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蛇族娇生惯养的小公子看起来浑身都溢着温软香甜的气息。
从未体验过情感的鬼魂很容易就被吸引了。
萧二眼中浮现一丝挣扎，却还是抵不住诱惑，轻轻的吻了上去。
蜻蜓点水般的吻，让这异鬼头一次生出了类似于占有的情绪。
他发现自己想拥有这个人。
他发现自己对他起了一种朦胧的、他也说不清楚的情感。
很想亲近。
“……唔。”睡梦中的裴明并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他只是感受到了一点不舒服，便动了动，想换个方向去睡。
却被心生不满的异鬼给抓住了，克制住了他的动作。
裴明睡得实，被制住了也没醒来，只是又发出一声微弱的闷哼。
像是某种小兽发脾气。
萧二看着他，鬼使神差的又吻了上去。
他小心翼翼的克制着动作，轻轻撕咬他的嘴唇。
直到一股轻微的血腥气传来，萧二才从痴迷的状态回过神来，他蓦然起身，落荒而逃。
而在他离开后，裴明微微睁开了一只眼，看着他，若有所思。
如果方才萧二能细心一点，那就能发现其实他在装睡。
因为心跳。
裴明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发现那里还是跳得很快，一时半会无法平息。
……他起初只是想看看萧二到底想做什么，可是他没想到他竟然会亲他。
而且是那种很温柔的、有点惶恐的亲吻。
这太奇怪了……如果说白天是巧合，那现在的情况又怎么解释？难道他喜欢我吗？难道不是只有男女之间才能互相喜欢吗？
但是我好像又不厌恶那种感觉。
裴小公子向来没思考过这么复杂的问题，想了一会发现自己实在想不通的时候，便不想了，倒头就睡。
次日一早，他是被萧二喊醒的。
“……非衣，该起来了！”萧二很小声的喊他。
裴明抱着被子睡得正香，并不理他。
萧二不由得加大了声音：“起来啦！都中午啦！”
‘啪’的一声，裴明迷迷糊糊的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声音之清脆让他彻底醒了。
片刻后。
两人在林间相对而坐。
“……对不起啊，”裴明看着萧二脸上的红巴掌印，小声说：“我自己知道醒的……下次不用叫了。”
裴小公子天赋异禀，睡觉时林间的灵力都能自动吸入他的体内维持修炼，因此在他不清醒的时候，一举一动间都带着法力。
不然也不能在萧二这个异鬼的脸上打出那么大个红印子来。
“……没事。”萧二垂下眼，心说这是我应得的。
谁让他昨晚偷亲人家呢？看吧，这刚起来不就被扇巴掌了吗？
“那，那你叫我起来有什么事啊？”裴明还是很小声的问。
说起这个，萧二脑袋上仿佛有个灯泡叮的一下亮了，他连忙说：“我昨夜找到一个很好看的地方，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他像是急于和心爱之人分享美好的普通人一样。
“昨夜？”裴明一顿，“你昨天没睡觉吗？”
他明知故问。
萧二脸色一瞬就红了。
他皮肤白，因此只是微微的红色也格外明显。
“……我睡不着，就跑出去到处看看啦。”他挠了挠脸，找补回来：“正巧就看到了那个仙境般的地方。”
“这座山都是我的，怎么可能还有我不知道的地方？”裴明挑起眉头，“你不会在骗我吧？”
萧二倏然抓住他的手，“不会，我发誓我不会骗你，否则就被万鬼撕碎不入轮回！”
天空适时的响起一道雷声。
“呸呸呸！”裴明立刻生气了：“你发这种誓做什么？想让我背上人命吗？！方才说的不算数！”
萧二摸了摸后脑勺，“那你跟不跟我去嘛？”
“走走走！”
彼时竹林里微风拂过，他们携手奔向了远方。
那是一处看起来十分危险的峡谷。
“就在这下面！”萧二停下了脚步，看着裴明。
“哈？”裴明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你说在这下面？可我们下去了怎么上来？”
萧二眨眨眼，“我带你上来呀！”
