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卡卡西的回答,自来也并没有意外,眉头却皱得更紧。

  “你已经决定了吗?”他问,“即使不清楚鸢的底细,以及结盟是否别有用心?”

  “至少在对抗晓这件事上,我们与雾隐的立场一致,能争取到另一个大国作为盟友会很有用。当然,结盟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定下的,还得看双方的诚意与各自提出的互惠条款。”卡卡西说,视线移向他处,“至于水影的底细,只要他是真心想要合作,这个……并不重要。”

  “作为五代目火影,你才是最后拿主意的那个人。如果你心中已经有数,我不会拦着。但我多少还是有点不放心,不论是雾隐那边,还是村子里。”自来也沉吟道,“这样吧!鸣人养伤也需要一段时间,如果和雾隐的商谈一切顺利,可以在近期结盟,我就等仪式完成后再走。有我和纲手坐镇,水影也好他的使者也好,总归能收敛三分,不至于漫天要价。”

  “好,那就麻烦您了。”

  又安抚了一番鸣人,卡卡西回到火影塔。他亲笔写了一封回信,表示接受水影的邀请,但需要时间来稍作安排,无法即刻启程。他拟定于三日后出发,携带两名同行护卫,整个行程来回最多不超过十五天。

  等纲手看诊回来,卡卡西同样向她说了自己的打算。纲手给出了与自来也近似的答复,并同意在他外出期间代理火影职责。鉴于火影出行非同小可,有必要告知全体高层,因此在与两位三忍谈妥后,卡卡西又请来了炎、小春与团藏。

  当然,这只是走个形式罢了。

  自从上次被狠狠敲打一通,炎和小春的气势明显萎靡了不少。在纲手回归、并表明会全力支持卡卡西后,两人更是进一步意识到大势已去,无法再像三代目在位时那样威风。毕竟是大前辈,他们既然识趣,卡卡西也不会不给足面子,在许多事情上还是会摆出尊敬的态度,咨询并参考顾问们的建议。双方有来有往,倒是一派表面和谐,全然不见之前剑拔弩张的态势。

  当卡卡西轻描淡写地点出自己之所以同意邀约,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还鸢两次赶来相助的人情时,炎和小春便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心知提出异议也是自讨没趣,因此两人尽管对结盟一事颇有微词,面上却是一声不吭,就连得知由纲手来担任代理火影,也没有什么表示。余下就只剩了团藏;根的首领显然也看出火影心意已决,并未独自跳出来阻拦,只是不免又动了别的心思。

  “既然如此,不如由我派出一队根,与近卫共同保护五代目。近卫在明,根在暗,就算雾隐想耍什么花招,也找不到任何机会。”

  说是保护,实际是监视与窃听吧。再一不做二不休一点,将我刺杀再嫁祸给雾隐,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卡卡西暗想道,嘴上则回答:“不妥。刺探他国忍村本来就是大忌,更何况我们这次前去是抱着结盟的目的,这样做一旦被发现,一定会激怒雾隐和水影,使对方怀疑我们的诚意。先前砂隐几次来访,木叶都对随行人数进行了严格的限制,虽然雾隐的来信中并未提及这些,我们也不好太过招摇。”

  “事实上,我只打算带两个人去。一个是天藏,他的优秀您再清楚不过;另一个是夕颜,虽然年轻却是十分可靠的后辈,并且和天藏一样曾是我的部下,在作战上与我很有默契。如果雾隐真的心怀不轨,我会在危急时刻用飞雷神带他们离开,人数多了反倒会丧失机动性。”

  他直视着脸色阴沉的团藏。“至于其他的安全问题,也不劳您操心了。我在暗部十年,其间也没少做过护卫要人的任务……该当心什么,注意什么,我有自信比绝大多数人都清楚。”

  摆平团藏和顾问们后,其他事情就简单多了。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卡卡西将结盟一事同样告知鹿久等人,并与纲手完成了简短的交接。第三日清晨,他带上天藏和夕颜,轻车简从,就此动身。

