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池衍就被抵在了桌边。

  冰凉的桌沿抵在腰后,他一只手被对方松松捉着,另一只手撑在桌上,顺着晏行的力道微微仰头,随着对方那张如画面容一点点靠近,撑在桌上的那只手情不自禁地蜷起,揪紧了自己袖口的布料。

  虽然他整个人都被扣在怀中,但池衍能感觉到对方并没有真的用力,就像随时都允许他反悔似的,就连靠近似乎都小心翼翼,试探着他的反应,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直到——

  一个轻飘飘的吻落在唇上,像是轻盈的雪花,悄无声息地落在松软的雪地上,又随着温度的升高慢慢融化。

  晏行的吻就和他本人一样,温柔又不容抗拒。

  初时只是浅尝辄止般的轻吻,随着唇齿间的交缠,池衍觉得自己也像是要融化在对方的怀中一般,撑着桌案的手转而环上了眼前人修长的脖颈,每当他被亲得腿软,想要往下滑的时候又被人搂着腰往上提,一次又一次地被扣回怀中。

  挂在人脖子上的手臂也无力垂下,转而抓住眼前人的小臂借力,那双勾人的狐狸眼微微眯起,似有无边春色从眼中蔓延开来,染红了眼尾,让那细腻白皙的脸颊上也带上了一层浅浅的绯红。

  初尝情欲的小狐妖没一会儿就招架不住了,在喘息的间隙断断续续地唤师尊,像是在求饶。

  他的师尊平日里对他百依百顺,现下却没有立马放开他,又把人揉在怀里亲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直起身来。

  窗外阳光正好,暖融融地洒在人身上,院子里静谧祥和,只有偶尔几声清脆鸟鸣,伴着缱绻而过的微风,天地之间,似乎只余一个眼前人。

  晏行指尖还停留在那人被亲得殷红的柔软唇瓣上,轻轻摩挲。

  这时候眼前的少年才有了几分狐妖的影子,眉眼含春,眼眶红红的,泛着水雾,无意中的抬眼,撩人而不自知,温软的身躯似乎也融成了一池春水,化在拥着他的人怀中。

  晏行在池衍的眼神中再次败下阵来,捧着少年的脸,又吻了下人透着粉的鼻尖。

  池衍眨了眨眼,冰凉又咸涩的液体突然从过载的眼眶中滚落,正巧砸在眼前人白玉般的修长指尖上。

  晏行的动作一顿,指腹抹去小徒弟的泪珠,语气中是掩不住的心疼:“怎么哭了?”

  池衍抽了抽鼻子,嗓音闷闷的,又软得不可思议:“我不知道……”

  池衍恍惚中觉得,眼前的缱绻温情他像是已经太久没有感受过了,太过于来之不易,以至仅仅浅尝了一点,心脏就酸软得难受,朦胧的视线中眼前人眉眼如画,犹似梦中,让他止不住地想要落泪。

  看着少年咬着唇,努力想要把泪意憋回去的样子,晏行只觉得自己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摸了摸怀中徒弟的脑袋,就像对方还是只小狐狸时一样,揉着后颈那一小块白皙的皮肉,把柔软的身躯往自己怀中又按了按,眼睫垂下,轻浅又温柔的吻落在对方眉心,又往下流连,一路滑过人泛红的眼尾、眼下的泪痕、湿漉漉的下颌。

  直到感觉池衍止住了眼泪,晏行才稍稍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他垂眼看去,小徒弟那双漂亮的狐狸眼还残留着水汽和薄红,但整个人已经平复下来,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似乎还发生了什么变化,见他停下,神情竟有些疑惑,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问道:“师尊怎么不继续了?”

  晏行:……好像有哪里不对?

  被他看着,池衍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淡淡的红晕未散,双眼却亮晶晶的,不知道在期待些什么。

  见自己师尊半天没反应,池衍干脆心一横,再次环上眼前人的脖颈,踮脚在晏行的唇角浅啄了一口,直勾勾地看着他,无声地催促着。

  晏行直觉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他抬手回抱住小狐妖细窄的腰身,同样问道:“小衍觉得接下来应该是什么?”

