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刚刚他受到冲击,暂时昏了过去,不过我检查了他的状况,没有受伤。”

  伏黑惠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有些发闷的声音似乎也体现出了他此时复杂的心情。

  眼前的征十郎确实神情宁静,像是睡着了一般,无论是用肉眼还是咒力检查一周,都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伤痕。

  受到了冲击……应该是两面宿傩突然觉醒带来的冲击吧。

  但我想知道的是,羂索到底有没有来到这里。

  为了避免让惠出现多余的怀疑,我刚刚让真人没有跟过来,现在不免也有担心独自在外面的真人,会不会跟羂索遇上。

  不过,妖刀的控制,应该不会被轻易发现。

  幼时我控制母亲的时候,父亲他们多番检查,就始终没有发现外露的任何明显印迹,除了使用刀具一类的利器时,双眸会因为咒力翻腾而染上诡异的红,其他毫无异样。

  父亲对此很是欣喜,评价这是奇袭的神兵利器。

  不过,那以后也没有再次尝试的机会了。

  契约真人以后,我没有时间检查真人身上是否有异样出现,不过就外表来看,目前和之前的他并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不是我已经能够通过意识操控他,以及这隐隐约约满是恶意的呓语,简直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抱歉,惠,多余的话以后再说吧。你们和征十郎刚刚遇见了什么?”我抿了抿唇,抬眸望向伏黑惠。

  伏黑惠眼神微暗,有些沉重但依然坚定:“刚刚……出现了一个穿着僧袍的男人。他的咒术似乎跟重力相关,但还有几个咒灵在辅助他,我和悠仁两个人不得不分开来应付,结果……”

  他有些颤抖,还是说了出来:“悠仁他被迫吞下了十数个手指,然后赶在两面宿傩彻底醒来之前,朝着五条老师的方向离开了。”

  不得不分散开来,应该也是因为征十郎的关系。

  而征十郎会在这里,会昏迷过去,也都是因为我。

  我顿了顿,不知该说什么,悠仁选择逃离,应该也是因为这里还有征十郎这个普通人的关系,宿傩往往是无差别攻击其他人,这些事我也听五条老师说过。

  “你放心,我刚刚过来,正是因为五条老师已经和两面宿傩相遇了。即使吞下了这么多手指,但他也未必就到了全胜。我们……要相信老师!”

  我总觉得眼前的混乱应该是因为我引起的,一方面可以说是我成功打乱了羂索原本的计划,但另一方面,这也似乎让事态变得更加不可控了起来。

  此时此刻,除了保持信心,也没有什么可以说了。

  但终究是不能只把胜算压在五条老师一个人身上,我最后看了昏迷中的征十郎一眼。

  感觉心意相通以后,真正待在一起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多少。或许这也是不少前辈说过的,还要继续做咒术师,注定是不能跟普通人长久下去的。

  这世上一日有咒灵,就一日难以有安宁的时候。

  然而咒灵的来源,又偏偏是人类自身的怨恨。

  ……多么可笑的轮回啊。

  “惠,我去找那个僧袍男人。征十郎就拜托你了……这里还算是战场的范围,惠,拜托你带他到安全的地方,好吗?”

  伏黑惠愣了愣,马上道:“遥前辈,我跟你一起去找!赤司君……我送了他就来找你!”

  我笑了笑,我知道,伏黑惠从来都不是那种视生命为无物的人。他必须保障普通人的安全,才放得下心继续下一步。

  这是他稚嫩的体现,却对我接下来的行动很有帮助。

  “嗯,我就在这里等你。”

  没有丝毫怀疑,伏黑惠让玉犬扛起征十郎就走。

  我目送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正准备离开,就突然发现了角落里的小小式神——一只雪白雪白的小兔子。

  看来,他放心离开,也是因为留下了追踪我的后手。

  曾经还有些稚嫩的学弟,现在也渐渐成长起来了啊。

  不过,我也不是那个止步不前的我了。

  抱歉,又要欺骗你了。

  甩开伏黑惠留下来的小跟班后,我找到了待机中的真人。值得庆幸的是,真人就这么站在路边,却什么也没有遇到。

  要找羂索,还得从他这里下手更快。

  他似乎是羂索最为关心的一个咒灵,彼此之间总是能第一时间联系到。

  “真人,快,我们去找羂索。”

  “羂索……”真人眨眨眼,似乎不太配合的样子,紧跟着他歪了歪头,指了指我的背后,一脸天真,“他不是已经在你后面了吗?”

  ……什么时候!?

  我猝不及防地回头,等那个熟悉的僧袍撞入眼中的时候,感觉呼吸都要跟着心跳一起暂停。

  实话实说,我确实不太擅长卧底这个工作,但当场被抓住这种,我还是没想过的。

  只是羂索这个称呼罢了……

  他可能没听见!