  出发前鹿久曾建议卡卡西像之前罗砂与千代来访时那样以轿代步,却被火影谢绝。卡卡西给出的理由是从木叶到雾隐还要漂洋过海,轿子笨重不便,又速度缓慢,不如用双脚赶路,也好快去快回。反正这次见面仅是初步商谈,并非正式结盟,倒也不必特别郑重其事。

  虽然卡卡西内心清楚,他只是想要快点赶到雾隐,去亲眼见证自己心中的那个“答案”罢了。

  以普通的行军速度前进,在出发两天后的傍晚,三人抵达了火之国边境的港口。在这里驻守的忍者早已收到消息,备好船只,火影一到便扬帆出发。经过一天两夜摇摇晃晃的航行,当太阳再次升起时,卡卡西透过薄雾,终于望见了雾隐村在水之国西岸的专属码头。

  码头上站着一队忍者,看样子是专门过来迎接他们的。领头的是个身材窈窕的蓝衣女忍,卡卡西等人一下船,她便迎上前来,行礼后道:“欢迎五代目火影莅临水之国。鄙人照美冥,奉水影鸢之命在此等候。”

  果然是她,卡卡西心想。只听冥又说:“从这里到村子至少有半天路程,中间还要翻越高山,道路崎岖。火影大人是远道而来的贵客,雾隐不能怠慢,所以我为您准备了代步的工具。”说着指向停在岸上的一顶驾笼。

  “多谢,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卡卡西微笑点头。他随着冥走向海岸,天藏与夕颜无声地跟在身后。经过路旁列成两排的忍者时,卡卡西以余光观察,瞥见他们个个神情木然,毫无笑容,其中几人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没有藏好的防备。

  似乎在雾隐村内部,大多数人对这场结盟也并不赞成。

  轿夫打开了驾笼的拉门。卡卡西刚要弯腰坐进去,突然感到一束打量的视线落在背上。他回头望去,正对上冥探究的目光;被他发现,女忍也并不慌乱,索性大大方方道歉:“失礼了。我从很早以前就听说过复制忍者的大名,今日终于见面,忍不住想观察一番,看看这是个怎样的男人。”

  “也只不过是个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的普通人罢了。”卡卡西回答。见冥并无恶意,他便不再计较,坐进轿子关上了拉门。冥一挥手,轿夫抬起驾笼,跟在开路的忍者后面,走上前往雾隐村的山路。

  冥走在队伍的中间。隔着夕颜与天藏,她望向驾笼中隐约透出的人影,心下思量。

  说什么普通人……单凭那只天下闻名的写轮眼,就无论如何也称不上是普通了吧。人倒是不错,看脸的轮廓是个帅哥,也挺温和礼貌,虽然和情报簿中记录的、身为暗部“猎犬”的他相去甚远。

  但这依旧无法解释那个由来已久的问题为什么鸢会格外看重他,极力主张与木叶结盟不说,还两次亲自跑过去帮忙?更在昨天特地吩咐她准备驾笼,却又警告她不许说漏嘴供出自己?

  上司的心思实在难猜,冥在头疼的同时,也不免生出了几分好奇心。虽然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她不会去主动刺探两位影的隐私,但作为鸢身边操办大小事务的副手,至少在商议结盟期间,也许她可以通过观察鸢与卡卡西的言行互动,从中窥见几分蛛丝马迹。

  说不定有朝一日,这些细小的证据会帮助她抽丝剥茧,拼凑出水影的秘密。

  一行人在日落前抵达了目的地。

  刚进村子,卡卡西便感受到了气氛的压抑。雾隐村被群山环绕,湿气又重,一年到头阴多晴少,与地处开阔、阳光明媚的木叶大相径庭。这里的街道也静悄悄的,家家门窗紧闭,听不见商户吆喝,也看不到主妇老人在街边闲聊,或是孩子在奔跑笑闹。往来路过的都是忍者,无不心事重重,神色匆匆,并且几乎每个人在看到驾笼经过时,都会投来一个不甚友好的眼神。

  透过竹帘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卡卡西不禁心情复杂,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就是带土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吗?血雾之里的形成和延续,在背地里有几分是他的手笔?他是在用这种方式为琳复仇吗?