“……不信，你根本不会飞！”裴明瞪着他，“要是会飞的话昨天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
“哎呀我们就下去嘛，”萧二拉着他的手，“信我，我有办法上来的，而且这下面的景色也值得我们去冒险。”
裴明年少轻狂，又是族中天才，并不怕下面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东西，哼了一声，自己跳下去了。
“哎！你怎么不牵着我的手一起跳！”萧二惊了惊。
“我才——不要——牵你的手呢——冰死了！”他的声音混合着峡谷的回音传来。
然而急速风声传来，裴明却感受到手上还是被一个冰冷的东西给握住了。
萧二跟上来了。
裴明眼中不自觉的浮现一丝笑意。
虽然是急速落下，但他们二人有法力的加持，因此落地时并不狼狈。
“……嘶！”裴明感觉到自己落在了草地上，身下还压着一个人，他立刻爬起来：“……对不起。”
萧二明明是后下来的，却不知为何做了他的肉垫。
“没事，我不疼！”萧二站了起来，指向峡谷处透出微弱缝隙光芒的地方，“就是那里了，我们一起去吧！”
裴明实在想不出来如此绝境之下能有什么美景，只能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萧二，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然而缝隙之外，却是另一片天地。
明明外面是青天白日，这里面却十分昏暗。
裴明有点紧张，不自觉的就抓紧了萧二的手。
“嘘……不会有什么的。”萧二却看着他，轻轻的说。
尽管昏暗一片的路上什么也看不到，但彼此的心跳声却是如同擂鼓。
一下又一下。
紧紧相依。
等到终于走到透光的地方出去之时，裴明愣住了。
面前是一望无际的青紫色的花草地，无数发着荧光的小虫从地上飞起，将这一方昏暗的天地渲染出了独特的光影，左侧的瀑布流水落下，汇成了小河。
右边的几株花树粉粉白白，风起之时芳菲遍地。
——绝境生春，世外桃源。
“……好漂亮。”裴明喃喃自语，没想到峡谷下会是这样的风景。
有荧光的小虫飞到了他的身上。
“没骗你吧……”萧二红着脸走了上来，“这个地方你肯定没发现过……”
裴明点了点头，沉浸在这幅美色当中，“是啊……我从来不知道，西南山中还有如此美景。”
不仅有竹林木屋，还有峡谷下的世外仙境。
“谢谢你带我来这里！”裴明激动的在草地上疯跑，“这里的灵气也很充足！！！在这个地方修炼肯定事半功倍！”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毛孔都被打开了，无数细小的灵力在涌进他的身体。
要立刻打坐运转咒法才行！裴明又盘腿坐了下来。
萧二跟了上来，莫名的觉得很好笑：“你是在哪里都能修炼吗？”
他们异鬼只能靠吃鬼的念力才能强大。
“那当然！”裴明兴冲冲的，绿色的眼眸里亮了起来，“我可是族中的天才！”
“好吧。”见他执着于修炼，萧二只能妥协，也陪他坐了下来。
裴明闭上双眸，无数荧光的小虫在他身边环绕，衬得他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他像是一口甘甜的泉眼，引诱着人上前品尝，而后在其中溺毙下去。
可萧二却觉得自己甘之如饴。
……
待裴明修炼完时，他才发现峡谷底下已经彻底黑暗了。
那些荧光的小虫在黑夜里更加明显起来，青紫色的草地上也像泛着光。
“萧二？”裴明叫了一声，莫名有些心慌的站了起来。
“我在。”
略微低沉的声音传来，萧二倏然抓住了他的手。
裴明转身，这才发现他躺在草地上，只是轻轻一伸手，就抓住了他。
“……你一直在这吗？”他也躺了下来，看着繁星点点的天空。
“没有啊，我还去找了一些果子。”萧二从身边掏出个红果子递给了裴明。
裴明接过来咬了一口，格外的甜，于是又问：“那我们今晚还要回去吗？”
“你想回去吗？”萧二侧身，看向他。
两人的长发在草地上交缠着。
说实话裴明并不想。
