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孙微言真的迎来一位“小朋友”。

  那是宫笑尘亲自送上门的,孙微言还没开门就听到它“嗷呜嗷呜”的叫声——一个只有几个月大的小狗。

  宫笑尘身形优越,气宇轩昂,笔挺的西装是与他最为相称的配饰,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他的气势。

  可是今天,昂贵的黑色西装上粘了毛、勾了丝,还有梅花形的爪子印。

  宫笑尘没有像拎奖杯似的捏着小狗的后颈皮,而是横起一条手臂,抱孩子似的抱着小狗。

  那张脸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冷淡得几乎疏离,像在开会,像在视察,就是不像在抱狗。如果有人看到这张脸,一定会自动躲开,狗狗不会。

  小狗一点不怕生,踩着宫笑尘的手臂往肩上窜。

  宫笑尘没有露出一点嫌弃,几次上手把它捉下来。

  次数多了,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无奈的裂缝,是被“欺负”后的凄惨模样。

  因为有助理在,宫笑尘从不拿东西,最多就拿一个手机。现在在身上挂着一只狗,好像宝相庄严的菩萨拿了魔卡少女樱的星之杖当法器。

  毛茸茸的小家伙赋予宫笑尘前所未有的强烈反差,孙微言忍俊不禁,但又不敢真的笑出来。

  那些笑像露珠似的凝在孙微言的眼睛里,让本就柔软的眼光平添了几分棉花糖似的甜蜜。他不想让宫笑尘察觉,收着、敛着、躲着,其实早被宫笑尘收入眼底。

  被小狗折腾得没脾气的宫笑尘悄然怔住,小狗趁着这个机会跃上他的肩膀,它不想止步于此,还要往宫笑尘的头上跳。

  “喂……”孙微言想让小狗下来,小狗一个不小心,后脚踩空,眼看着就要摔下来。

  “啊!”声音陡然变调,两个人同时伸手,宫笑尘稳稳地将狗接住。

  孙微言也是冲着狗去的,当狗落在宫笑尘的锁骨时,他的手已经来不及收,最后不偏不倚地按在了宫笑尘的胸口。

  那里鼓鼓囊囊的,明明隔着重山似的布料,却能感受到一下又一下异常强烈的心跳。

  “对、对不起……”孙微言收了手,手指的余温惹了祸,把脸烫得绯红,他慌慌张张地没话找话,“宫先生买了狗?”

  宫笑尘说:“捡的。”

  两个字,言简意赅,仿佛再多一个字都是浪费。

  “不可能。”孙微言不信,这可不是普通的狗。别的狗他不一定认识,这一只他熟,是著名的拆家能手,人送外号撒手没的哈士奇。

  小家伙又健康又干净,怎么看都不像流浪的,怎么可能是捡的?

  宫笑尘不打算多做解释:“就是捡的,你那只狗太孤单了,正好和它做个伴。”

  尘尘闻声而来,兴奋地在孙微言腿边打转。

  孙微言摸了摸它的头,把好消息告诉它:“你有新朋友了!”

  孙微言把狗接过来,问:“它有名字吗?”

  “有啊。”宫笑尘说,“叫言言。”

  “哪个yan?不会是……”孙微言灵光一现,整个人像是坐上了一艘小船,心动的感觉像水波一样摇摆荡漾。

  哇!不会是“颜星耀”的“颜”吧?

  可是感觉有点奇怪,还是叫“星星”更好一点,“耀耀”也不错,不过也无所谓啦,只要和颜星耀有关就好。

  见他美得要上天,宫笑尘“嗤”地一笑,嘲弄道:“想什么呢?当然不是。”

  别太自作多情了,虽然确实是“孙微言”的“言”,但这个名字和孙微言一点关系都没有。

  “言言”这个名字可是大有来头。

  宫笑尘解释道:“它生在六月,是双子座,双子座是黄道十二宫里的第三宫,属于水象星座,水象星座还包括巨蟹座和天蝎座,这几个星座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待人接物比较感性,所以给它取名叫言言。”

  孙微言一边听一边点头,仿佛回到了高中课堂,表面上看十分认真,其实完全是出于礼貌。

  他听了半天也没有理清“星座”和“颜颜”有什么关系,等宫笑尘说完后,他终于明白,他们之间最大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

  孙微言很不理解:“既然出生在六月,是双子座,那就叫双子吧,好听,也好记。”

  他低下头,摇了摇小狗的爪子,用对待小朋友一样的声调说:“怎么样?双子?”

  小狗有了新名字,仰起头“嗷呜”一声。

  一人一狗欢欣鼓舞,只有宫笑尘冷着脸,声音也沉了下去:“不行。”

  孙微言委屈道:“它都同意了。”

  宫笑尘藏起和孙微言差不多的委屈,拿出上司对待下属的蛮横,执拗得有些幼稚:“我说不行就不行。”

  “好吧好吧。”孙微言也没有固执己见,因为他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他假装要换个名字,其实是想试一下宫笑尘的态度,这不,一下就暴露了。

  哎呀,甜死了。

  宫笑尘知道他的狗叫“尘尘”,就“捡来”一只叫“颜颜”的狗和它作伴,这么明显的心思,狗都看出来了。

  孙微言当然会成人之美。

  他大方妥协:“那就叫颜颜吧。”

  就是喊“颜颜”的时候有点怪怪的,总觉得好像在喊……

  不会的,肯定是他想多了。

  转眼到了开机仪式,孙微言又见到了剧组的工作人员。和上次不同,这一次颜星耀也会到场,所以大概率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情节点。