  他不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带土了来到雾隐村后,这个认知也在瞬间被无限放大,充斥着卡卡西的脑海。从踏上旅程时起就一直酝酿在胸中的、焦急又期盼的情绪,此时却在随着即将相见而悄然隐去,甚至令他生出了几分踌躇。

  带土愿意以真面目面对他吗?他们之间的交谈会顺利吗?既然是带土主动叫他过来,那么至少正事还是可以好好商量的吧?而除此之外……

  火影内心涌动的矛盾情绪,驾笼外的人们自然无从得知。沿着主道走了一阵,队伍拐了个弯,在一座宏伟的石建筑外停下。卡卡西走出驾笼,看到一名身材高大、长相奇异的忍者正站在大门前,手中缠着绷带的巨刀拄在地上。

  “初次见面,五代目火影,我是干柿鬼鲛。”他向卡卡西露出礼貌而恐怖的微笑,“鸢先生正在等你。”

  卡卡西点点头,越过他向里面走去。天藏与夕颜理所当然地跟在后面;不料鬼鲛突然一抬手,以鲛肌将两人拦下。

  “你干什么?!”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天藏十指交扣摆出木遁的结印姿势,夕颜也按上了背后的忍刀。

  “十分抱歉,我刚才可能说得不太清楚。”鬼鲛慢条斯理地回答,充满敬语的措辞配上他的脸和富有压迫力的姿态,有种难言的违和感。“鸢先生在等待火影……只有他一人。”

  “到此为止,”卡卡西回头说道。他又看向冥:“先把他们带到住宿的地方去吧。”

  “我会安排的,请您放心。”冥一欠身。

  向两名暗部递去安抚的眼神,卡卡西转身继续前行。他经过一段幽暗寂静、仅有火把照明的长廊,沿着螺旋阶梯拾级而上,最终来到一扇虚掩的大门外。

  将手按在门上,卡卡西略一停顿,将其用力推开。

  里面是一个大会议室,似乎并不常用,空气中漂浮着陈旧的味道。正对大门的是初代目水影的巨大雕像,高达数十米,面容威严。自二代目鬼灯幻月以降,其余四名水影的石雕分列左右两边,共同俯视向房间中央的圆桌。

  “和我预计的时间差不多。”

  突然响起的声音回荡在墙壁之间。卡卡西循声望去,发现鸢正坐在自己雕像的肩膀上。在他看过来的同时,水影也发动了时空间忍术,下一刻出现在卡卡西面前。“欢迎来到雾隐村,火影。”

  小孔后的右眼鲜红,风车形状的纹路定格在瞳中他已不再掩饰自己的身份。

  卡卡西凝视着眼前的男人。

  “我需要一个完全不会被打扰的地方,”他说,声音意外地平稳冷静,“和你好好谈谈。”

  鸢歪了歪头。“你相信我吗?”

  “相信。”

  “那就来吧。”鸢抓起他的手腕,第二次发动了瞳术。眼前短暂地黑暗下去,重新亮起时,卡卡西认出这里正是当日他被鸢带着虚化、穿过罗砂的身体时所看到的空间。

  他环视四周,最终视线又落回水影身上。

  该来的总归要来。

  “摘下面具吧……带土。”

  过去的十四年中,卡卡西曾无数次试图想象,如果神无毗桥的事情没有发生,平安长大的带土会是什么样子。

  这样的尝试屡遭失败。带土牺牲时才十二岁,以此去推测他成年后的相貌终究太难,而回忆中那个双眼又大又圆、脸颊带着点婴儿肥的小男孩,也在日复一日的噩梦当中,逐渐被侵蚀成死不瞑目的残尸。久而久之,竟令卡卡西无法再勾勒出一张完整的脸。

