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意见不能不听，裴明只能叹气：“好吧，那就帮我剪短一些，剪到肩膀后一点，其他的别动太多。”
他现在的头发长度已经快到屁股了，洗和吹都不方便。
“那给您烫个小卷怎么样？”理发师又问。
“熙熙，你觉得呢？”裴明笑眯眯的问孩子。
裴熙想了想，摇头。
“要说话——”裴明提醒他，“爹爹和你说过的。”
这孩子在墓里待了太久，与外界人都不知如何交流了，以后可怎么办？
“哥哥！”裴熙便又鼓起勇气和那理发师说，“不用给他烫卷卷了，我觉得不好看。”
理发师见状也不提了，以为这孩子还在练胆识，笑着和裴熙道：“好哦，哥哥听见了。”
萧陵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又朝裴熙招手：“说完了就过来吧，让爸爸好好剪头发。”
裴熙跑了过去，被萧陵揉了揉脑袋。桃子的文
两人都穿了深蓝的亲子服，萧陵为了不让人多加注意，还将眼睛变成了黑色。
但尽管这样，还是有路人往他身上瞟，那理发师也不例外。
毕竟在这个时代一家三口都是长发的人可不多见。
如今突然听见他开口说话，理发师也惊了一下，结结巴巴的问裴明：“那、那位先生也要剪头发吗？”
裴明笑了笑：“他不用，就我和孩子剪就好了……等会你帮那孩子修个狼尾就好，留点碎发。”
理发师愣了下：“他的学校里面可以允许留半长发呀？”
上学？裴明顿了顿，突然想起——对啊，这个时代的孩子是要读书的。
不过……前提是他们要一直待在现代才行。
而且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户口之类的也是个麻烦事……还有前几年的空白期怎么办呢？
裴明无声的皱起眉，最终还是道：“现在没事，他明年才上学呢，到时候再剪吧。”
理发师顿时也不再问了，安安静静的给他剪头发。
一个小时后。
崭新的一家三口出现在了楼下的超市。
三人都穿着同色的亲子休闲服，萧陵长发扎成丸子头，看向裴明。
裴明的长发已经被剪到了肩下，尾部还烫了一点小卷，看上去气质忧郁，有种优雅柔和的美。
而裴熙顶着已经微微炸毛的脑袋，乐呵呵的牵着裴明的手。
“宝贝晚上想吃什么，自己去拿好不好？”裴明推着购物车，笑着说。
“好呀！”裴熙今天接触到了许多新的事物，十分开心：“那我拿回来放在这个篮子里吗？”
“对。”裴明点头，“记得不要把手腕上的环取下来哦。”
为了防止小孩被弄丢，他出门前特意给裴熙做了个简单的寻人手环，上面写了家庭住址电话号码以及孩子名字。
“那我去咯！”裴熙看了一眼裴明，又看看萧陵，“爹爹们再见！”
待孩子走后，萧陵把手搭在了裴明拿购物车的手上，扭头看他：“那我们买什么？”
“买点吃的，再买芭比豪宅，将你那房子换一换。”裴明语出惊鬼。
萧陵：“？”
他默默握紧裴明的手，低声说：“我今晚要和你睡一起，不睡那个幼稚的东西。”
裴明忍笑：“可是你这样不是很浪费鬼力吗？不如小人可爱。”
“这点鬼力还是有的。”萧陵十分淡然，“总不能以后一直和你用那种形态生活。”
不知怎么的，裴明脱口而出道：“你要和我一直生活在现代吗？”
萧陵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这里的规矩很多。”
他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裴明顿了一顿，垂下眼来，“好吧……那裴熙呢？”
“他如果以作为孩子的身份，留在这里和你一起生活，会让你很为难吧。”萧陵很平静，“但若作为容器，不给予太多感情，你便不会为难。”
一个没有过去、和社会脱节的孩子，无论是从法律上还是生活上都很难适应。
譬如出生证明、户口、身份证一类的必要手续，裴熙都没有。
这孩子对萧陵而言，就是个保护裴明的工具。
可以暂时性的玩玩一家三口的游戏，却不能长久。
“……我不，”裴明瞥了一眼萧陵，“他已经叫我爹了，就是我的孩子，我不会让他作为‘容器’的。”
他独自推着购物车去选东西了。
萧陵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连忙追了上去：“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他如果留在这里，会让你为难的。”
“那怎么办？让他和你一起回地府吗？”裴明小声反驳他。
但这话一出口，他也意识到了萧陵别的意思。
鬼王看着他，没说话了，目光深沉。
裴明左看右看，四下无人，才问：“你想让我和你一起回地府？”
“……没有。”萧陵看出他的不愿，否认了：“我只是说那孩子不适合生活在这里，我也不适合，我们都会给你带来麻烦。”
但回鬼界就没有麻烦了——裴明在内心下意识的接上他的话。
那是鬼王的地盘，没有所谓的规矩、也没有户口，甚至不用担心钱财。
“好了……别想了，你不是要买吃的吗？”萧陵拍了拍他的脸，笑了笑：“刚才的话你就当没听到过，我们继续像现在这样也可以……至于别的，等问题来临再说吧。”
裴明嗯了一声，接下来都心不在焉的。
他以为光是记忆回来就好了，却没想到有个最老套又令人厌恶的问题。
人鬼殊途。
你有你的异处，我有我的世界，怎么能一直在一起呢？难道要一直躲躲藏藏吗？
“爹地怎么了？”裴熙抱着一盒冰淇淋，看着不远处正在零食货架前发呆的裴明，又小声问萧陵：“爸，你和爹地吵架了吗？”
萧陵凉凉的：“还不是因为你。”
“啊？”裴熙愣了：“为什么呀？”
“你想和他一直留在这里吗？”萧陵突然问。
裴熙不假思索点头：“想呀！这里多好！”
“但你不是这里的人，这里的规矩很多，你是鬼墓童，没有身份证，没有在人类世界的过往，就不能在人的世界生活太久。”萧陵告诉他。
“那就让爹爹和我们一起回鬼界呀！”裴熙一时没思考到更深层的东西，下意识选择自己最想要的：“兰姐姐那里也很好，我们时不时到人界玩就可以了呀。”
“可你爹爹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几年，他更喜欢这里的生活，”萧陵又说，“又该怎么办？”
裴熙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直到结账时，裴明也都愣愣的，似乎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萧陵叹了口气，心说自己就不该多余提这个问题。
可他也很想知道裴明的选择。
回到家门口时，三人间的气氛也怪怪的。
萧陵碰了碰裴明的手，提醒道：“阿明，到家了。”
裴明这才回神，和萧陵对视了一眼，抬指按了指纹锁。
然而门刚一打开，一股剧烈的风扑面而来，黑雾乍然而起——
闪耀的蓝色荧光充满了整个房间。