  开机仪式设在郑为宣的酒店。

  电影开拍在即,作为宫笑尘的好友,郑为宣提过一嘴,“有没有酒店的戏份,我可以赞助场地。”

  本是一句玩笑话,剧组那边认真考虑了一下,觉得非常可行。

  选在这里拍戏,既能看在宫笑尘的面子上尽可能为剧组提供方便,又能为这家新开的酒店宣传造势,双方一拍即合,为今天的盛会做足了准备。

  可惜天公不作美,一场大雨打乱了剧组的计划,开机仪式只能等雨停了再开始。

  人员、设备一到,每分钟都是钱,剧组不能闲着,制片人当机立断,把下午的工作提到上午,抓紧时间拍室内戏。

  大部队转移到楼上会议室,马上就要开拍了,郑为宣也蠢蠢欲动。

  他没见过拍戏,想去凑凑热闹。

  “要不……咱们去看一看?”郑为宣向宫笑尘提议,怕宫笑尘不答应,特意把他捧得很高,“您也给他们指导指导工作?”

  孙微言正愁宫笑尘和颜星耀说不上话,郑为宣的建议仿佛一场及时雨。孙微言赶忙在一边帮腔:“好啊好啊。”

  “好什么好?”宫笑尘横了他一眼。

  孙微言忘了那天去剧组的落魄模样,他可没忘。谁知道是哪个场景勾起了他的伤心事,眼泪说来就来,止都止不住。

  他特意买了一只狗送过去才算把他的小助理哄高兴了,这要是又弄出什么乱子,他又该拿什么哄?

  再说了,郑为宣没见过拍戏,宫笑尘是见过的。

  其实没什么好玩的,一个场景,几句词,一遍不过就要拍上好几遍,哪怕过了还要再补些近景远景,反反复复和卡了似的,看得人心烦气躁。

  宫笑尘不想去,转身往相反方向,相比去看拍戏,还不如放弃底线:“我宁愿去玩大富翁。”

  “啊……”郑为宣发出遗憾的声音。

  虽然大富翁也很好玩,但他还是想去看拍戏。

  然而胳膊拗不过大腿,宫笑尘不去,郑为宣只好和剧组的工作人员分道扬镳,和宫笑尘去了地下一层的游戏室。

  三个人三个棋子,宫笑尘手风很顺,一马当先抢占了不少好地。

  郑为宣不信邪,撸胳膊挽袖子,叫嚣着要扳回一城。

  孙微言本就是个陪客,心思也不在游戏上,有几次差点错过赢钱的好机会,是宫笑尘提醒了他。

  郑为宣不乐意了,酸溜溜地说:“还能这么玩吗?怎么还带提醒的?”

  宫笑尘瞅他一眼,勾起嘴角,说:“行啊,我也提醒你。”

  “好啊。”宫笑尘号称点石成金,多少人把他的话奉为圭臬。

  郑为宣拿起棋子,等着宫笑尘的指点,结果等来一句:“放弃吧,你快输了。”

  郑为宣鼻子都要气歪了。

  快输又怎么样?

  他相信宫笑尘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但是显然,如果对象是他,宫笑尘大概懒得费那个心思。

  三个人还没玩完一局,剧组副导演火急火燎地跑来。

  他蹲在宫笑尘身侧,毕恭毕敬道:“不好意思,打扰了,宫先生,跟您借个人?”

  说完就往孙微言身上瞟。

  剧组拍戏缺人手,想让孙微言去串个角色。

  正好轮到宫笑尘,他好像没听见副导演说了什么,专心陷在棋局里。

  前面是一条岔路,一边平平无奇,没有风险也就没有收益,一边充满陷阱,但也可能一举将其他人的钱赢过来。

  代替宫笑尘驰骋疆场的棋子躲在他的指间,许久没有落下。

  向来雷厉风行的宫笑尘手捻棋子,犹豫不决。

  副导演不愿放弃,宫笑尘不表态,他只好向孙微言下手。

  他带着讨好的笑,说:“帮帮忙吧。”

  孙微言为难道:“这不太好吧……你看我这衣服都不太合适,在哪儿换衣服?”

  “噗……”郑为宣一下子笑喷了,他还真以为孙微言能扛得住诱惑,果然……

  宫笑尘也被气笑了,手上的棋子终于有了去处,不是任何一边,而是地图中央那片空白。

  他认输了,投降了,扔下棋子的同时看向孙微言,眼中的纵容昭然若揭。

  “去吧。”宫笑尘挥了挥手。

  他能感受到孙微言的心动与欢喜,既然他想去,他也愿意成全他。

  孙微言死马当活医,没想到真成了,不由得心花怒放,却也没忘了顾及宫笑尘的感受:“您放心,一拍完,我马上回来。”

  孙微言戏瘾大,一听有戏拍,根本控制不住。更重要的是,他也想去颜星耀那边看看,说不定能给两人创造个机会。

  副导演千恩万谢,带着孙微言来到由会议室改成的化妆间。

  孙微言底子好,又是现代戏,稍加修饰就出来了。

  在另一边换好衣服,孙微言按照副导演说的去往拍摄地点,半路上,他忽然觉得眼前一黑,有人从身后捂上他的眼睛。

  孙微言吓了一跳,很快又镇定下来。

  多么熟悉的场景,上次也是这么玩的。

  他不轻不重地掐了后面那人的腰窝一把,说:“阿星,别闹了。”

  手放下来,孙微言迫不及待地回头,眼光从一瞬的诧异变得无比惊恐。

  身后的人笑眯眯地问:“谁是阿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