,裙裳下摆几抹青色,不知哪里的野草榨成汁儿染在上面,颊侧生出两抹健康的红晕,有碎发缭乱地被汗水黏在发际。

  原来,她也会有这样调皮生动的时候,黄蓉怔怔地想着。

  …………

  时光忽忽已过数年,在桃花岛松快又安然的日子已成回忆,早在前两年,郭靖受襄阳官员之邀,举家北上定居襄阳,助其守城御边。

  代真已长成个绰约多姿的少女,因先天不足,她的个头总是最矮的,与健美英气的郭芙相比,总显得文弱娇怯。

  当下兵祸不多,襄阳少有地陷入了平静,代真便想出去游历一番,涨涨见识。

  她已缠了黄蓉好些时候,次次都被毫不留情地拒绝。

  “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这书虽没有读了万卷,也总有百卷了吧,为何不能出去游历?”

  代真苦恼地问道,她一生气,脸颊两侧已经消下去的软肉便会积成一团,可爱又可怜。

  黄蓉总忍不住去捏一捏,却不肯松口,“外面有什么好去的,你只是没见过觉得好玩,因此心生向往,真的去了,就会明白,其实外面和家里是一样的。”

  代真可怜地被捏着颊肉,口齿不清道,“一样不一样的,总要亲自去了才能知道,妈妈你当年不也一样偷偷出门去了,怎么轮到你的女儿就不行了呢?”

  黄蓉面色不改,毫无愧色地胡说八道,“哎,当年没有听从外公的话,妈妈心里也很愧疚的,要是现在让妈妈选择,定不会像当年一般鲁莽行事,而是安稳地呆在家里,孝顺外公。”

  代真偏头,脸上的肉肉好像更鼓了,妈妈也太坏了,自个儿曾经得到快乐,转头就堵死了儿女的路。

  她心头的怒火愈燃愈旺,“嚯”地起身,“我要去找爹爹,告诉他你后悔同他成婚了。”

  黄蓉眨了眨眼睛,这……她何时说过这话了?

  这头代真已经转身跑了出来,一面跑一面高喊“爹爹”“爹爹”,冲进了郭靖书房。

  跟在后头的黄蓉慢了一步,进门时就听她那素来贴心的小闺女在告黑状,“……她说现在不会做出同以前一样的选择,可不就是后悔当年和爹爹成婚了嘛……”

  郭靖满目慈爱地看着代真红彤彤的脸颊与撅起的小嘴,不必问他都知道这是在和她妈妈置气。

  只是要让她失望了,他也是不赞同她出去游历的。

  郭靖大掌抚着代真后背,怕她气怒伤身,又给追过来的妻子递过去一个安心的表情,“真儿啊,十里不同俗,你若想增长见识,趁此和平时期去邻近的几座边城看看,循序渐进,以后若仍想四处游历,也有了行走江湖的经验。”

  代真把头埋在郭靖怀里,闷闷地说,“我要给外公传信!”说完就转身冲了出去。

  郭靖与黄蓉夫妇二人对视一眼,双双笑了出来,只是笑过后又是一阵怅然。

  代真接到黄药师的来信时,杨过已带着粮队回到襄阳,此时正忙着将此行收获记载入库。

  黄药师的信中并没有声援代真,只是给她出了一个主意,她爹妈皆是当代大侠,倘若能制服他们,足以说明代真已有了独自行走江湖的能力。

  代真深以为然,于是郑重地将父母请来,下了一封“挑战书”,“……只需要三日,我就可达到目的,在此先因之后的冒犯给爹爹妈妈道个歉。”

  郭靖捧着茶不言语,良久,他抿了一口茶,“你真的这样想摆脱父母的庇护吗?”

  代真正色道,“我知道父亲母亲从来都对我爱护有加,我也知你们因我眼盲多有偏爱,但我从不觉得这是什么缺陷,也不愿意一辈子做一株活在父母荫蔽下的小树。

  我想成为一个健全、独立、能够不依靠任何人去做自己想做之事的人。”

  寂静的书屋内,墨香充盈着每一寸空间,阳光透过薄纱照进室内,其中跳跃着无数活泼的尘粒。

  站在那里的少女朗目疏眉,身量纤细,不似江湖儿女,反倒像是养在深闺的官家小姐。

  本以为是需人精心呵护的娇花,不料是一株迎风挺立的青竹。

  郭靖看着她,心中又是骄傲,又是担忧,他知道,这个女儿即将离开他的身边,不是外出游玩几日后归来的分别,而是从此一人独对风雨自成天地的离开。

  再回头看向妻子,发现她也是满目恍惚。

  “爹总说要我们放手,我却总不愿,要我们相信她,我也总做不到,她现在真的羽翼丰满,想要飞出去,我仍然想着要怎么做才能让她留下来。靖哥哥,在她心中,是不是以为我们只是将她绑在身边的一对平庸夫妻。”

  郭靖揽着她的肩,目光悠远,不知落在何处,“真儿她内秀,虽事事征求我们的意见,实则心中早有决定,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在她累了时,提供一个令她能安心歇息的港湾。”

  另一边,代真一鼓作气说了那些话,却也不敢留在那里面对父母的反应。

  她在府邸四处游走,路过小花园时不由驻足,初来襄阳时,她思念花草葳蕤的桃花岛,爹爹便将这个花园收拾出来,又给她搜集了些耐寒的花种,聊慰思乡之情。

  后来,随着杨过、大武小武兄弟渐去军中做事,郭芙、程英又主管丐帮事宜,她身边人影寥落,这花园几乎荒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