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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91
“第三只手？”
布兰度联想起半个多月前的新闻报道。
“之前纽约某家报纸做过专栏，一位神秘大盗从佛罗里达一路北上偷窃，但一直没被抓到。
所有失主在被盗窃期间都陷入昏迷状，有人在半梦半醒间似乎看到了「荣耀之手」的蜡烛被点燃，而且第二天早晨醒来能闻到失窃房间里有一股古怪气味。”
布兰度没有随身携带这份报纸，“那是11月初的新闻，当时提醒纽约市民，圣诞月可能会撞见神秘大盗。新泽西的当地报刊可能也会有相关报道。”
所谓「荣耀之手」，是从死刑犯的尸体上砍下一只手。
通过一套黑巫术的步骤，像是加入盐、硝石、胡椒等魔药材料，把尸手浸泡其中。
经过半月的腌制，放到太阳下晒干。如果恰逢阳光不充足的季节，那就放到炉子里，在底下燃烧马鞭草与蕨菜将它烘干。①
盗贼把它当成具备魔力的烛台使用。
蜡烛插放在「荣耀之手」上，点燃，具备了让人昏迷能力。
西格也想起了那则新闻。如果神秘大盗继续北上，十一月正好进入新泽西州。
“吉什是个赌鬼，去年几度偷窃。近期他偷偷摸摸回小镇，他后腰的那只手可能就是「荣耀之手」。夜半鬼祟进入森林，是做了与盗窃相关的事。他一手拿着铲子，可能是去掩埋脏物。”
摩根教授不相信死刑犯的手掌能具备让人出入无阻的魔力。
所谓魔力，应该是在蜡烛制作时加入了某种特别药物成分，点燃后能挥发出致人昏迷的效果。
制作这种偷盗辅助道具，需要一定的药学专业技能。
吉什从哪里获取了「荣耀之手」？
里德太太编造谎言，说201房的冯·菲利伯特先生在20日退房，与大儿子吉什的古怪行为有关吗？
摩根教授：“下午，我去接触了现在201号房的住客。那人是在20日下午三点左右入住，入住时没有发现房内有什么不对劲。”
布兰度：“先去吉什出没的森林边缘区域看一看，他带了铲子，肯定动土了，势必会留下痕迹。以此为证据，能逼里德太太开口说实话。”
海迪建议，“不如找小镇的教区治安官哈根一起进入森林。他行事公正，不会让里德家欺压外来旅客。如果能挖到什么，他在场也能作为见证人。”
泥炭地小镇不算闭塞，里德家扎根于此上百年，但做不到一方独大。
因为让小镇发展起来的木材相关产业，离不了对外通商，绝大多数本地人的生计都与之相关。
治安官不会偏袒本地人，不会为了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布兰度：“好。”
冬夜，寒风瑟瑟。
从最近的气象变化来看，1831年新泽西的第一场雪不久之后就要来了。
治安官哈根没有推诿，立刻换上外套，一起前往森林。
五个人带上铲子。
西格带路去往马车夫见到吉什的位置。
海迪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从这里进入森林，到泽西恶魔出没的禁林区域最近。”
西格：“您去过禁林？”
“怎么可能。”
海迪才没有主动寻死的喜好。
“我只到过它的边缘。人们会在一些大树上留下记号，比如绑白布条示警，也会刻一些翅膀符号表示曾有泽西恶魔在附近出没。”
布兰度提灯率先走入。
如果真有恶魔来了，可以用炸.药贿赂它一下，或是让它帮着找人，或是让它待一边别碍事。
由于近一周没有下雨，能看到泥地上的脚印残余。
又因这一带离禁林较近，平时也没有多少人进出，能推测泥地上的残余脚印属于吉什·里德的可能性增大。
西格调查得仔细，下午问清了吉什的身高体重等情况。
“吉什穿42码的鞋，和这些脚印大小一致。看鞋印的纹路是一种胶底布鞋，是这一带工人们常穿的鞋子，也符合吉什的购买能力。”