  他这么一问,池衍反而觉得这人像是在欺负他,硬是要逼着自己亲口求欢

  一样,红着眼眶软绵绵地瞪人:“师尊分明是知道的。”

  继昨晚“会打人”之后,晏行又被自己徒弟扣上了一顶“明知故问”的帽子,一时之间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他轻轻捏着人下颌,反问道:“那小衍来说说,我应该知道什么?”

  如果忽略两人间过分亲密的姿势和池衍还有些红肿的殷红唇瓣,晏行的语气和平日里教导徒弟时无二,温柔中又不乏正色,就像在考校人功课一样。

  妖族一向自在惯了,没有人族那么多纲常伦理,小狐妖今日却无师自通,被这种反差弄得有些羞赧,脸上绯红更甚,想要偏过头去,却又被人捏着下巴,逃避不开,只能垂下眼睫,用蚊子般大小的声音道:“就是……最亲密的道侣间会做的那种事呀。”

  晏行觉得奇怪,他这徒弟虽然是狐妖,却连双修都看不明白,什么时候开窍开得如此突飞猛进了?

  池衍却还在那缠着人问:“师尊刚刚都亲了我了,我们现在不就是道侣了吗?”

  "师尊不许欺负我不懂。"他扯着晏行的袖子,“道侣就应该做只有道侣间才能做的事。”

  晏行无奈,他听说过狐妖重欲,可是就凭他家这只小狐狸的出息,怨不得晏行第一反应是对方又理解岔了什么,怀疑是不是池衍那个不靠谱的兄长又给人胡乱灌输了什么东西。

  毕竟是狐妖嘛,还小,语出惊人些也是正常的。

  晏行不忍打击对方,转而摸了摸人柔软的发顶,语气温和道:“现在不行,等以后小衍学会族中的那些法术再说吧。”

  “师尊骗人,才不用那么麻烦,之前明明就已经——”池衍突然意识到不对,慌忙住嘴。

  可惜为时已晚。

  晏行已经从后面戛然而止的话语中读出了什么,一把拉住见势不妙想要溜走的小狐妖,挑眉道:“走什么?小衍那么急想去哪?”

  池衍八百年不说一次谎,被逼急了,只能绞尽脑汁,吞吞吐吐地道:“我去……我去看看阿兄,嗯……那么久了,他都没看到我们,肯定会觉得奇怪的。”

  说得挺像那么一回事,可惜那慌乱又躲闪的眼神把他出卖了个彻底,晏行半点也不信徒弟说的话,轻而易举地就笑着反驳道:“你兄长他连自己的房门都没出过呢。”

  “师尊怎么知道?”池衍不服,但随即想起自己师尊的修为,以对方的神识一探便知,又哑了口,只能搜肠刮肚地另想借口,“那,那……”

  “小衍。”

  没等小徒弟再想出什么蹩脚的理由,晏行先一步打断了,漆黑的眼眸锁在少年身上,非要人把话说清楚:“小衍说的之前是什么意思?”

  晏行把人扯得离自己更近了,摩挲着对方的手腕,弯了眉眼,仍是温柔地笑着,轻飘飘地补充道:“如果再说谎可是有惩罚的哦。”

  池衍一激灵,头一次在自己师尊温柔的语气下感受到了丝丝寒意,吓得咽了口唾沫。

  小狐妖彻底败下阵来,呜了一声,一头扎进人怀里,崩溃道:“师尊别问了,我答应了别人要保守秘密的。”

  ……别人?

  小徒弟生活的圈子越来越大,有不想和他这个做师尊的说了也是正常,换作平常,晏行便顺着人不问了。

  但小狐妖刚刚还温顺地靠在自己怀里,亲密又缱绻地唇齿交缠,转头却又有了个要这样替人保守秘密的“别人”,让晏行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但他也不逼问怀中的徒弟,而是自己顺着对方刚才的话语推敲,自顾自猜测道:“小衍是觉得我之前对你做过什么事情吗?”

  晏行也没管某人埋在怀里一声不吭装死,抬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小狐妖那柔顺的银白色发丝,把记忆中池衍在门派中的日常活动轨迹过了一遍,很快锁定了目标。

  “是那日药峰的品鉴会?”

  话音刚落,晏行立马就感受到怀中人微不可察地一僵,不由失笑。

  他稍一回想,就记起了把人抱走时拐角处一闪而过的身影,轻描淡写道:“那个叫林白汀的弟子?”

