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别许久,柳含重新看到回来一起上课的池衍,看起来非常高兴。

  在回去的路上,她仗着自己目前还维持着的身高优势,毫不避讳地勾上池衍的肩膀,凑到人耳边抱怨着自己这几日上课都没人陪自己说小话,无聊得要命。

  池衍:“……”他好像一开始是立志要认真听课来着?

  “诶,小衍,你的嘴唇怎么破皮了?”柳含距离近,眼尖地发现少年唇瓣嫣红,嘴角处还有道不太明显的口子,像是被不小心咬出来的。

  “啊?”池衍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相触的刹那像是腾地燃了一把火,一路烧上了池衍白净的脸颊,留下浅浅的绯红。

  柳含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少年脸上突然飘起了可疑的红晕,眼神有些飘忽,不知想到了什么无法言说的东西。

  刚回来那日,晏行最后吓唬人的时候,绝对没想到会一个不小心把人逗过头了。

  小狐妖连续几日都像是极度缺乏安全感一样,像个小尾巴一样,自己师尊去哪就要跟到哪,最后如愿被搂在怀里亲到腰软腿软,眼中水雾迷蒙的时候才会相信对方不会那么残忍地再也不亲近自己。

  不过这种情形往往只暂停片刻,很快又会开始周而复始,池衍回来后本来打算去找柳含他们的,被自己师尊这么一吓,几天都待在人身边,哪都不肯去。

  晏行好不容易才把人哄好,让总是缠在自己身边要亲亲的小徒弟放下心来,又亲自把人送出门,在临走前小狐妖期待的视线中又抱着人亲了一会儿,才看着少年放下心来上课去了,总算将自己无意中惹出来的祸收拾了干净。

  池衍被柳含这么一问,又记起了唇瓣上来自对方的熟悉触感,就像是一把打开某扇门的钥匙,不由自主地带起了一连串让他脸红心跳的回忆。

  那人的怀抱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每当被完全环在怀中的时候,嗅到晏行身上的浅淡香味,都会让池衍非常安心。

  但偶尔池衍又会觉得自己师尊好像在若有若无地使坏,有好几次两人分明还在温柔地唇齿交缠,下一瞬对方却会突然退开。

  但当池衍茫然又难受地睁开半阖着的眼眸,抬眼看向晏行时,那人又还是一副柔和的笑意,体贴地温声问他怎么了。

  然而小狐妖的脑子已经被柔情蜜意缱绻地泡成了一团浆糊,只会无助地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眼前人,凑上去在人唇角不着章法地浅啄,或是顶着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狐狸耳朵软乎乎地在人颈窝处蹭蹭,不上不下地被悬置了许久,才迎来对方重新落下来的吻。

  妖族对感觉的记忆尤为深刻,这些亲密的回忆伴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掌和自己相触时的感觉,一下子就塞满了池衍的脑海,让柳含连着问了好几声,才把他的魂唤回来。

  池衍摸完自己唇角,又摸了摸鼻尖,将脸微微撇过一边,错开了柳含看向自己的视线,小声地含糊道:“没,没什么,吃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呃,咬到了。”

  柳含狐疑地盯着人看。

  若是站在这里的是其他人,轻飘飘一句话就圆过去了,奈何少年太不会撒谎,那心虚的眼神和情不自禁降低的音量让人想不怀疑都难。

  柳含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没人,又凑近了几分,两眼放光,清秀的面容上露出个八卦的笑容:“老实向师姐交代,你是不是和哪家仙子在一起了?”

  “没有……”池衍否认。

  “小衍啊,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柳含故作伤感地叹了口气,对人道,“你说,一开始是不是师姐带着你上课的?”

  池衍点头。

  “是不是也带着你去找各种好吃的?”

  池衍再度点头。

  “那你是不是也应该和师姐说说你与那位仙子是什么情况?”柳含循循善诱道。

  池衍点……不能点头。

  “师姐——”池衍叫人,又窘迫又无可奈何。

  然而柳含见他没有松口,锲而不舍地自己在那钻研起来。

  她松开勾着人肩膀的手,摸着下巴在那推测:“应该不是门派中弟子,不然我肯定见过,只有可能是在外面认识的。”

  像是发现了什么,柳含猛地转头道:“仙尊知道吗?应该知道吧,你不就是跟着仙尊一起出去的嘛。”

  “能让仙尊都没有异议,对方肯定很了不得,到底是谁呢……”

  池衍就在那看着柳含的猜测往错误的方向越奔越远,却又不愿放弃,刚才听课都时候都没见她如此认真,绞尽脑汁地在那思考着。

  池衍有一瞬都要不忍心了,想着要不跟她说算了,但又记起印象中人族间的师徒好像不能在一起,怕说了后柳含会更加接受不了。

  善良又体贴的小狐妖左右为难之际,就听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嗓音。

  晏行缓缓走到他身边:“发生什么事了?一直没见你回来。”

  一旁的柳含也顾不上去琢磨池衍的风月史了,连忙向突然现身的晏行行礼,池衍也意外地看向自己师尊,第一次见人等不及到要出来找自己。

  晏行温文尔雅地向柳含一颔首,对池衍道:“你兄长传信,要你马上准备一下,明日之前回去一趟。”

  池衍一听,还以为苏合出了什么事情,立马紧张地拉住了晏行的袖子:“师尊,是阿兄那边遇到什么了吗?”