一路寻找脚印，步步深入森林。
大约四五十分钟后，在两棵松树旁发现了有别于周围土壤的颜色，这是近期翻动泥土的痕迹。
目测地上被动土的区域形似长方形，长约两米，宽约半米。
五人神色一滞，空气突然僵住了。
这个形状不似埋葬偷窃所得的赃物，倒像是埋尸用的。
布兰度下意识紧紧攥住了手中的铲子。
埋尸，是谁的尸体？
不会的，一定不会是埃里克！埃里克不会闯过了大风大浪，在这样的阴沟里翻了船。
理智说着不可能，但完全无法放下悬着的心。
布兰度二话不说，直接挥动了铲子，以最快速度开挖。
西格四人也跟着动手。
十分钟后，随着泥土被挖开，坑中露出了被麻布裹住的尸体。
尸体身高约一米七，这才让布兰度狠狠松了一口气。近二十厘米的身高差距，说明死者不是埃里克。
死的是谁？
布兰度揭开了裹尸布。
男性，二十岁左右。
全身只剩贴身衣物，没有外套与鞋子。
死者已经开始腐败，散发尸臭气息，而在口、鼻、耳朵部位能看到一堆蛹壳。
治安官哈根捂住自己的鼻子嘴巴才凑近细看，随后摇了摇头。
“虽然脸变形了，但我可以确定，他不是本地人。也不是常来的商客，陌生得很。”
死者是谁呢？
五人合力把尸体抬了出来，再进行详细观察。
摩根教授：“尸体上是苍蝇的蛹，瞧这些虫蛹，很快就要破茧。这人至少死了十天。
苍蝇在尸体上产卵，孵化成蛆。蛆虫食腐，然后变成了蛹，大概再过一两天就该破蛹成蝇。”
即，死亡时间是在11月15日之前。
再捋一捋时间线。
11月15日，埃里克刚刚离开北新泽西的船厂，他在信里写是16日中午抵达小镇。
马车夫在深夜目击吉什拿着铲子进入森林，是在11月17日。
西格检查了死者，在他后脑上看到一个大洞，被尖锐物体刺穿。除了这一处，全身没有致命外伤痕迹。
尸坑内没有大量血迹，这里不是第一死亡现场。
附近泥地上有拖拽痕迹，沿着痕迹向北走十二米左右，看到了一块到膝盖的岩石。岩石棱角尖利，遍是干涸的血迹。
西格：“你们来看，人应该是在这里死的。”
布兰度已经跳入半米深的尸坑，仔细观察后，发现了一枚木制纽扣。
这枚纽扣的做工粗糙，没有抛光，纽扣上的两个孔洞大小不一，绕着几缕深棕色的线。
布兰度拿着纽扣走向了满是血痕的岩石。
岩石附近发现了另一种鞋印。
与森林入口的不同，这个鞋印是40码的。
海迪认出来鞋底花纹，“基本能确定是来自费城的一家皮鞋手工坊。招牌款式，挺贵的，一百英镑一双牛皮鞋。”
不过，这种40码鞋印的残留痕迹不多。
布兰度回忆了小镇最近的降雨记录。
距离今天，上次降雨是十天前的11月15日，应该是雨水毁去了大部分的脚印痕迹。
她拿出了尸坑里发现的木制纽扣。
“同样材质与孔洞数量的扣子，我在里德太太的衣服上见过。她也是用一样颜色的线固定纽扣。”
西格拿来看了看，表示也见过它。
“下午，我观察了里德家的其他人。旅店店主里德先生与二儿子的衣服用料相同，也都用了这种同款纽扣。”
治安官哈根：“这就是里德太太自制的。我们小镇上大多家庭都会就地取材，用锯木厂的边角料做各种物件，纽扣是其中之一。
里德太太的手艺不行，又不想多花钱找人帮忙，她家的自制物件是出了名的粗糙。”
一枚里德家的纽扣出现在尸坑内，几乎能肯定吉什·里德与这具不知名男尸相关。
森林尸坑，透露出了一些情况。
无名男尸的身份来历与具体死因不详，但从定制皮鞋印来看，这人生前小有资产。
不论是不是吉什把人杀了，可以肯定他掩埋了尸体。
死者的随身物品都不见了，有理由怀疑是贪财的吉什把东西全部取走了，连鞋子也不放过。
哈根立刻决定：“我去找人来把尸体运出去。然后，连夜突审里德家，绝不能让一个杀人嫌犯被窝藏起来！”
说干就干。
一个半小时后，11月26日，01:10。