  我自我安慰了起来,硬撑着和他打招呼:“夏油,我正要找你呢,情况有变,两面宿傩突然觉醒了。啊,莫非是你……”

  我装作刚刚猜出来的懵懂模样,一部分有模仿真人的成分在。

  不过,显然我的模仿,和我的伪装一样,都是烂得不行。

  “哎呀,遥,你成功了?”只是,羂索没有追问我什么,反而心平气和的向我开口,语气就像是问晚上吃什么一样平淡。

  我皱着眉头:“成功?你在说什么,夏油,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吧?”

  “夏油啊……”说到这个名字,他才终于笑了笑,这笑容透着几分轻蔑,又显得嘲讽,“遥,你刚刚不是叫我……羂索吗?真人把一切都告诉你了吧。”

  羂索轻轻叹息:“我可怜可爱的真人啊,还真是容易被人类欺骗呢。”

  我:……

  他这个样子,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

  也就是说,从始至终,一切都是他的算计只为了逼出妖刀这个能力——契约咒灵。

  但,妖刀这个能力,即使是宿主都不一定知道。羂索即使知道了,又怎么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幸免?

  我咬咬牙,试图垂死挣扎:“你在说什么啊?真人,你看看他……”

  “遥,你知道吗,成为妖刀俘虏的人,除了使用刀具一类的利器时回显露出来的殷红眼睛,还有一个特点。”

  特点?

  什么特点??

  这个时候伪装,显然已经没有必要了。

  不知怎么,胜利者在胜利之前,总是会有极强的倾诉欲望。像羂索这种谋划了许久的计划,总该有点东西要倾诉吧?

  不然,羂索也没必要告诉我,妖刀制造的俘虏,还有其他特点了。

  我要和羂索对话,尽可能套出他更多的计划来。

  就比如……

  羂索究竟想靠什么方法,来躲避妖刀对咒灵的侵蚀能力。

  “……那是什么?”

  羂索歪了歪头:“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清啊?”

  我咬咬牙,几乎是喊了出来:“……特点,是什么?”

  羂索微笑:“其实方法很简单,只不过需要你转换一个视角罢了。被妖刀转变的存在,咒力会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波段。”

  “哦抱歉,这种波段,通常只有咒灵才能攫取呢。我忘了你是人类了,遥。”

  我:……

  我知道咒灵有特殊的观察方式,但从不知道连咒力都有鲜明区别。

  羂索依然笑得温和:“是不是在想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发现过?你可别忘了,作为转化者,你的咒力,和他们,就是一样的呀。”

  我沉默了。

  我也明白他的意思了。

  这完完全全,是在说我当局者迷。

  也是在对我说,我要怎么凭借手上的这点手牌,来完成翻盘呢?

  “遥,现在你明白了吗,只有真正成为咒灵,你才能看到更多、才能拥有更多。你现在的所有烦恼,无非都是因为一个原因——实力不足。”

  “遥,你其实可以试着相信我的。”

  但我不太明白的是,羂索他为什么还在拉拢我?

  我的沉默被羂索看在眼中,他显然很满意眼前的这副局面,甚至朝着我走了过来。

  我看着羂索,还是夏油杰的样貌,却让人有些恨得牙痒痒。

  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怎么可以顶着夏油杰的外貌!?

  “既然要相信你,那为什么还没见过原本的你?”

  “哦呀,原来你是想见见原本的我啊,遥,我当然可以满足你。”

  羂索作出了有些吃惊的模样,但显然这也还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微微一笑,慢悠悠地抬手扶在额头的位置。

  “那么,来吧——”

  这画面实在太有冲击性了,曾经亦父亦友的人,现在就在你面前掀开了脑壳,露出的人类大脑上还长着有牙齿,甚至仿佛有近似脑浆的东西从中淌了出来……

  所有的声音、色彩在这一瞬间似乎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近似空洞的嗡鸣在我耳边震得我有些发麻。

  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那时,劝说我父亲加入、跟我父亲一同进行研究的家伙……

  是他!是羂索!!

  羂索保持着这副诡异的姿态,对我微笑:“看来,你已经明白了一切,遥。我等待这一刻,已经等了许久。”

  “你看,你也从一个小姑娘,长到现在这副模样了呢。”

  羂索从未放弃对妖刀的渴求与研究,那次失败,反而让他加深了对妖刀的兴趣。

  但本体只是一个脑花的羂索,作为咒灵,是无法成为妖刀的主人的。作为咒灵,羂索也不可能通过夺取妖刀宿主的身体来获取妖刀。

  因为羂索始终是咒灵,无法付出独立灵魂的咒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