  “不是,无需担心。”晏行轻轻拍了拍池衍拉着自己衣袖的手安慰,鉴于还有其他人在此,没有说得特别清楚,“等会儿再跟你说。”

  柳含则有些好奇,此前她从未听池衍说起过自己的情况,她也自觉地没有多问,有时候觉得对方挺神秘的,感觉似乎和他们隐隐有些不一样。

  不过仙尊的徒弟嘛,和常人一样才奇怪了,柳含不甚在意。

  但仙尊明显对自己徒弟的来历非常清楚,提起对方的家人时语气自然,就好像已经一起生活了许久,连带着对对方的所有关系都是熟悉的。

  不过柳含敏锐地意识到有些东西自己不便知道,很识趣地准备离开。

  想到池衍刚回来不久又要走了,脸上不禁现出些不舍,池衍看出来了,保证自己回来后第一时间找她出来玩。

  “算啦,等你回来我就要准备宗门大比了,前些日子病了一场,落下好多,再不好好准备师尊要骂死我了。”柳含摆摆手,语气戚戚。

  病了一场?

  对方刚才没有提及此事,不过看如今面色红润,神采奕奕的模样,想来不是什么大病,不过对于友人的关心还是让池衍正要开口询问,但让他意外的是,晏行却比他先问了出口。

  晏行仙尊平日里性子温和却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因为和池衍相熟的原因,比起门派中的其他人,柳含与这位神秘莫测的仙尊接触机会要多上一些,才隐隐约约觉得对方恐怕要比自己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冷,温润如玉的外表下是刻进骨子里的淡漠,只有在面对自己的小徒弟时,那双古井般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才会浮现出真实的温度。

  对方突然那么关心自己,让柳含几乎有些受宠若惊,磕磕巴巴地道:“就,就是突然发热了,可能是前段时间冷热交替,一个没注意,就感染风寒了。”

  听起来没有问题,柳含虽然已经入道,但修为尚浅,偶尔有个头疼脑热也不算怪事。

  晏行却微蹙着眉,继续问道:“大概是在什么时候?”

  “啊?”柳含挠了挠头,眼中现出迷茫,“仙尊我好像也记不清了,唔,好像是您和小衍出去不久后吧,对了,我想起了,应该就是命理课后三日,那时小衍还和我一起上课呢。”

  柳含回忆起了当时自己躺在床上却不得不挣扎着爬起来完成命理课课业时的悲惨经历,本就不太清醒的脑子被一堆拗口艰涩的术语折磨得越发头痛的时候,就格外羡慕这时候已经跟着自己师尊跑外面逍遥的池衍。

  猜想被证实,晏行看向柳含的眼神有些复杂,最终只意味不明地开口道:“日后多花些心思在命理上。”

  原来当日他感觉到自己徒弟命格被人测算的来源竟然是这个年轻弟子。

  修为尚浅,测算命理也测算得磕磕绊绊,却能出乎意料地撞对了结果。

  无论是身上气运或是此道天赋,都有可圈可点之处。

  “啊?噢噢。”柳含迷茫地应下,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或许仙尊是觉得自己水平太糟糕了?

  但她就是看不懂,有什么办法嘛,仙尊那么厉害,当然觉得学这些不在话下。

  晏行只语焉不详地点了她一句,便伸手揽过身旁同样在状况外的小徒弟,带着人走了。

  柳含看着两人走远,盯着晏行非常自然搂着少年的手,突然意识到不太对。

  以前不是没见过仙尊和小师弟走在一起,虽然亲密,晏行却从不会像现在这样和人接触,只有池衍喜欢往人身上凑,但无论如何两人间始终都隔着一层师徒间的距离。

  但现在……

  柳含的眼中满是震惊过度的呆滞,整个人似乎要原地化为一尊石像。

  她看着仙尊非常亲昵地环着自己徒弟,少年转过头来和他讲话的时候,两人间的距离近得几乎下一瞬就会演变成一个缱绻缠绵的吻。

  她再联想起晏行出现前自己缠着池衍问的那个问题,一个荒谬的答案在心中浮现。

  苍天啊,她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