「松林旅店」的大门被治安队哐哐敲响。“开门！是我，哈根。”
里德太太在房间内惊醒。外部的敲门声一下一下，仿佛夺命镰刀一样割在她的心上。
她紧紧抓住了丈夫的手臂，惊慌不已，“不好了！治安队来了！是不是吉什做的事被发现了？”
里德先生也惨白着一张脸，拼命摇头。
“不会的！吉什不会露出什么马脚。再说昨天中午，有人来找201号的房客，你应付了过去，后来也没人再来问。”
里德太太：“那么你说这么晚了治安队来干嘛？！”
躲也躲不了。
夫妻俩不开门，旅店内的客人们听到动静，怎么可能没有反应。
两人胡乱穿上外套，硬着头皮出了房间。
在里德先生的手搭上门闩之前，里德太太拉了他一把。
里德太太低声说：“无论如何，旅店内没留下任何痕迹。对方问什么，我们就是不知道。”
里德先生重重点头，咽了一口唾沫，把门打开了。
他板着一张脸想先声夺人，反问治安队凭什么半夜扰民。话未出口，被堵着了。
布兰度指间夹着那枚木制纽扣，没有说什么推理经过，更没有说什么法律道德。
“瞧瞧，这是吉什在泽西恶魔领地埋尸时的不小心落下的，而吉什有几天没回家了，他人去了哪里？”
里德夫妇正要说不知道，而隐约觉得哪里又不太对劲。
只见布兰度笑了起来，似乎非常好心提醒。
“我知道你们不知道吉什去了哪里，你们也是心宽，让大儿子在泽西恶魔的地盘动土，还留下了证物。难道忘了恶魔的本领，足以通过纽扣气息锁定他。之后，你们说会发生什么呢？”
里德夫妇瞬间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相互靠近。
埋尸，两人知道这件事，但吉什没说是埋在了禁林附近，更没说他在现场留下了纽扣。
这下要怎么办？吉什确实有四天没出现了，难道是在外被泽西恶魔给盯上了？
布兰度却还在继续，“现在很晚了，劳烦治安队前来，是为了「松林旅店」的所有客人安全。
纽扣不只沾上了吉什的气息，这枚扣子是里德太太你做的，你说这一片会不会被泽西恶魔盯上呢？”
“不！别来找我们！”“不！这事和我们真的没有关系！”
里德夫妻俩在开门时下定决心不开口，但听了这三五句话，立刻就破防地下意识一边后退一边大喊起来。
布兰度收敛了微笑，面无表情地盯着两人。
这个时代恶魔真的很忙，因为它在某些场合真的很管用，它能让死鸭子嘴硬的人被立刻撬开嘴来。
治安官哈根严厉地说：“里德！别给我装了，你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吉什谋杀的那个男人是谁！
泥炭地小镇绝不允许杀人犯存在，你们不老实交代，别想再继续开店。你开一个试试，你看大伙能不能答应！”
治安队一共来了十人。
众人举着灯，成包围状，围住了「松林旅店」的大门。这会齐声高呼：“立刻坦白，不然滚出小镇。你们究竟杀了几个人？！”
里德夫妻被这幅场景给吓到了。
里德太太先撑不住开口，“我说，我都说！吉什没有杀人，他只是捡走了尸体上的财物。”
11月17日，吉什又欠了一屁股赌债，回小镇向父母要钱。
他不敢光明正大地回家，知道自己出现会让旅店生意变差，于是在晚上偷偷回来。
抄近路，穿行森林，发现岩石边躺着一具衣着光鲜的男尸。
吉什取走了男尸的财物，其中就有「荣耀之手」。
由此推测死者是报纸上传言的神秘大盗。他特意将尸体给埋了，不想让人发现大盗的财物被他给顺手牵羊。
既然获得「荣耀之手」，当然想要试一试。
吉什盯上了自家旅店的旅客。
瞄准207号套房的三位法国人，这三人一看就很有钱的样子。
后来探知他们不是常来小镇的商贩，而是今年第一次到新泽西的学者。
11月18日，跟踪观察三个法国人。
发现三人与201号的客人一起在黄昏时分进入了森林，而且朝着禁林的方向去了。