  池衍整个人都懵了,他不过就不小心说漏嘴了半句,他的师尊怎么转瞬之间就挖了个掉底?

  “他跟你说了什么?”晏行把人从怀中挖出来,问道。

  事已至此,池衍抵赖也没有任何效果,又觉得自己师尊明知故问实在可恶,气鼓鼓地在对方那冷白修长的脖颈上咬了一口,犬齿叼着轻轻磨了磨,仰头哼哼道:“师尊做了什么难道自己不知道吗?”

  晏行:……他还真不知道。

  晏行觉得这样再绕来绕去他们两人可能永远也掰扯不清楚,干脆直接道:“我那日找到你时,只是用法术让你暂时失去了意识,然后就把你带回去了。”

  池衍却难得敏锐地发现了晏行话语中的漏洞:“可是师尊之前不是这样说的,你说找到我时我就已经晕过去了。”

  晏行看着小狐妖一脸“你休想骗我”的得意神情,好笑又无奈。

  本来是想给徒弟留点面子的,但是架不住某人自己偏要往这上面撞。

  池衍扬着下巴,等着人解释,就听上方传来一声幽幽叹息,晏行道:好罢,既然小衍一定要问的话。因为当日你不太清醒,一直往人身上缠……”

  视线下移,对上一双惊愕的狐狸眼,继续道:“……就像现在这样。”

  晏行看着小徒弟瞬间红了脸,噔噔噔地往后连退几步,就像受惊炸毛一蹦三尺高的狐狸,心中暗笑,不紧不慢地补充完剩下的话:“本来是觉得你面子薄,没说,这可怪不得我了。”

  “可是,可是,师兄说他亲眼见到……”池衍犹自不相信地喃喃自语。

  “我抱着你离开的时候走得急,没顾得上收拾好,所以可能让他有了什么误解。”

  晏行的解释有理有据,让人信服,而且直觉告诉池衍,他家师尊说的是真的……

  再次给自己挖了个坑的小狐狸无地自容地在心里哀嚎,声音颤抖:“师兄说那是最亲密之人间才会做的事,让我不要被蒙在鼓里……”

  但池衍知道后,很奇怪的,第一反应却不是气愤,毕竟他对此完全没有一点印象。

  反而是当时正处于极度纠结忐忑的情绪中,对眼前人越来越强烈的渴望和对方对自己总是温和又疏离的态度让他举棋不定,只从这封信的只言片语中让他燃起一丝希望,总算看到几分对方对自己的不同寻常,所以这才如个导火索般,让他一咬牙当晚就去找人了。

  没想到,弄半天,原来是自己的误会。

  池衍的情绪莫名低落下去,就像一切都是他自己的自作多情。

  池衍才耷拉下眉眼,就见晏行来到自己面前,抬手揽过他的肩膀,执起几缕发丝,在发尾轻轻落下一吻,温柔地笑着道:“不过我确实早就对小衍心怀不轨了,林白汀那些话,从某种程度上也算不得错。”

  诶?

  池衍惊讶,心里又泛起丝丝的甜,刚往下坠的心情瞬间又被人毫无遗漏地稳稳接住。

  可是接着无论他怎么追问,晏行都再也不答了,只弯着眼睛看他。

  池衍只能作罢,但还是不忘对自己师尊道:“那师尊要答应我,不能因为这个去责怪林师兄,他传信给我的时候就要我不能被师尊知道。”

  “他对你倒是不错。”晏行却是先意味不明地淡笑着说了一句,才好整以暇道,“难道我在小衍心中就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谁知道呢。”池衍小声哼唧。

  “嗯?”

  “没有没有,是我说错了。”小狐妖在自己师尊那温和却又莫名透着凉意的目光中举手投降。

  不过刚安分了一会儿,又不放心地追问:“师尊保证?”

  “保证。”晏行被问得无奈,话音一转,“不过小衍确定要一直提别人吗?”

  池衍再迟钝也意识到对方语气的不妙了,连忙摇头,抬手在自己嘴巴上作手拉拉链状,乖乖闭了嘴。

  只是他刚安静下来,窗外天色却陡然一暗,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往外走去。

  苏合都已经在自己房门前站半天了,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吱呀轻响,“哟”了一声,对一起出现的两人道:“都变天了,您二位终于舍得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