他是妖兽后代，血脉中蕴含的力量足够让方圆百里的各种带着恶意的动物都不敢前来踏入他的领地。
自然也不会怕幕天席地睡觉时会有蚊虫。
“……那你想吗？”裴明把问题扔了回去。
萧二却没回答他的话，而是突然说：“我脸好疼。”
裴明：“？”
他三下五除二啃完了果子，坐起身，低头看他：“这都一天了，还疼吗？”
发丝低垂在萧二脸上，勾得他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挠，很痒，也透着股怪异的诱人。
他不由得想让裴明再靠近一些。
“……疼啊。”萧二不知怀着什么心情，古怪的说：“……挺疼的。”
“真的吗？”裴明狐疑的问，头也更低了一点，手指摸上了萧陵的脸，皱起眉：“没肿啊。”
萧陵倏然抓住了他捧着自己脸颊的手。
指尖相触之时，好像过了电似的，让气氛都奇怪起来。
裴明忽然住嘴了。
一时间空气里只有一片沉默，荧光的小虫星星点点的绕在他们周围。
“你……”萧二一边说，一边摩挲着他的手指，摸了一会，他突然抓起来裴明的手指放到了自己嘴边，轻轻吻了下。
裴明莫名的觉得灵魂都在颤抖。
“你昨天晚上其实没睡着吧？”萧二又问。
“……嗯。”不知为何，裴明鬼使神差的承认了。
下一刻他只觉得手上突然传来剧烈的抓力，动作产生了变化，腰也被他钳制住了。
他骑在了萧二的腰间。
“你怎么知道我没睡着？”裴明也没在意这姿势的古怪，微微低头，问他。
萧二却轻声一笑，握着他那只放在自己脸上的手，顺着放到了自己的胸前。
冰冷一片。
没有起伏。
“……因为我没有心脏啊。”萧二说，“鬼哪里来的心跳声？”
裴明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昨天你心跳的那么快，我还以为是我的……”萧二说着笑了起来，“结果后来才想起，我是个没有心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玩意儿。”
他的笑声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萧二。”裴明顿了顿，“你们那种异鬼，真的有那么特殊吗？”
“不知道，”萧二回道：“但目前还没出现过不一样的异鬼。”
“会永远也没有心脏吗？”裴明却不知为何如此问。
萧二沉默不语。
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
“没有心脏……是不是也不会喜欢别人，不会心动？”裴明低着头，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抖。
“……我似乎没有你们人类的情感，连躯体都是冰冷的，”萧二抓紧了他的手，“可是……昨晚我却在想，我如果有心脏的话，亲你的时候，也应该是和你一样有着那么热烈的跳动声吧。”
裴明一顿，敏锐的察觉到了他异样的情感。
“……我还想亲你。”萧二轻声说。
他贴近裴明的脸颊，近在咫尺，却没有亲上去。
像是在等一个答案。
谁都没有说话。
片刻后，裴明又低了低头，轻轻的吻在了那冰冷的唇上。
荧光的小虫飞舞着，为他们二人撒上一圈光边。
身体交缠的影子倒映在了地上。
一片混乱中，只有心跳声那么剧烈、那么赤诚。
盈盈草地边，潺潺流水盖住了怪异的声响。
夜幕中繁星点点。
不知又过了多久，萧二抓住了裴明的手指。
两人一同看着夜幕中的星空。
“……你想当他们的王，那就当，怀着仁善之心去当。”裴明的声音响起，“相信我，结果不会比现在差的，反而一味的杀戮才会给你带来更大的祸端。”
他并不知道自己这句话会在以后的日子里成了萧二在无数选择中的指路明灯。
“好，听你的。”萧二答应了他。
一说一应间，轻巧的话语如同契约刻进了灵魂。
造就了后来的二鬼王萧陵。
“明早我们回竹屋去吧……我好像，快突破境界了，可以回族中去了。”裴明睡得迷迷糊糊间说道，“顺便也帮你找找有什么办法长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