吉什觉得四人是去找死的，小镇上没人敢踏足泽西恶魔的领地，那里是有去无回。
没有着急在11月18日施行盗窃，而是等到11月19日瞧一瞧四人有没有顺利回来？
如果四人顺利回来，想必一夜的森林徒步也很累，注意不到有人入室盗窃。
11月19日，深夜。
吉什确定201号与207号房的旅客都没回来。
他原定目标是偷207号房，但来都来了，顺便把201号也偷了。
三位法国人的行李里有不少好东西，但201号的冯·菲利伯特没留一件值钱的东西。
吉什还是一件不留的，把四人的所有行李都带走了，包括那一盆仙人球。
再普通的衣服，也能在黑市上换几美分，小钱也是钱。然后，他准备把仙人球随意扔掉，将花盆拿回去做烟灰缸。
正当吉什要离开时，遇上了起夜的父亲。
里德先生看到大儿子大包小包从客房区出来，顿时头皮炸裂。
吉什强辩，他获得了「荣耀之手」就有了不被人发觉的盗窃能力，往后不偷自家了。
这就说了如何处理赃物，以后偷其他地方，也让父亲不要操心。
还劝父亲不必忧心，这次201号与207号的客人没能力追讨失物。
因为四人进入禁林，而且一天一夜未归，估计再也回不来了。
里德先生追不上儿子，让吉什给逃了，但要处理他留下的烂摊子。
然后，夫妻两人商定隐瞒这起盗窃案。
「松林旅店」去年发生的监守自盗案件极大影响了生意，而家庭存款都给吉什还赌债了。
如果再爆发一次吉什偷盗事件，旅店生意怕是一蹶不振。
不如一口咬死旅客们是退房了。
最初里德太太的剧本是201号、207号房内迟迟没人回应。
当她开门，发现行李都不见了，桌上留了钥匙、房费与一张纸条说明自行退房离开。
万一四人回来，她就拿出瞎写的纸条，把这件事推给不存在的犯案者。正好最近神秘大盗出没，让那个成为尸体的男人背黑锅。
不过，时间一天天过去，201号与207号的四位客人迟迟没有再出现。
里德夫妇觉得四人凶多吉少，进入禁林后是真的死了。
也知道四人不是小镇常客，说不定短期内不会有人来寻，然后也就换一套剧本。
等某天，真有人来找，里德太太会说四人来前台退房离开，被陌生车夫接走的。
之前，夫妻俩胡乱编写的退房字条也不必拿出来。毕竟有字条就有实物，更容易露出破绽。
里德太太：“事情就是这样的，我向上帝保证，没有丝毫隐瞒。”
布兰度、西格与摩根教授面面相觑。
这种情况与原来的推论有一定差异，没有绑架，只有隐瞒不报，而埃里克没有预留口信就进入了禁林。
那说明一点，埃里克离开时，不认为此行有风险。
他还认定能迅速返回旅店，才没有带走仙人球与行李。
事实却与想象相反。
埃里克11月18日黄昏入林，现在是11月26日凌晨。这七八天之内，没人在小镇上再次见过他。
禁林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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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制作过程参考：《东西不可思议物语》，【日】涩泽龙彦
Hand of Glory，《哈利波特》也出现过，有的版本译成“荣光之手”。这就是用了欧洲传统民俗。
根据《东西不可思议物语》，其中提到耶稣会恶魔学德里奥的报告，某起使用荣光之手的盗窃案中。
被偷那一家的女仆用水灭了「荣光之手」上的蜡烛，神奇魔力立刻消失，全家都行了过来，盗贼被逮个正着。
个人推测，烛台与蜡烛的制作过程中加入致幻昏迷的草药成分。点燃后，发挥出迷药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