  现在他终于得到了答案。这张脸如今就在他的面前;儿时透着稚气的轮廓被硬朗的线条取代,灿烂的笑容不见了,唇角下垂,弯出拒人千里的弧度。过长的黑发披散下来,将他的脸颊映衬出不见日光的苍白,一道道伤疤也显得更加鲜明,成为记述着那场灾难的、永不磨灭的记号。

  唯独在外形上没有多大变化的是那双不,那只眼睛,内里蕴藏的情绪却也早已与往日天差地别。仿佛写轮眼每进化一次,就会从这个人的身上剥削掉一部分光和热,替换为阴沉与冰冷,还有其他一些什么无法解读的东西。

  但这些对于卡卡西来说都不重要了。先前的千头万绪也在顷刻间化作虚无,变得无关紧要。此时此刻没有其他任何事值得他在乎了,因为带土没有死,还活着,他们又再次相见了。

  不管变了多少,他都是带土。

  这不是梦……对吗?

  卡卡西缓缓抬起手,指尖探向带土的脸。他的动作很慢,透着十足的小心,好像害怕那不是真的,只是一团虚无缥缈的雾气,在被触碰的瞬间就会溃散。

  带土望着卡卡西。他看到那张脸难得地生动了起来,嘴唇在面罩下难以克制地颤抖着,神情似悲似喜。宇智波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柔和,又迅速转化为决绝。

  啪!

  面具将近在咫尺的手指拍到一旁。与此同时带土也松开了卡卡西的手腕,退后两步。

  “刚见面就要摸别人的脸,不太好吧?”他冷淡地开口,“我和火影之间好像还没达到这么亲密的程度。”

  那几根手指僵在了半空中,尴尬地保持着被拍开的姿势。许久,才轻轻蜷缩起来,手臂缓慢地落下。

  “……抱歉。”卡卡西的脸色也黯淡了下去,眼帘低垂,“是我失礼了。”

  这是预料之中的反应,可带土却无法感到满意。眼睛不悦地眯起,他张开嘴,一句讥讽险些脱口而出,又在最后一刻被堪堪压下。

  “谈正事吧,”他改口道,席地而坐,“我把你千里迢迢从木叶叫到这里,可不是来说这些无聊话的。”

  “好。”卡卡西也坐了下来。短短数秒之内,他似乎已强迫自己收拾好心情,重新回归到火影的角色当中,再望向带土时,神情也已恢复了平静至少在表面上。“是晓的事?”

  “晓的目标是尾兽,这一点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我从很久以前就在盯着这个组织,现在他们终于开始动手了。不仅是九尾,雾隐的三尾、六尾,以及其他各国的人柱力,都在他们的狩猎名单上。一群S级叛忍所组成的团队,虽然不至于无敌,想要铲除也得费一番功夫。”

  “他们收集尾兽的目的是?”卡卡西问。

  带土将目光投向远方:“我怎么知道。”不等卡卡西回应又很快说,“而且那也不重要。人柱力被抽出尾兽就会死,就算晓打算用尾兽做什么善事,站在我们的角度也必须阻止他们。你并不希望漩涡鸣人因此丧命吧?”

  “当然不,”卡卡西回答。他顿了一下,表情突然有些迟疑,“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能不能问。”

  “说。”

  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收紧。“三尾……现在在哪?”

  带土扬起眉毛。

  周围的温度悄无声息地降低了。以五代目水影为中心,庞大的查克拉弥漫开来,如海洋一般厚重凝实,包裹住卡卡西的全身,将刺骨的寒冷渗透入他的皮肤。

  “你真迟钝啊,卡卡西。还是说你隐约猜到了,只是不敢确信?”带土缓缓开口,“我还以为与风影的一战过后,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凝成实质的查克拉在他身后狂乱地舞动,投下形似尾巴的不祥虚影。

  “我就是现任的三尾人柱力。”

  (TBC)

  土:我可以握你手腕,但你不能摸我的脸(超级无敌理直气壮.JPG)

  驾笼就是日本的轿子,和我国古代的略有不同。

  恭喜之前和四风一样怀疑过土哥是三尾人柱力的同学,你们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